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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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鹹豆漿甜豆漿你要哪個?救我還是救你媽?愛過我嗎?0.8跟24  “你別亂跑, 腳剛好得好好養傷,小心你亂跑又給扭著了。”方樞懷把少年拉住, 哭笑不得地薅了一把他翹起的頭毛。

    殺馬特見不得兩人膩膩歪歪的模樣,加上在箭館裏,他已經單方麵給兩人打上了“有奸|情”的標簽, 於是笑嘻嘻地學方樞懷的樣子,去拍少年的頭, 口中說道:“哎呀, 要是你腳又扭傷了, 估計方樞懷得心疼死。”

    少年一個敏捷的矮身動作躲過了這一記摸頭殺,警惕地看了一眼殺馬特。

    殺馬特:“嘖嘖, 怎麽,你的頭就許他摸不許我摸?櫟櫟你不能區別對待啊!”

    少年搖搖頭, 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漢語不好,聽不懂你說什麽。”

    殺馬特崩潰:“我不就是逗了你兩次嗎?有必要記仇到現在?不想跟我說話就一直重複‘我聽不懂你說什麽’。你絕對聽得懂, 就是不搭理我是不是?”

    張晗櫟被殺馬特坑了兩次,已經對他豎起了高高的雷達防火牆,隻要是殺馬特說的話,都會先在心底過一遍再回答,確定沒問題了才會回答, 一旦發現他有圖謀不軌的痕跡, 立馬裝無辜裝聽不懂。

    方樞懷又好笑, 又覺得不是長久之計。

    畢竟這傻子智商好像不怎麽靠譜, 殺馬特那種猴精的, 三兩下就能把他給拿下了,現在也隻是一時被他唬住而已。

    “櫟櫟我跟你說,中國有句俗話叫做得饒人處且饒人。”殺馬特攬上少年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我不就逗了你兩次嗎?你不能一直揪著不放知道吧?”接著他話題一轉,笑眯眯地說,“來,為了慶祝你腳傷痊愈,我帶你去我們的秘密基地,順便有事商量。方樞懷你也過來。”

    聽到“秘密基地”四個字,方樞懷就下意識地朝少年看去,發現他果然皺了皺眉。

    說是秘密基地,其實也就是學校藝術樓頂層天台。藝術樓在教學樓另一邊的山腳,地理位置偏僻,平時基本沒什麽人。一層常年擺著幾幅油畫做展覽,二層則是繪畫室和音樂室,三層有幾個舞蹈教室。走廊這邊正好夠著外麵的小山坡,一邊的爬山虎和各種藤蔓植物都往這邊伸展過來,硬生生把半邊的樓給弄成了生態園,又因為這塊地方背陽,常年曬不到太陽,陰冷潮濕,看著挺陰森。

    但這還不至於讓張晗櫟皺眉。讓他接受不了的,是這所謂的秘密基地,其實是殺馬特王超他們聚在一起吸煙的地方。

    之前方樞懷和張晗櫟被殺馬特帶過來一次,也見到了小團體中另外兩個人,一個舟舟,一個蛋總,兩人一個瘦高個一個娃娃臉,分別在樓上的八班和十二班。五個人裝帥一樣一手夾著煙,裝腔作勢端著一臉滄桑,占據天台幾個角落吞雲吐霧。

    方樞懷自動給他們代入了越南洗剪吹組合《錯錯錯》的背景音樂。

    想到這,方樞懷忽然有又點心酸,上一世他的煙癮其實也不小,家裏翻天覆地那會兒,更是一天五六支,身上總帶著一股煙草味,隻不過後來硬生生被張晗櫟給掰回來,戒了煙癮。之前殺馬特抽煙的時候還給他遞過一次煙,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下意識就朝張晗櫟看過去,果然見少年一雙疏淡秀氣的眉狠狠擰在了一起,明顯不讚成的模樣。

    於是他心尖一顫,莫名有些心虛,搖搖手沒接。

    上輩子的心理陰影太大。

    這個時候,他見少年抿了抿唇,從桌鬥裏拿出他的書包,朝殺馬特笑了笑,一臉純良:“走吧。”

    兩人跟著殺馬特到了藝術樓,打開最頂層的鐵門,一眼就看到了圍坐在一起抽煙的劉楠和王超,兩人身邊還坐著兩個男生,幾人周圍落了一地的煙頭。

    “櫟櫟!方樞懷!”王超先看到幾人,舉起手招呼幾人過去,“哎你們才過來啊?等你們半天了。”

    殺馬特走過去,從王超手中拿過中華煙盒,掏出一根熟練無比地叼上:“比不上你上節課就過來了。說吧,你們在討論什麽,不是說有什麽重要事情要商量嗎?”

