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江琦玉當掉了最後一個哈欠，帶著一群人殺向伐木場——伐木場的大門敞開著，裏麵是昨晚打掃過的狼藉。

    趙虎、張強等人抬著鋸子、錘子，扛著幾塊厚重的木板，神情像去上刑場一樣疲憊又不情願。

    江琦玉不鹹不淡地掃了一圈，眉梢一挑：“累了？哭一場就能不幹活了？”

    “沒有沒有，哪敢說累啊，”趙虎搓了搓手，故作輕鬆地咧嘴一笑，隻是那笑容怎麽看都透著幾分勉強，“就是昨晚……嘿嘿，幹得有點晚，這精神頭還沒緩過來。”他說著還偷偷瞄了一眼旁邊的張強，似乎想尋求認同。

    張強立刻會意，連忙附和道：“是啊老大，昨晚收拾到半夜，腰都快斷了，現在還隱隱作痛呢。”他一邊說一邊誇張地揉了揉自己的後腰，表情那叫一個酸爽。“不過，”他話尾一轉，挺直腰杆，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姿態，“老大吩咐的事，就算爬也得爬起來完成！”

    趙虎也趕緊跟著表忠心：“就是！老大一句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他說完還偷偷用手肘捅了捅旁邊的人，示意他們也趕緊表個態。旁邊幾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點頭稱是，七嘴八舌地保證絕對服從命令，不敢有絲毫懈怠。

    江琦玉懶得再管，把工作安排妥當後，就回頭看身後的隊伍。路遙規規矩矩站在她側後方，嘴裏叼著餅幹，不忘抱著一大桶醃菜，像個被主人牽著的聽話小狗；師超則雙手環抱胸，懶散地倚在一根電線杆上，低頭把玩著什麽小物件；

    江楓眠依舊是那副輕鬆自得的笑模樣，順手整理了一下醫藥箱，似乎對周遭混亂完全無感。

    “師超，江楓眠，路遙，你們帶幾個人跟著我去趟高速。”江琦玉簡潔打斷他們的散漫。“吳寧，你留下盯著伐木場——完成不了今天的任務，這頓飯你們就全省了。”

    吳寧原本想溜了，聽到後背立馬一涼，拍著胸脯保證還有板有眼地擠出幾個“放心”。

    出發後，路遙靠在副駕駛那略顯破舊卻還算柔軟的座椅上，整個人如同一隻被嚇怕的小鵪鶉，嘴裏不停地嚼著剛剛抓來的餅幹碎屑，雙手局促地搭在膝蓋上。他的目光猶如一隻時刻偷看獵人的小獸，時不時地瞟向正在專心開車的江琦玉。清晨陽光透過擋風玻璃斜射進來，將江琦玉緊繃的側臉、微微上挑的眉眼映得更加鋒利。路遙幾次欲言又止，嘴唇輕輕動了幾下，卻始終沒發出聲音，最後他終於憋不住了，軟著聲線猶猶豫豫地問了一句：“姐姐，你是不是……還在生氣啊？”

    江琦玉兩眼緊盯著前方，指節微微用力地扣動方向盤，似乎沒聽到似的沉默了一瞬，繼而冷不丁扔下了一句：“怎麽，你這條小命還嫌長？”

    話音剛落，路遙猛然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身上的背包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小奶貓，脖子一縮，神情裏盡是尷尬和心虛，“不，不敢了……”他聲音越發低下去，臉繃得要命，隨手把手裏的餅幹塞到車門邊的小格裏，連偷吃的心思都沒了。

    師超懶散地靠在後排座椅上，雙手枕在腦後，一臉置身事外的悠閑模樣，仿佛剛才這一幕不過是他無聊生活的無害調味劑。他瞥了一眼副駕駛上那副又憋屈又討好的模樣，嘴角悠然揚起玩味的弧度：“咱路哥這話的意思啊……”頓了頓後，他眯著眼輕描淡寫地補上一句，“大概是說，老大您就別跟我們計較了，饒過小的吧。”

