37.金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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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鹹豆漿甜豆漿你要哪個?救我還是救你媽?愛過我嗎?0.8跟24

    方樞懷點頭, 確實, 學校宿舍的環境都比這裏好多了。

    “那剛才那個熊孩子呢?他罵你的那個詞你聽得懂?”

    張晗櫟有些尷尬地低下了頭。

    一開始並不清楚那是什麽意思, 但從那小表弟口裏吐出的詞,他不用想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的詞匯。隻不過那孩子並沒有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他也就隻作聽不懂的樣子當耳邊風了。

    “舅舅和舅媽說過他……”

    方樞懷歎了口氣,兩手捧著少年的臉,強迫他和自己對視, 接著微微彎下了腰, 和少年臉對臉認真說道:“你有沒有想過那孩子到底是學誰的話學到的這幾個字?”

    都說熊孩子是熊家長慣出來的,方樞懷見到那熊孩子囂張跋扈的樣子就知道這副姿態跟那對父母脫不了幹係,也下意識地對那對所謂的舅舅舅媽產生了厭惡感。要不是那對父母在背後這麽說張晗櫟,那熊孩子能這麽理所當然地罵他“賠錢貨”?

    果然,少年纖長的睫毛撲扇了一下, 疏淡的眉緩緩皺起, 接著他垂下眼低聲說道:“外婆說舅舅舅媽都是家人, 表弟也還小,讓我讓一下——”

    他並不是什麽都不懂,隻不過外婆苦口婆心勸他體諒舅舅一家,他如何都不願意違背一個老人的意願, 最多選擇從這裏搬出去而已。

    “你知道什麽是家人嗎?”沒等他說完,方樞懷就截斷了他的話, 雙手放開他的臉。

    這動作卻讓少年重心不穩晃了晃。察覺到這一點的方樞懷扶著少年在床上坐下, 口中說道:“家人不光是說這層血緣關係, 誰對你好誰對你壞你自己心中肯定一清二楚。”瞥見少年那條受傷的腿委委屈屈地卡在一旁的櫃子下, 他不得不微微側過身子的別扭模樣,方樞懷無比自然地蹲下身,捧著少年的腳將其放在一旁略低於床沿的箱子上。

    “真正的家人會互相關心愛護,把彼此都放在心中,想方設法讓對方免遭痛苦,讓對方幸福順遂。如果我是你家人,看著你住在這麽個房間裏,那我得心疼死了。”

    張晗櫟坐在床上,看方樞懷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腳從衣櫃下挪出來,又在自己纏滿了繃帶的腳底輕輕握了握,確保沒有加重傷勢,這才繼續輕手輕腳地把那隻腳放到箱子上。

    他的神情專注而溫柔,仿佛手中握著的是非常珍貴的東西。

    方樞懷的頭發是黑色的,半長不長,正好蓋住三分之一的耳朵,頂部的頭發則微微往上,露出飽滿的額頭。張晗櫟一直覺得方樞懷的頭發比自己的好多了,至少搭配上他的外表顯得很俊朗帥氣。現在對著方樞懷黑亮的後腦勺,耳中鑽入的是他心疼自己的話,瞬間覺得心髒暖暖的、漲漲的。

    好像從見到方樞懷開始,對方就一直在幫助他,一直在護著他,這種被保護被關心的感覺除了在爸媽那裏,他還從來沒在其他任何人身上感受到過。

    ‘方樞懷,我好喜歡你啊,你做我家人好不好?’張晗櫟嘴唇動了動,在心底默默說道。

    說完那句話,半天沒得到反映,方樞懷轉過頭重新看向少年,卻見少年兩眼無神地看著自己,待接觸到自己的視線後猛然驚醒,臉上忽然爬上幹壞事被抓一樣的羞窘,胡亂點了點頭。

    歎了口氣,這孩子壓根沒注意聽他說了什麽話。

    方樞懷摸了摸他的頭,坐到少年旁邊,感受著床塌下去的觸感,對少年說道:“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

    少年張了張口,正準備說什麽,外麵卻傳來了熊孩子嘹亮的嗓音:“媽!賠錢貨回來了!讓他給我買冰激淩!”一個中年女性的聲音對那熊孩子哄了哄,幾秒後,少年房間的門就被敲響了。

    “晗櫟啊,你幫表弟去買個冰激淩吧?要蓮花路上那個麥當勞的,小區附近那家的不要。”

    蓮花路那家麥當勞得坐五站公交車,小區附近的倒是一百米左右就到了。

    方樞懷看了少年一眼,眉頭一揚,接著站起身,將房門打開。

    外麵的女人顯然沒想到少年的房間裏還有別人,呆滯了一瞬間,回過神來後皺了皺眉,側身朝裏麵看去,見到張晗櫟坐在床上立刻拉下臉說道:“你這孩子怎麽在裏麵也不出聲,剛才的話聽到了嗎?幫表弟去買個冰激淩,要巧克力口味的。”

    “阿姨——”方樞懷笑了笑,臉上的笑容禮貌而得體。他稍微側身,讓門口的女人看清楚裏麵的情形,“不好意思,晗櫟的腳扭傷了,沒法下去買。”

    女人眼中瞬間閃過一絲不滿,接著說道:“你這是跟人打架了嗎?你這孩子剛入學學什麽不好偏偏要學人家打架,你想讓我告訴你媽媽嗎?”

    方樞懷真是見識到了什麽都沒了解就給人隨便扣帽子的行為,心底冷笑了一聲,麵上表情卻維持不變,牢牢把守著大門,權當沒聽到那句話,語氣溫和地說道:“阿姨說笑了,晗櫟沒跟人打架,我們打籃球的時候他扭傷了腳。”

    女人雙眼閃了閃,像是想到了什麽:“打籃球?是被人推的?晗櫟你說到底是誰害的!把你弄成這樣一句話都不說,連醫藥費都不掏就算完事了?!”

