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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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夜城銀杏樹旁有一家樊樓,彩燈高懸,歌舞俱全,菜不僅好看還好吃,來來往往總是熱鬧,便是白家的產業之一。
    這次約見林依的地點,白赴就挑在了這裏。
    主要是和白家的工匠們商議製作玻璃的詳細流程,還有感謝林依的出手相幫。
    林依還是和往常一般冷冰冰的,惜字如金。
    席吃到最後,白赴不僅有些醉了,又恰好談起草堂的事,便迷迷瞪瞪的說:“你說這鬧事自古也不是沒有,就草堂那幾百號人,沒權又沒勢的,憑著那一腔熱血又怎麽樣?別到時候連命都搭進去。”
    正低頭喝茶的林依聽了,抬眸看著他,忽然說:“有件事,要叫你幫忙。”
    白赴揮一揮手:“我白家受你如此大恩,自此以後,你的忙就是我的忙,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隨便說就是了。”
    林依起身行禮,對那些工匠說:“勞煩各位了。”
    林依從樊樓出來時已經是深更,白赴被那小廝送回去了,也和那些工匠告了別,她打著燈,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銀杏樹下的冥翼。
    她走過去,看見冥翼係在頭上的抹額,那抹額精致,襯得他更加俊美好看,那修長的手指順著抹額的絲線滑過,熟悉的感覺撲麵而來,她笑了笑,說:“這樣子看著就踏實多了。”
    冥翼抓住她的手,說:“那可不,丫頭送的禮就是不簡單。”
    “你記起來了?”林依問。
    他誠實的搖了搖頭,揚起嘴角說:“便是想不起來,這麽重要的物什也不會忘,一看就知道是丫頭你的手筆。”
    林依垂下眸,在不夜城昏黃的燈光下,雙頰通紅。
    他們相對而立,一個微微低頭看著他腰間的酒葫蘆,另一個也垂眸看著那人烏黑的發頂,遠方是春秋不變的喧鬧聲,近處隻有樹葉在春雨裏擺動的沙沙聲,他們誰都沒有開口再說什麽,卻勝過了千言萬語。
    不知過了多久,林依才歎了一口氣,說:“走吧。”
    不論擢試的榜單上是否有她,枕星閣的那一仗卻是避無可避的,此時再去都已經是一拖再拖的結果了。
    淅淅瀝瀝的春雨落在掌心,浸濕了刀刃。
    冥翼召出了妖靈,護在二人的身側。
    林依手握前幾日在西巷找人打的軟劍,和冥翼一起站在這座以高聳聞名的閣樓下麵。
    雨水打濕了她細軟的頭發,她抬頭看著這座傳說中的閣樓。
    閣樓裏的那位,照理來說她是該喊一聲“師父”的,可她什麽都記不得了,連同這個人教給她的那些東西,她都不記得了,如今再見,竟隻有殺氣和敵意了。
    閣樓下看守的官兵在二人眼中根本不算什麽,林依一個手刀,冥翼打一聲哨,就紛紛昏迷倒地。
    他們幾乎毫無阻力的上了枕星閣,卻沒有迎來意料之中的惡仗。
    眼前的老人穿著那空蕩蕩的白麻布,臉上的皺紋縱橫交錯,手指幹瘦粗糙,渾身上下死氣沉沉,看起來不剩多長時間了。
    他渾濁的目光掃過冥翼,又落到林依身上,聲音粗糙暗啞:“依依啊,爺爺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那確實是林肅,在那個世界裏,照顧林依從小長到大的爺爺。
    林依的目光垂落,她從未想過枕星閣裏的元一大師就是她的爺爺,但她也不傻,知道有種術法叫做障眼,所以她始終繃著,不敢放鬆絲毫的警惕。
    看見林依的這個樣子,老人似乎微微笑了,不可察覺的歎了一口氣:“爺爺要走啦,這一次,是真的要走啦,就隻是為了出來,出來,見你這一麵了。”
    老人在闔眼前的那一刻,雙手結印,把林依和冥翼包裹在巨大的光球中,漫天繁星熠熠生輝,他們眼前暈眩,看見了他們經曆過又遺忘的那些片段。
    林依看見自己坐在重病的婼婼旁邊,想在走之前好好看看自己的姐姐,卻不想婼婼如此聰明,居然認出了她。
    她聽見自己的姐姐叫她的名字,看著自己輕輕點了點頭:“是我。”
    她說:“我和你一樣,不再是那皇宮大院的公主,我現在的名字叫做‘林依’。”
    林依
    這個名字是怎麽來的呢?
    那年在枕星閣修行,她其實是最具天賦的一個,尤其是占卜看命,她總是在囫圇一覺中看見很多東西。
    所以她知道的也就比冥翼多些。
    那日似乎是外麵出了事情,她不得已要去找師父幫忙,卻在閣頂的平台上親眼見到自己的師父使用禁術。
    禁術強大,是撕開時空的那種,那時候她才知道,原來外界人所傳的“羽化飛仙”並非空穴來風。
    那時候的元一大師早已不滿足這個世界妖靈的力量,或者說,天地萬物自有它的平衡,而妖靈一道早已破壞了天地間的那抹平衡,所以人類開始變得貪婪無性,兄弟砌牆,朝綱混亂。
    而擁有控製之法的六大世家漸漸架空屬於天子的權利,加重賦稅,拿來的銀錢花都花不完,他們酒肉池林還不滿足,由此有了不夜城。
    在霍韌當上不夜城督察之前,其實不夜城比後麵的還要髒亂恐怖,買賣女子兒童都已經是放在明麵上的常態,而暗格賭箭也在那時候風靡在權貴之間,每天在不夜城死去的人和妖靈不計其數,上麵的人有多奢華風光,下麵的人就有多苦痛無助。
    而這一切是要付出代價的。
    元一漸漸的發現他的妖靈已經慢慢的開始不可控了,他是這一道的始祖,掌控的妖靈數不勝數,若是那些力量不能為他所用,那麽總有一天,這些力量是會反噬到他的身上的,所以他夜夜驚夢,生怕會有那麽一天。
    他開始妄想著逃離這個時空,連他自己都覺得他的這種想法不切實際,甚至可以說是瘋狂了,但實際上,他是成功了的。
    他撕開了時空的裂隙,去到了那個陌生的世界,但是穿越時空的痛苦隻有他知道,而且是有時限的,不過一天,他又要回到原先那個雜亂不堪的世界裏。
    這樣頻繁的在時空中往返是最為有損身體的,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衰老,他知道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隻怕到時候他還沒有被妖靈反噬,自己就因為承受不住時空的力量而先走了。
    可他沒有辦法,他隻能賭一把,賭他能在一次次的來回中能找到永生的法子,賭他能好好活著。
    直到阿悌那次撞見了他使用禁術。
    那次因為自己徒弟的突然回來,他心神一慌,禁術出了意外,撕裂時空的巨大力量圍繞在周圍,把阿悌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