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孝取心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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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到寶盒,並非難事。”
    “我隻是看你行為異於凡人,想問你一句。”
    “孩子,為了救回你奶奶,你願意付出什麽代價?”
    孤鶴雁聞聽,毫不猶豫地回答:“不惜一切!”
    “即使讓我獻出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掃地僧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少年,說易行難,莫要輕言。”
    孤鶴雁堅定道:“我從不說大話,我隻說真話。”
    “大師,你有什麽法子你盡管說,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掃地僧聞聽,點頭讚許:“嗯,甚好,既然你願意,那你幫我完成三件事,完成這三件事,我自會助你取回寶盒。”
    孤鶴雁聞聽,急切地問:“大師,哪三件?”
    掃地僧伸出三根手指:“掃地,背材,挑水。”
    “僅此而已?”孤鶴雁聞聽略顯吃驚。
    “嗯,僅此而已,但是,你莫要小瞧了這三件,這三件事我都是要求的。”
    “其一,你要把寺院裏的院落都掃了;其二,你要把禪房的材剁都堆滿;其三,你要把山頂的水缸挑滿。”
    “好,我答應你,可是,我如何信你?”孤鶴雁問。
    掃地僧冷冷看他一眼:“孩子,莫要急於拍胸脯。”
    “我說過,說易行難,這三件事聽著簡單,但對你而言,恐非易事。”
    孤鶴雁聞聽一拍胸脯:“這個我能做到。”
    “可是,我如何信你?”
    “我既答應你,自然要取信於你,我可立字為據。”掃地僧言罷,拾起一片落葉,指尖輕觸,如筆般在樹葉上書寫,但見他手指勾劃處,如流火灼燒,無聲無息,在樹葉上烙下一個“孝”字。
    孤鶴雁見狀,對掃地僧的能力篤信不疑,他確信眼前這個掃地僧是個道法高深的靈僧,這讓他對取到寶盒充滿了信心。於是,他便按掃地僧的要求,掃地、背材、挑水,不知疲倦,體內仿佛蘊藏著不竭的能量,一刻不停地做著。
    隻一日功夫,孤鶴雁便把寺院打掃完,又半天的時間,禪房的材剁也已堆滿。可是,輪到給山頂的水缸添水,孤鶴雁漸感疲憊。不過,當他見到那口與他身高相仿的水缸時,他又重燃鬥誌。雖然他還從未挑過水,但他目測估量,這個水缸隻需三挑就能完成。
    孤鶴雁個子太淺,他根本挑不了擔,隻能手拎,但是,由山下往山上拎水,真的是看易行難,他每次僅能拎起半桶的水。
    但是,不管怎樣,三件事隻剩一件,孤鶴雁仍是信心滿滿。
    然而,奇異之事發生了!
    那口缸看似不大,卻是個無底洞,無論孤鶴雁如何拎水添水,那口缸的水麵紋絲不動,水似蒸發,無跡可尋。
    一趟又一趟,上山下山,往複的提水,小鶴雁的步履逐漸變得沉重,天色漸晚,他體力終是不支,踉蹌倒地,扔了水桶,頭一歪,竟然匍地睡去!
    一陣寒風吹過,靈雲寺鍾聲響起,發出沉悶而深邃的一聲,震得小鶴雁心頭一凜,小鶴雁猛然驚醒,他驚訝的發現,那掃地僧正蹲在他麵前,一臉鄙夷的看著他:“你還發誓要救你奶奶,怎就躺下呼呼大睡?”
    “我還以為你孺子可教呐,幸虧我過來看。”
    “三日已過,你如何兌現你的諾言?”