    方樞懷和張晗櫟走過去,那兩個男生朝兩人點了點頭,劉楠卻雙眼一閃,抽出嘴裏的煙就著石凳給掐滅了,他對張晗櫟厭惡抽煙這件事已經有所察覺,下意識地不想在他麵前抽煙。

    “是這樣。上次咱們不是去箭館了嗎?我看上了隔壁那大叔的那張美式長弓,回家跟我爸一說,我爸說他單位那塊正好有片地給租出去了,說是三天後舉辦什麽比賽,就是射箭的項目,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先去看看,買不買的再說。你們去不去?”王超跳到石凳上,蹲下身朝幾人興致勃勃地說道。

    聽到這話,方樞懷愣了愣,問道:“是不是濱江綠地那一塊?”

    王超雙眼一亮:“對!就是那兒!”

    方樞懷有些好笑。上輩子他開始走上射箭的道路就是從這次濱江綠地的世界杯分站賽開始的。他本就打算在比賽當天過去看一趟,沒想到王超這邊就開始湊人了。

    幾人合計了一下,當即定下了三天後一起去濱江綠地看比賽的事情,舟舟和蛋總因為個人私事表示沒有時間,而張晗櫟則完全跟著方樞懷,見方樞懷要去,立馬表態要一起過去。

    正事算是商量完了,張晗櫟忽然笑了笑,眉眼彎彎,一張精致的臉上露出兩個可愛的梨渦,很討人喜歡。他將自己的小書包放到地上,對殺馬特說:“潘安,我有個東西想送給你。”

    殺馬特正蹲在石凳上眺望遠方裝深沉,聽到這話,驚訝得不行:“咦!你居然要送我東西?!”

    他簡直要痛哭流涕,櫟櫟簡直是貼心小棉襖,可愛的小天使!

    王超也滿臉驚訝:“櫟櫟你怎麽這麽想不開?”

    少年略帶狡黠眨了眨他琥珀一樣漂亮的眼睛:“也有給你的。”說著他從書包裏掏出幾個小紙盒遞向殺馬特和王超。

    “臥槽!萬寶路啊!”殺馬特一聲驚呼,從石凳上跳下,麵帶喜意地接過少年遞過來紅白相間的煙盒,“哎喲櫟櫟我這可太愛你了!夠哥們兒!來親一個!”說著就要拉過張晗櫟,一撅嘴想要往他腦門上親去,卻被斜刺裏一隻手給攔住了。方樞懷一把攬過少年,另一隻手糊著殺馬特的臉往前推去,手掌心卻被他的烈焰紅唇給親了個正著,一股惡寒立馬竄上,他觸電一樣收回手,寒著臉明目張膽地在褲子上擦了擦。

    “呸呸呸!我要親的是櫟櫟!”殺馬特吐了吐舌頭,一臉嫌棄樣,回頭又忍不住喜滋滋地打開紅白盒子,從裏麵拿出一根煙利索地點上。

    方樞懷的視線在殺馬特盒子上停留了片刻,雙眼一閃,卻沒說什麽。

    這邊張晗櫟把另外幾盒香煙遞給了王超和劉楠。

    劉楠原本下定的決心在萬寶路麵前動搖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能忍住誘惑,重新點了一根。

    殺馬特:“哎我說這萬寶路果然不一樣啊!”

    王超:“果然比紅塔有味多了!”

