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很暗。
    時念真蹲在櫥櫃下，纖挺的鼻梁映著燃氣灶藍色的光，平白渡上一層冷淡莫測。
    她瞥了眼鍋子。
    咕嘟嘟的水沸聲，大約能穿過單層玻璃，窗外的喪屍久久不散。
    蛋才煮了三分鍾。
    雞蛋全熟需要至少7分鍾。
    這個不知名的蛋比雞蛋大三倍，需要的時間會更久。
    手機還飄在空中，鏡頭對著窗外。
    喪屍撞擊護欄，拍打窗戶的饑餓模樣，非常凶殘有衝擊力。
    視線裏，彈幕不斷刷過：
    【主播快跑！】
    【別管那個鍋和蛋了，保命要緊啊！】
    【天呐，主播的膽子好大，如果是我一定立即跑掉。】
    【點讚了，主播快跑！】
    源源不斷的紅心從手機冒出來，湧進時念真的身體。
    但她無心管有多少讚。
    喪屍扒拉玻璃的聲音已經變成了拍打，窗戶哐哐作響，顯然它們不止聽到了聲音。
    如果喪屍還有人類的感知，時念真覺得自己已經暴露了。
    她眉頭緊鎖，瞥了眼廚房的玻璃推拉門。
    這種玻璃門用力一撞就會倒，如果喪屍入侵，根本不能把喪屍攔在廚房。
    最好是不要讓喪屍進來。
    時念真看了一眼窗戶。
    喪屍的影子被路燈投在百葉窗上，張牙舞爪，非常可怕。
    時念真突然意識到：
    窗外的喪屍不斷發出聲響，會把遠處的喪屍引過來。
    很可能今晚喪屍都不會散去了。
    周慶家正變得不安全。
    時念真猶豫了一瞬，起身拿起砧板，連同肉幹和鬆肉錘，衝出廚房。
    手機跟著她轉移。
    【主播終於決定走了嗎？】
    【可主播能去哪裏，大晚上的外麵都是喪屍。】
    【無論去哪兒，都比這兒安全。】
    時念真將幾箱食物和水拖進電梯，下到車庫，搬上越野車。
    謝天謝地，周慶為了迷惑她，進門時如常將車鑰匙放在了車庫的櫃子上。
    現在她不用滿屋找鑰匙。
    時念真把鑰匙插進車裏，卻沒發動車。
    而是徑直盯著前方，眉頭越皺越深。隻有不斷眨動的眼睛，顯示她內心並不平靜。
    【主播傻了？】
    【車子壞了？】
    【還等什麽？】
    彈幕刷得飛快。
    時念真隻看了一眼，咬牙跳下車，折返回去，將劈砍周慶的唐刀握在手裏，重新摸回廚房。
    【主播你瘋了？】
    【主播還惦記著蛋和鍋呐！】
    【啊啊啊啊，快走啊！】
    【大家別急，隻要喪屍還沒突破護欄，主播就是安全的，不著急走。】
    【就是，也許今晚都突破不了護欄，走了不是可惜嗎？】
    蛋已經煮了十分鍾。
    時念真站在廚房門口，卻沒看一眼鍋，盯著鬼影重重的百葉窗，不斷深呼吸，給自己打氣。
    【主播你要做什麽？】
    【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主播你這麽勇的嗎？】
    時念真死死盯著喪屍的影子，輕聲開口：
    “我不想就這麽逃了。”
    “至少要反抗一下。”
    “對喪屍聞風喪膽的自己，讓我很不滿意。”
    “我想解決它們。”
    “夜還長，我現在出去，就算逃回家樓下，也沒自信能安全帶食物上樓。”
    “隻能開一晚上車，若是半路車拋錨了，沒油了，真就完蛋了。”
    “但如果，現在解決了這些喪屍，至少我今晚能苟在這間屋子裏。”
    隨著她的話語，彈幕漸漸變少了。
    突然，手機屏幕上又閃過一艘星艦，拖著一條紅黑彈幕【勇敢小貓，不怕困難。】
    十分鍾首頁曝光又開始了。