    “啊!”孤鶴雁聞聽,渾身一振:“三日已過?不會吧大師,我隻是打了個盹。”
    掃地僧歎惜的搖搖頭:“哎,天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
    “算了,玉不成器,我無能為力。”
    “你還是把字據還給我吧。”
    那掃地僧說著,伸手就往孤鶴雁胸口一摸,摸出那片他烙字的樹葉。
    小鶴雁掙紮起身,他想要伸手去抓掃地僧,懇求他寬容原諒,可是他頭一昏,腿一軟,又一頭倒地。
    掃地僧歎息一下摸摸他的頭,孤鶴雁感覺掃地僧的手燙的驚人!
    “哎,可憐的孩子,怎麽還此時生病?”
    孤鶴雁努力張張嘴,想要說什麽,卻陡覺眼眶一熱,眼前模糊,什麽也看不見了。模糊中,他感覺奶奶隱隱出現,奶奶溫柔的看著他,將手輕柔的按在他的胸口,溫聲道:“孩子,你又發燒了,莫不是癔症又犯了?”
    “你不要起來,奶奶我在這兒看著你。”
    奶奶說著,將一條熱乎乎的毛巾敷在他的額頭。
    “奶奶!”孤鶴雁頓覺熱淚盈眶,他伸出手,欲環抱住奶奶,卻不料,也不料哪來一條花斑蛇,張開恐怖的大口,一下將其手指咬住!
    孤鶴雁直覺指尖似被烈焰灼燒,痛至心頭,他不禁“哎呀”一聲,痛叫出聲,睜眼一看,卻發現,那掃地僧正笑嗬嗬地用他的銅煙鍋,觸碰他的手!
    原來,剛才發生的是一場夢!
    小鶴雁驚訝夢醒,睜眼便問:“師父,我睡了多久?”
    掃地僧伸出一根手指:“你已經睡了整整一夜了,看來,你是真的累了。”
    “哎呀,那我得去挑水了。”
    孤鶴雁聞聽,翻身爬起,拎起水桶就往山上跑,可是就這樣,又添了三個時辰,水缸裏的水,還是紋絲未動!
    孤鶴雁自趕到靈雲寺,一直沒有進食,連續的勞作,讓他的身體實在難支,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怎麽使力,竟也拎不動那桶水,不但拎不起來,他的胳膊和手還不自主的顫抖,抖得厲害,眼看著截止時間將至,孤鶴雁不免有些泄氣,他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仰天大哭。
    “蒼天啊,你要收,就把我收走,請你放過我奶奶!”
    “何苦如此折磨人?”
    孤鶴雁言罷,一把扯下奶奶給他縫製的護心袋,袒露出那顆外突的心,衝天空呐喊:“有本事你就收了我,別讓我瞧不起你!”
    一直隱身在背後的掃地僧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禁讚許的點點頭,但他秉信因緣造化,覺得此時還是不能出手相助。就這時,掃地僧突然發現,一條火龍,躍入雲中,瞬即又消失不見!
    仿佛被孤鶴雁叱責的難堪,陡然間,晴空耀出一道閃電,接著就聽幾聲隆隆的雷聲,隨後,一切又恢複平靜。
    孤鶴雁雙手合十,跪倒叩首:“對不起蒼天,我不知道你老人家有耳,我言重了。”
    “不過,你別怪我說你,你若真的有知,應不止這點反應。”
    萬萬沒有想到,孤鶴雁言罷,就見空中又是一道霹靂閃電,接著就是一陣震耳欲聾的雷聲,瞬時,烏雲滾滾,席卷而來,隨後,瓢潑的大雨兜頭泄下!
    掃地僧頓覺此事頗為有趣,於是興雲而起,來至天空查看,但見雲中一條火龍,正不停地對靈雲寺噴水。
    掃地僧不禁撫須讚歎:“造化,真是人間造化!”
    “這孩子果然是我一直找尋的,非凡靈德之人。”
    孤鶴雁驚喜萬分,他跑至山頂水缸,但見雨傾瀉而下,水缸已經水滿外溢!
    孤鶴雁不禁欣喜張臂,沐雨衝蒼天大喊:“老天,我欠你一個人情!”