    車內微妙的氣氛被他這一嗓子攪得稍顯輕鬆，路遙卻像是沒聽見一樣，努力把頭縮低幾分，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存在感降到最低。

    江琦玉冷冰冰地給了個眼刀，嚇得師超立刻裝啞巴低頭假寐。

    車駛上高速，茫茫的路麵如同被拋棄的廢土，視野所及之處盡是荒涼的景象。公路兩旁橫七豎八地堆著被喪屍啃噬過的軀體，有的殘片散落得連人形都無法辨認。腐爛的**伴隨著黑綠色的液體凝結成一灘灘汙濁的痕跡，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惡臭，如毒蛇般鑽入鼻腔。

    微風拂過，似乎也被這氣息感染，舉目遠望竟分不清是晨光清冷還是整個環境沉淪暗淡。

    劉梅捂著鼻子跑遠幾步，惡臭仍如跗骨之蛆般縈繞不散，她緊蹙的眉頭因窒息感而攢成了一團。她偷偷看了一眼江琦玉堅定冷漠的背影，心裏像壓了塊大石頭般沉悶，壓抑不住的惶恐和敬畏交織，讓她隻能緊咬牙關，硬生生吞下湧到喉頭的不適感。

    想到能夠活到今天、吃飽喝足，全是因為江琦玉在最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劉梅的內心沒來由地生出一陣複雜的情感，她忍不住攥緊了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也渾然不覺。

    那些被遺忘的絕望片段像潮水般衝刷著她的記憶，讓她清晰地想起無數次瀕臨死亡的刹那，是江琦玉堅定果斷的身影一次次將他們從深淵拉了回來。

    別人也許會因為習慣而忽略了這份恩情，可劉梅的心中摻不進一絲僥幸，她能清楚感覺到，自己與死亡之間的那條模糊界限，正是由江琦玉拚盡全力撐起的。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那些橫陳在地的屍體，空氣中**與絕望交織的氣息，再一次提醒著她活著的來之不易。如果沒有江琦玉，他們早就如路邊這群冷冰冰的屍體一樣，成了無聲無名的一部分，融化在這片廢土中。

    一抹巨大的貨車橫倒在高速路中央，隻剩半邊車頭看得清楚，車廂尾門卻微微開啟著。江琦玉低聲說：“停車。”眾人腳步頓住，空氣瞬間安靜得隻剩風聲和遠處喪屍偶爾發出的低吼。

    貨車尾部的門，沉悶地響了一聲。像是有什麽生物，從裏頭輕輕撞了出來。

    鏽跡斑斑的貨車尾部鐵門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在寂靜的公路上回蕩，如同死神的低語。門縫隨著這聲巨響微微顫動，擴大了一絲縫隙，一股腐臭的氣味從中泄露出來。

    緊接著，有什麽東西在車廂內輕輕地撞擊著鐵門，一下，兩下，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更讓人心驚肉跳。那撞擊聲越來越清晰，仿佛有什麽活物，正要破門而出。

    “那是……喪屍？”師超皺了皺眉頭，聲音有些沙啞，仿佛空氣中每一口腐臭都堵在了他的喉嚨。他小聲地嘀咕，卻又忍不住顫抖著盯向那扇微顫的鐵門，臉色蒼白得如同紙張。

    路遙緊接著斷斷續續地補了一句：“還是……活人？”

    他的眼珠微微轉動，餘光飄向江琦玉，仿佛在尋求答案又怕答案太過殘酷。

    江琦玉的目光並未在他們身上停留，而是冷靜地掃向前方。他抬了抬手腕，動作幹脆利落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示意兩人噤聲。

    轉瞬間，她隨手揚起那把略顯老舊卻足以致命的手槍，鋼鐵的冷光在晨曦微弱的映照下似乎格外刺目。“走吧，過去看看，”他低沉的嗓音如同某種信號，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在此刻竟比撞擊聲更具壓迫感。

    師超和路遙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再不敢說話，腳步卻不自覺地跟了上去，仿佛那把槍在無形中牽引著他們的意誌，而江琦玉的語氣，則成了唯一的選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