    “舅媽——”張晗櫟雖然沒聽懂那話裏的意思,但看舅媽的臉色,多少也猜出了點什麽,忙開口喊了一聲,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被方樞懷轉過頭一句話給製止了。

    “張晗櫟,你坐下。”平穩無波的一句話,聽不出任何情緒,卻讓少年生出了一股自己隻要站起來就會被秋後算賬的危機感。少年縮了縮頭,聽話地坐下了。

    “阿姨您不用擔心,晗櫟的醫藥費我已經付了。”方樞懷重新轉向中年女人,臉上的笑容依舊完美得體,“我父親跟靈躍公司一直有業務往來,也認識晗櫟的爸媽,說起來我們兩家也算是世交,為他墊付醫藥費也是應該的。前兩天我父親出差去德國還碰到了晗櫟的母親,聊到我們在同一所學校這件事他們也覺得很神奇,晗櫟的母親拜托我父親在國內多多關照一下,我父親答應了,說晗櫟有什麽需要幫助的隨時可以找他。當然,如果受到什麽欺負的話我們家也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這番話說得拐彎抹角,卻又不乏震懾。方樞懷佯裝說者無心,那邊聽者卻未必無意。女人聽到最後臉色驀然變了變,遲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父親是?”

    方樞懷笑了笑,心下第一次感謝方士軍到處做慈善揚名的行為,不卑不亢地說道:“我父親名字是方士軍。”

    女人臉上的表情裂了裂,卻還是強撐著問道:“你跟晗櫟……”

    “哦,您說我跟晗櫟的關係?”方樞懷作恍然大悟狀,“我跟他是同桌,也是好朋友。接下來的一年時間,我會經常過來找晗櫟,實在是麻煩您了。”

    等女人木著一張臉離開,方樞懷關上門,聽外麵熊孩子不依不饒地質問為什麽張晗櫟沒出來給他買冰激淩,而女人小聲哄著的聲音,再次對坐在床上雙眼發亮看著自己的少年挑了挑眉。

    “謝謝你!你好厲害!”張晗櫟沒想到方樞懷三言兩語就把舅媽給打發了,而且舅媽看上去好像很忌憚方樞懷一樣。

    方樞懷卻沒搭腔,反而說道:“這到底是什麽情況?你要是不說清楚,就別想讓我幫你學漢語和射箭。”

    這舅媽讓張晗櫟買冰激淩的語氣簡直跟使喚仆人一樣,見到他扭傷了腳更是二話不說直接開訓,尋常親戚都能維持表麵上的和氣,這舅媽就不怕張晗櫟跟自家父母告狀說她虐待他?還是篤定了張晗櫟性子軟弱不會跟爸媽說這件事?

    張晗櫟什麽都沒注意,就準確地捕捉到了方樞懷不教他漢語和射箭的話,忙瞪大了眼說道:“什麽情況?我要是知道我一定會說清楚的!”

    “你外婆和你舅舅一家的。”

    聽張晗櫟講述下來,方樞懷才明白,這舅媽哪裏是不怕,根本是成心的。少年自己不清楚,方樞懷卻從他說的那些話裏找到了關鍵信息。少年的母親外嫁的時候條件還算不上好,好在夫妻倆都很能幹,短短幾年內慢慢將自己的小公司發展壯大。這個時候,舅舅一家開始時不時地向他母親要錢。一開始,少年的母親看在血緣的份上還會給一些錢,但越到後來,這一家胃口越大,夫妻倆甚至直接辭了工作,就靠向張晗櫟一家借錢過日子,還提出將自家兒子送到德國,讓張晗櫟一家資助到他讀大學。少年的母親忍無可忍,最後以“救急不救窮”為由,徹底斷絕了繼續借錢的可能。

    這一次少年回國,張媽向自己母親囑咐過,方方麵麵都安排好了,但不妨這一家進行突襲,並且利用老人對兒子的心軟和縱容,成心惡心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孩子。一家三口得知少年回國,二話不說便住了進來,自己的房子倒是租了出去,月租不低,順便占了這邊主臥,讓孩子外婆住次臥,安排給少年的就是儲物間。

    “晗櫟啊,委屈你住這裏了,你看次臥太小,舅舅一家三個人呢,住不下,隻能住主臥了,外婆身體不好,住在儲物間裏也不方便,要是磕著碰著就糟糕了,隻能委屈你了啊。”舅舅舅媽加上外婆三個人輪番給他做思想工作,外婆更是提出要是張晗櫟不願意的話,她願意住儲物間這種話。少年自然不敢多說什麽,加上體諒外婆,於是心甘情願地住了進來。

    方樞懷想了想,又問少年的生活費。

    “我的生活費是媽媽給的,她說每個月給我五千,打在外婆的卡上,要是不夠了再找她要,不過我沒有什麽要買的東西。外婆說先給我每個月一千,其他的她先存著。”

    “最近舅舅一家有沒有買什麽東西?”說著這話,方樞懷眼中的墨色深了許多。

    少年不解,卻還是認真答道:“有,舅媽買了一個普拉達的包……”

    方樞懷卻沒回答,抬手按了按少年頭頂翹起的幾絲栗色頭發,對著少年瞪大了的貓眼問道:“我最近要在學校附近找房子,想找個人跟我一起住,你願意當我室友嗎?”

    “願意願意!”少年猛點頭。他原本以為自己隻能住學校宿舍去,現在能跟方樞懷住在一起,心裏不能更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