    掃地僧和雲中的火龍聞聽,貌似忍俊不禁!
    隨後,就聽孤鶴雁聲嘶力竭的大喊:“大師,大師,水缸滿了,水缸滿了!”
    掃地僧飄然而現:“孩子,你剛才做的我都看到了,你是個靈修有德之人。”
    “你這樣的人到哪兒都會遇到貴人。”
    “快去取寶盒吧,你已經完成承諾。”
    孤鶴雁聞聽驚喜:“大師,那寶盒在哪兒?我該如何去取?”
    掃地僧一指山後:“寶盒就在後山的達摩洞裏,你持我的字據,進去直取便是。”
    “快去吧,莫耽誤救你奶奶。”
    孤鶴雁聞聽,不禁跪倒,連磕幾個響頭,隨後起身,撒腿奔向後山。
    掃地僧看著他小小的身影,不禁得滿意的點點頭:“嗯,孺子可教也!”
    言罷,掃地僧把掃帚往腋下一夾,盈如雲鶴,飄然而去。
    身後空中,留下他幾句詩歌吟唱:“臥虎藏龍非真地,真地虎嘯龍盡出。靈雲棲隱非真意,真意寄在托日出!”
    孤鶴雁手持樹葉,如得避火真珠,進了達摩洞,輕鬆取到寶盒。他掐指一算,時間已近三天,於是,他趕緊騎上雲豹,一路飛奔,直往家裏趕。
    行至半途,孤鶴雁突然想起那靈雲寺胖主持的話,聲音縈繞,言猶在耳:“如果靈雲寺的寶盒落到妖人的手裏,將會引起一場浩劫,天下大亂!”
    孤鶴雁趕緊收住雲豹,從懷中取出那個寶盒,打開來看。
    但見寶盒內,放著一卷錦帛,孤鶴雁打開那卷錦帛一看,上麵密密麻麻、工工整整,寫了很多小字。孤鶴雁雖天資聰慧,飽受奶奶教誨,但是,錦帛上的字,他一個也不認得,那完全是本天書!
    再看匣內,底部還有塊紅布,紅布上但寫著幾個金字,這些字,他倒是認得:“《馭音心經》,了文院,十一月二十二日,傳道有靈人。”
    孤鶴雁想了想,於是下到河道裏,在河道裏找了一塊漂亮的鵝卵石,放到寶盒裏,隨後奔馳回家。回到家,正趕上巨齒鼠帶人堵門,孤鶴雁便把那個寶盒拿出呈上,巨齒鼠看了滿心歡喜。
    巨齒鼠打開寶盒看了幾眼,然後一臉喜悅的把它交給身邊的藍眼錦毛鼠,藍眼錦毛鼠取出寶盒裏的鵝卵石,貌似有些疑問,孤鶴雁看的心突突跳,他生怕妖怪們發現,寶盒內的靈物已被他偷偷置換!
    於是他強壓心中的緊張,故作厲聲一喝道:“鼠怪,寶盒我已經取回來了,你快把我奶奶給放了。”
    巨齒鼠看一眼孤鶴雁,然後左右的歪歪頭,貌似十分驚詫和好奇:“這個寶盒是你取回來的?”
    “當然!”孤鶴雁點點頭。
    巨齒鼠聞聽,貌似頗有一點佩服的點點頭:“嗯,果然不出我所料,確是個天降靈罕。”
    “小小的年紀,就能辦成這樣的大事,著實讓我意想不到!”
    孤鶴雁厲聲道:“廢話少說,說話要算話,快放了我奶奶。”
    “放,這就放。”
    “我留你一個瞎眼婆子幹什麽?”