    方樞懷看著幾人嘖嘖有聲翻看著香煙盒的樣子,忍不住心底為這幾人點了蠟,又對少年的打算一清二楚,有些好笑地回頭看了他一眼,正對上少年亮晶晶的雙眼。

    少年雙眼微微眯起,像一隻驕傲無比的貓得意得不行,那雙貓眼中明顯寫著“哎呀被你看穿了!”帶著討賞邀功的意味,又像是朝方樞懷撒嬌。

    誰也不知道少年身後那條無形的尾巴已經翹起來了。

    瞧!男神跟我心意相通!

    殺馬特叼著煙,整個人彌漫在煙霧中,一臉享受的模樣。翻了翻煙盒,他指著煙盒上一行字朝張晗櫟說道:“哎櫟櫟,這是你從德國帶來的吧?這上麵好像還有幾行德語?說的啥?”

    方樞懷忍不住握拳抵唇,嘴角溢出一聲低笑,卻很好地控製了隻讓他身邊的少年聽到。

    張晗櫟瞥了方樞懷一眼,嘴角忍不住往上翹了翹,心中湧出一股跟方樞懷一起偷偷摸摸做壞事而別人都不知道的隱秘刺激感。他伸出右手,偷偷摸摸捏了捏方樞懷的手心——‘你別說出來啊!’

    接著他繃著臉一本正經地對上殺馬特的視線,一字一句說道:“你的盒子上寫著:吸煙會殺精,導致生育能力下降。”

    “啥?!”

    一瞬間,殺馬特臉上的表情裂了,差點握不住煙盒。

    王超也是一臉臥槽,難以置信地盯著手中的香煙盒,跟盯階級仇人似的,差點把盒子給扔了。

    殺精?!什麽鬼?!一般不都是吸煙有害健康嗎?!

    少年見狀,看了看他手中的盒子,慢吞吞認真說道:“王超,你的盒子上麵寫著:吸煙會導致流產。”

    聽到這話,王超頓時鬆了口氣,一臉慶幸地拍了拍胸脯:“哎喲我的媽——嚇我一跳!”說完這話咧開嘴,得意洋洋地朝殺馬特搖了搖自己手中的煙盒。

    那架勢像是在說:“看,我的是流產,沒影響!”

    殺馬特雙目呆滯盯著少年看了許久,越來越覺得口裏的那根煙燙得要命,忙“呸”地一聲吐出來,踩了好幾腳,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奪過王超手上的煙盒,同時把自己手中那一盒塞到了王超手裏。

    王超:“臥槽!”反應過來就要去把自己的煙盒抓回來,“還我流產!”

    殺馬特把煙盒往身後一藏:“殺精給你。”

    王超怒了:“滾你大爺!老子才不要殺精,老子精子活躍著!流產是櫟櫟給我的,他給你的是殺精,你要殺自己殺去,別搶老子流產!”

    兩個人頓時混戰在一起。

    劉楠滄桑地坐在一邊,看兩人傻逼一樣搶著那一個寫著流產的煙盒,一臉“媽的智障”不忍直視的表情。

    隻不過腦中滾屏一般不斷閃動著張晗櫟慢騰騰說的話:

    “吸煙會殺精,導致生育能力下降。”

    總覺得右手夾著的煙越來越重……越來越燙……

    這孩子故意的吧……

    天台上一片混亂的時候,樓梯間那道鐵門忽然吱呀呀地開了,殺馬特正背對王超彎下身抽出香煙叼進嘴裏,聽到聲音下意識地抬頭看去,一眼便見到了拿著一根教鞭一夫當關堵在門口的地中海男人。

    “臥槽老錢!”

    張靜拿腳一抵房門,直接擠了進來,還打算再揚手往方樞懷臉上招呼,卻被他抓住了手腕。

    張靜大怒,雙眼氣得快要噴火,卻還知道壓低了聲音喊道:“怎麽,你這是要反了?!誰讓你多嘴的?啊!這兩年要不是我幫著你,你遲早讓那小畜生給壓下去!現在你幹什麽了?你這個吃裏扒外的白眼狼,你居然讓那小畜生進一中?我當初怎麽跟你說的,你都忘了?!那小畜生到底對你做了什麽,讓你這麽向著他?!”