    直播間又一次湧入大批觀眾。
    【又是這主播，到底是哪位大佬在捧人？】
    【榜一是“深淵主宰”，不會是我想的那位吧？】
    【這種稱號都是唯一的，你以為有幾位深淵主宰？】
    【草，才出去十分鍾，快餓死的小可憐就要去殺喪屍了？】
    【勇氣可嘉，但主播是想靠手裏的細刀殺喪屍嗎？】
    【主播自小習武嗎？】
    突然爆炸的彈幕遮擋了大半視線，時念真微微皺眉，下意識抬手揮了揮，像趕蒼蠅。
    彈幕隨著她的動作，飛到了視野最上方，讓出了大片視野。
    時念真愣了一下。
    突然，嘩啦一聲將她注意力拉了回來。
    窗玻璃碎了。
    一個個喪屍將手伸了進來，扯掉了百葉窗簾。
    護欄岌岌可危，但還堅守著。
    喪屍跟人見了麵，雙方都很激動。
    時念真又驚又怕，衝過去，對著喪屍的手就是一陣亂砍，斷手紛紛掉進廚房。
    這非但沒能消滅喪屍，反而讓它們嘶吼得更厲害，引來更遠處的喪屍。
    眼看窗外的喪屍已經超過三十。
    護欄搖晃得厲害，插入牆體的部分已經鬆動。
    時念真覺得喪屍再繼續推撞下去，可能隻需一二十分鍾，就能突入廚房。
    【這樣不行啊，白費力氣。】
    【被護欄攔著，主播都沒法劈砍。】
    “我沒殺過喪屍，有誰知道喪屍的弱點在哪兒嗎？”時念真語氣急切。
    【戳它腦子試試？】
    時念真手裏的刀對準縫隙，朝隔空撕咬的喪屍狠狠戳進去。
    這隻喪屍的動作停了，但在時念真把刀抽回來後，又繼續衝撞護欄。
    顯然剛才的攻擊並未傷及要害。
    時念真感到些微絕望，手不知因激動還是緊張，微微顫抖著。
    消滅不了喪屍嗎？
    【不如換個武器？】加粗放大的紅黑彈幕在一眾彈幕裏特別突出。
    時念真一眼就看到了。
    “我隻有這個刀。”時念真語調顫抖，帶著她自己都沒發覺的一絲哭腔。
    【來做個交易。】
    【用你的刀，換我一把槍。】
    “槍會不會太響，把更遠的喪屍引來？”時念真問。
    【消音的，不會。】
    那還猶豫什麽？
    時念真立即上了鏈接。
    一眨眼。
    手裏的刀就變成了一把小衝鋒槍，裝著消音器，對方還多給了彈夾。
    時念真拿上槍，拉下槍栓，朝窗外就扣下扳機。
    噗噗噗，三聲輕響。
    子彈飛了出去，打在護欄上叮當亂響。
    喪屍無一傷亡。
    【別慌，瞄準它的眉心再打。】紅黑彈幕說。
    時念真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屏住呼吸仔細瞄準準心。
    噗～
    一個喪屍腦袋開了花，從護欄上滑下去，消失在眼前。
    有了成功的第一槍，時念真信心大增。
    射擊距離不足兩米。
    在仔細瞄準下，幾乎沒有打偏的可能。
    時念真一槍一個小喪屍，很快就將窗外的喪屍消滅幹淨，甚至還試著瞄準遠處還未趕到的喪屍。
    十分鍾後，窗外恢複了安靜。
    時念真看著手裏的槍，劇烈喘息著，臉上揚起大大的笑。
    興奮不已。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仿佛麵對喪屍大軍，她也能殺個七進七出。
    如果說反殺周慶，破除了她心中的某些束縛。
    那用槍殺喪屍，則叫她嚐到了勇敢的甜頭。
    時念真握緊槍把，暗下決心。
    一定要變得強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