    巨齒鼠言罷一揮手,身後幾個蝙蝠兵會意,就把賀氏給放了,賀氏回來,爺孫三個摟在一起,相聚大哭。
    拿到寶盒,巨齒鼠心得意滿,搬兵回洞,開心籌辦他的婚事去了。
    且說一家人團聚,顧長世激動的把孤鶴雁隻身去靈雲寺取寶盒的事說了一遍,賀氏聞聽大為震驚,她撫摸著小鶴雁的頭,欣慰道:“孩兒啊,讓你受苦啦。”
    “奶奶雖然眼睛瞎,但我心不瞎。”
    沒想,小鶴雁乖巧道:“奶奶,我不苦,讓奶奶受苦了。”
    “我看奶奶都瘦了。”
    賀氏聞言,欣慰的抹了一把眼淚,摟住小鶴雁笑道:“哎,沒辦法啊,那些妖怪們吃的,奶奶吃不了啊!”
    一家人聞聽直笑,賀氏接著小鶴雁道:“我在妖怪那洞裏啊,聽妖怪們一直說,說你是個天降祥瑞。”
    “你知道嗎,當時奶奶心裏聽了那個高興啊,連妖怪都說你是個祥瑞,那說明我們真沒看錯,你不是個凡種。”
    經過這件事,顧長世和賀氏再也不把孤鶴雁當普通孩子看,孤鶴雁得了那《馭音心經》,則像著了魔一樣,每日拿在手裏研究揣摩。
    然而,禍不單行,福無雙至,且說這一日,孤鶴雁正教雲豹蘑菇聽習口令,突然,他好像想起什麽是的,掏出懷裏的《馭音心經》看了一眼,然後嘴裏嘟囔了幾句,隨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孤鶴雁突然一頭栽倒過去,不省人事!
    聞聽蘑菇出聲的呼喚,顧長世走出洞屋,一看大驚,他趕緊過去抱起小鶴雁,輕聲呼喚:“孩子,孩子,你這是怎麽了?”
    賀氏聞聽也忙出來查看,顧爺爺輕歎一聲:“哎,這孩子,怕是癔症又犯了。”
    但見孤鶴雁牙關緊咬,雙眼緊閉,嘴裏還不斷的喃喃自語,身體不時打冷戰,忽冷忽熱,一會兒像剛洗了熱水澡,渾身濕透,一會兒又像掉進冰窟窿,身體冰涼僵硬。
    賀氏擔心的不得了,急問:“老伴,這該怎麽辦?”
    顧長世頗為無奈:“這個是癔症,我也沒辦法,隻能慢慢漿養,靠孩子身體自我修複。”
    “那怎麽行,你快給看看呀!”賀氏聞聽著急。
    顧長世無奈搖搖頭,他撫摸著孩子的手道:“這孩子本身沒有任何問題,出現這種情況,我覺得很有可能跟他攥的這個錦帛有關。”
    “我聽鶴雁說,這個錦帛是他特意從寶盒裏抽出來的,他掉包了,這個東西名喚《馭音心經》,這東西要是被妖人拿了去,將會引起一場浩劫,天下大亂!”
    “這孩子天天把這個東西攥在手裏,就是晚上睡覺,也不鬆開。”
    “他承受太多了。”
    “很可能是心髒承壓,承受不住,就癔症發作了。”
    賀氏聞言道:“那該怎麽辦?這樣總不是辦法啊,我們總得做點什麽才是啊。”
    顧長世想想道:“嗯,是該做點什麽了。”
    “我以前在外麵行醫的時候,聽說神望坡有個靈婆,人說她很通靈,還很擅長卜卦,能看見凡間異象,很多人去求她,鶴雁這個情況,嚴格來說不屬於病,要不,我帶他去靈婆那兒看看。”
    “那還等什麽,快去啊。”賀氏聞聽,十分的著急。
    “你別急嘛,”顧長世聞聽皺皺眉:“我要帶孩子走,你怎麽辦?”
    賀氏聞聽道:“你不用管我,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我沒事!”
    “你趕緊帶孩子去,家裏由我看著,你把蘑菇給我留家裏就好。”
    顧長世想想道:“嗯,也隻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