    方樞懷有些無奈。

    這麽些年下來,張靜早已經魔怔了,麵對方士軍還能維持住表麵的溫柔賢淑,但麵對自己,便隻剩下滿腔的怨恨,隻要一涉及到方清鈺的事,無論心情怎麽樣,下一秒總能變得歇斯底裏,涵養全無,將氣全都撒到自己身上。

    方樞懷明白這是張靜的心結,解不開,放不下,始終像根刺一樣紮在她的心髒,隻要一呼吸,就會跳出來彰顯存在感,並且會永遠繼續下去,直到把她搞得人不人鬼不鬼,除非她自己放下——但這也顯然並不可能。

    方樞懷有一瞬間忽然覺得自己對感情的態度如此悲觀,可能就是受了張靜這麽些年的影響。明明已經不愛了,卻始終放不下對方的過錯,恨不得那把刀刻在心上,時刻提醒自己也提醒對方他所犯的錯。曾經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恨得情願把自己的後半生鎖在這個痛苦的荊棘牢籠裏日日夜夜折磨自己,折磨對方,也不願放開手,讓對方好過。

    就好像一旦放開了手,自己所付出的一切,自己所謂的愛情就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自己獨自在原地傷心痛苦,對方卻拍拍屁股開始新的人生,怎麽能夠甘心?

    方樞懷理解張靜的這份心情,也感到悲哀,但他卻不想再見到上一世所發生的那些事情。

    “說話啊!啞巴了?!方樞懷我告訴你——”

    方樞懷歎了口氣,把抓著張靜的手放下來,揉了揉眉心低聲說道:“媽,離婚吧。”

    “——你別想——”張靜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就連動作都停頓了。

    “你要是實在受不了,離婚吧,也就一張紙的事情,沒必要搞得這麽難看。”明知道說出這句話會適得其反,方樞懷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這樣彼此折磨的日子,有什麽意思呢?

    張靜卻隻聽到了兩個字,原本有些息下來的怒火再次蹭得一聲竄高,雙眼通紅,狀若癲狂地喊道:“你說什麽?難看?!好啊方樞懷!這些年你就是這麽看我的!難看是吧?你覺得好笑是吧?!你也跟那個小畜生一樣看我笑話!”

    手再次落下,方樞懷卻沒擋,任由張靜嘶吼著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臉上甩巴掌,房間沉悶昏暗,令人窒息。就著走廊的燈光,他看到張靜濕著一張臉,眼妝都花了,在眼下暈開一團團黑色的痕跡。

    方樞懷內心在數著數,直到數到十三的時候,張靜的動作才猛然一頓,像是突然醒悟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她驚慌地收回手,嘴唇顫抖看著方樞懷,眼中閃過一絲懊惱。

    方樞懷臉頰已經麻了,隻覺得漲得厲害,舌頭也已經不利索,話都說不出來。但看張靜眼神閃躲的模樣,他又感到有些可笑,默不作聲地拉開大門,就那麽直直看著張靜,意思很明顯,讓她出去。

    這動作像是給張靜找到了台階,方樞懷黑黢黢的雙眼也讓她惶恐不已,幾秒後,她抿了抿唇,慌不擇路地跑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方樞懷對著鏡子用冰袋敷了很久,臉還是很腫,他忽然有些後悔昨晚沒擋著張靜了。今天他得去箭館,頂著這張臉還怎麽出門?

    下樓的時候正好七點半,方士軍已經去公司,張靜的房間也沒動靜,方清鈺卻正好在樓下吃早飯,看到方樞懷,他的臉呆滯了一秒,手中的筷子差點掉下去。

    方樞懷心下一陣煩躁,伸手把後麵的帽兜一拉,直接把自己的頭給罩住。

    但半個小時不到他就後悔了。

    剛重生回來那天,他就已經定下了自己依舊選擇射箭的道路,隻是現在的身體,根本沒有肌肉記憶,沒有訓練過後能夠達到的狀態,這也意味著一切都需要從頭開始訓練。專業的運動員從開始訓練到真正接觸器材,需要三四個月,他現在手頭沒有合適的器材,身體又完全是新手,就算重生前是奧運會銀牌的得主,也隻能從體能訓練開始,因此他每天除了早晚跑步外,還給自己做了俯臥撐、仰臥起坐、深蹲等等一係列鍛煉計劃。

