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好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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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痛苦心碎的六嬸,山道上的冉青呆愣了一下。
    他下意識的看向那個男人。
    陰暗的山道上,男人冷漠著注視冉青,道。
    “怎麽?你覺得我做錯了?”
    “當年就連祿白銀的那個蠢貨媳婦,也不敢說我做錯,隻是罵我心狠、不給祿白銀試一次的機會。”
    “你讀了這麽多年書,還是三中的優等生,考試成績那麽好,總不會一點事理都不懂吧?”
    “你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對你爹動手,我不跟你計較。”
    “但不管怎麽說,我是你爸。你覺得你剛才對我動手,做得很對?這就是你們學校老師教你的?”
    男人占據了道德與身份的雙重製高點,冷漠的譏諷著冉青。
    冉青死死的盯著眼前的男人,又看了看六嬸,最後咬牙問道。
    “既然你沒做錯,那為什麽李紅葉那麽恨你……”
    李紅葉的母親,他沒見過。
    但李紅葉不像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人!
    特別是在最後時刻,她主動放棄了殺冉青。
    她明明已經變成了厲鬼,充滿了仇恨與憤怒,眼看就能殺掉冉青複仇了。卻在最後一刻放下仇恨、放過了冉青……
    冉青無比痛苦。
    看著兒子痛苦的神情,中年男人張嘴道:“那女娃她……”
    可中年男人剛開口,便看到兒子的眼神。
    少年的眼中,滿是對女孩逝去的痛苦、以及悲愴。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中年男人突然沉默了,不知在想什麽。
    數秒後,中年男人才麵無表情的罵道:“這個問題,你去問祿白銀的那個蠢貨媳婦啊!你問老子幹嘛?”
    “祿白銀的蠢貨媳婦明知道不是我的問題,卻還是能理直氣壯的怨恨我,還帶著女兒一起來恨我。”
    “祿白銀死後被煉成血屍,肯定是這女人的主意。她逼女兒一起來恨我,死後還把自己也煉成血屍,隻為了來殺我。”
    “她們一家犯蠢來惡心我,你不怪她家,來怪老子?什麽狗屁道理!”
    冉劍飛煩躁厭惡的罵了起來。
    他開始唾罵著祿白銀的妻子,將一切的過錯都怪在了祿白銀的媳婦頭上。
    “當年祿白銀還說要把女兒嫁到我家,老子還他媽的答應了!現在想起來真是惡心。”
    “要是和這種不分善惡的蠢女人結成親家,老子做夢都要犯惡心!”
    難聽的話,不斷從他的嘴裏蹦出。
    他憤怒的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可這一刻,無論是冉青還是六嬸,陰暗山道上的兩個走陰人都無話可說了。
    冉青並非當年那件事的親曆者,隻能從他們的講述揣測當年的往事。可就連提起此事憤怒不已、作為當事人的六嬸,此時麵對中年男人的唾罵、也無話可說。
    從道理上來講,中年男人的確沒有做錯。
    他隻是自私、殘忍,不顧及舊情。如此自私自利,和冉青記憶中的那個形象完全一致。
    但唯有這件事,他算不上做錯……
    一個把小棉花采生折割成了狗的南洋禿子,做得出這樣殘忍邪惡的事,的確不值得信任,沒有人敢去賭。
    哪怕把冉青放在那個位置,他或許不會像中年男人這麽狠辣決絕。可他大概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
    冉青再也沒話說。
    李紅葉死後,他渾渾噩噩的被拖入了一個詭譎險惡的世界,看到了許多光怪陸離的恐怖東西,曾經貧窮、卻昂然向上的生活被打破。
    艱難的在黑暗中摸爬滾打,好不容易弄清楚了一切。
    可到頭來,他卻怪不了任何人。
    他怪不了眼前的男人,因為不管怎麽說,是這個男人救了他。至少在這件事情上,這個男人真的做到了一個父親該盡的責任,冉青必須感謝他。
    他也怪不了李紅葉,無論怎麽說,至少在最後一刻,李紅葉放棄了殺他,放下了仇恨。
    這件事,似乎就這樣完美的落幕,冉青的生活似乎又恢複了和平。
    但是……李紅葉死了啊!
    冉青的心髒,被利刃切割碾碎般的絞痛。
    那個如陽光般明媚、俏皮可愛的女孩,死了。
    那個時常捉弄他,在枯燥的補習辦公室中陪伴他許多個日夜的女孩,死了。
    再也沒有人會在中秋的時候笑嘻嘻的給他帶月餅了。
    也再也不會有人在他悶頭補習的時候,笑嘻嘻的從後麵蒙住他的眼睛,讓他猜是誰……
    冉青的神情,變得恍惚。
    山道上的氣氛,漸漸變得微妙。
    六嬸神情複雜的看著中年男人,同樣說不出話。
    倒是中年男人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般,無比淡定的走到六嬸身邊。
    “走吧,六姐,這烏江鬼界裏陰森森的、待久了對身體不好。”
    “萬一撞到什麽古老的邪門玩意兒,那就不妙了。”
    冉劍飛冷淡的向外走去,徑直的從兒子身邊走過,卻不去看兒子。
    六嬸歎了口氣,伸手把少年拉了起來。
    她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冉青的肩膀,看著少年麻木蒼白的臉,似乎想要說點什麽。
    但最後,六嬸隻是歎了口氣:“走吧。”
    六嬸轉身離開,沒有說話,
    冉青默默的跟了上去。
    小棉花從黑暗中跑出來,小心翼翼的觀察眾人,似乎覺察到了氣氛微妙,她連忙跑到前麵引路,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漆黑的烏江鬼界,很快被他們甩在了身後。
    小棉花引領著眾人,陸續走出了烏寨埡口,來到了那個陰森森的老樹林裏。
    六嬸與中年男人並肩走著,但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六嬸沒有說話。
    倒是男人淡然的觀察四周,像什麽都沒發生一般、語氣平靜的說道:“這次勞煩六姐費心了,把曆代先師牌位都請出來了。”
    “不過祿白銀的這個女兒,真這麽凶?至於把先師牌位也請出來嗎?”
    這件事,令中年男人感到困惑。
    六嬸略微沉默,看了身後那個抱著陰沉木牌跟隨的少年一眼。
    她歎了口氣,道:“昨天來了一個外地的賒刀人,給我賒了一把生死刀。我也是擔心出事,才把能準備的都準備了。”
    “隻是沒料到,冉青會這麽順利的把那個女娃子的執念怨恨給毀掉。”
    “他才進去幾分鍾吧?我都沒來得及在外麵配合他,他就瓦解掉那個女娃的怨恨了。”
    說著,六嬸深深的看了冉青一眼,眼神複雜無比。
    “這娃子,是棵好苗子啊……”
    六嬸給出了很高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