    雖說現在還是五月份的天氣,沒到酷夏,但罩著帽兜在公園跑上半個小時也夠嗆,方樞懷做了幾組拉伸,到旁邊小賣部買了一瓶水,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看前方遊樂場裏幾個老年人帶著孩子玩耍,不遠處則是一個廣場,廣場挨著一條商業街,對麵是一整排飯店和賣場。

    坐到五分鍾的時候,他有些驚訝,十分鍾後,他很無語,等二十分鍾後,方樞懷直接撫額了。

    就這二十分鍾的功夫,那個漂亮的少年來回走了三趟。

    這一帶是小型購物中心,人流量很大,路邊的乞討者也多,方樞懷小時候就看到過沒了雙腿的乞討者一路挪到街角,然後沒事人一樣站起身露出兩條健全雙腿的情景,因此對廣場上那些乞討者很在意,慢慢的也讓他看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或許是因為少年看著實在是太過無害,他第一次路過的時候,一個假乞丐朝他遞了遞他的碗,少年立刻掏出了十塊錢放進去,還對那人抱歉地笑了笑。第二次路過的時候,那個假乞丐往前挪了幾步,靠近他走過來的路線,少年腳步頓了頓,還是給了錢,這次是二十。等到了第三次,他直接堵在少年麵前了。

    方樞懷快步上前,一把拉過少年剛要遞出去的五十,那乞丐雙眼本就盯著那張綠色的紙幣,見此情景頓時怒了,大喊:“唉——你這人——”喊到一半,接收到方樞懷冷冰冰的視線,那乞丐頓時息聲,乖乖縮了回去。

    “方樞懷?”少年乖乖被方樞懷拉著,也沒反抗,臉上卻滿是驚喜。方樞懷一路拉著人來到一處長椅上,這才轉過身來無奈地問道:“你怎麽想的?”

    “你說什麽?你的臉怎麽了?”看到方樞懷臉上還沒消下去的紅腫,少年瞪大了雙眼,一隻手從方樞懷手中掙脫出來,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臉。

    “嘶——別碰。”方樞懷躲了一下。

    “這是怎麽回事?你被人打了嗎?”少年急得不行,手足無措地看著他,三秒後,他忽然想起什麽,扔下一句“你等等我!”直接撒腿往不遠處的小商店跑去。

    兩分鍾後,少年又急忙跑回來,捧著兩塊雪糕往方樞懷臉上按去。

    方樞懷看著少年跟一隻受驚的貓似的,慌慌張張跑過去又急急忙忙地跑回來,等把雪糕按在自己臉上,才舒了口氣,眉間的疙瘩卻始終沒有解開,眼中還有些微的怒意。

    但家裏那些糟心事怎麽都沒辦法跟少年說,因此他沒等少年開口,而是捂著臉上的雪糕岔開了話題:“我問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你怎麽想的?怎麽一次又一次地給那個乞丐錢?”

    張晗櫟回過頭,指了指廣場上那個乞丐:“他看著很可憐啊。”

    “如果你知道他是個假乞丐還會覺得他可憐嗎?”

    張晗櫟愣了愣,再次回頭看那個男人,後者依舊趴在地上,顛著自己的碗朝來來往往的人群低聲說些什麽。從這個角度看去,男人瘦骨嶙峋,駝著背部,至少看上去挺可憐。

    半晌,他回過頭,朝方樞懷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就當我這次上當了吧,如果我的這點錢真的能夠幫到他,我也沒什麽不開心的,而且你不是把我攔下了嗎?”

    少年的雙眼太過純淨清明,仿似澄澈見底的溪水,水下的東西纖毫畢現,那裏麵的情緒也簡簡單單,一清二白,讓方樞懷一時語塞。他很清楚,就算少年那五十塊錢給出去了,他也不會因為被那人欺騙而生氣,這種行為在方樞懷開來不是蠢笨就是濫好人,但放在眼前少年身上,他發現自己一句指責的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