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青好奇少女走了這麽久，都沒遇到熟人。
    不是說好的，來這裏找其他左道中人嗎？
    冉青從小住寨子裏，稍大一點就去城裏讀書，社交範圍已經很窄了。
    可他依舊撞見了幾個熟人。
    可墨離和他一起逛了這麽久，至今無人和少女搭話……這令冉青困惑好奇。
    此時的兩人，正蹲在路邊的草地上，端著大碗吃涼粉。
    混著炸洋芋、香菜、折耳根、油辣椒、小蔥、以及醬油味精等調料的涼粉，攪拌在一起，顏色分明、誘人食欲。
    冉青一邊吃著涼粉，一邊好奇詢問。
    而同樣端著大碗吃涼粉的少女搖了搖頭，道：“我兩年前就離開月照了，這兩年一直在外麵走，以前的熟人都認不出我來了。”
    頓了頓，少女又補充道：“而且我從小和老婆子一起住，她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嘴毒刻薄招人恨得很，根本沒有什麽親戚朋友。”
    少女如此解釋。
    趴在她身邊的小棉花，開心的抓著一個棉花糖、小口小口的舔著。
    等兩人吃完涼粉，起身把瓷碗還給涼粉攤的老板時，突然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誒？冉老板！”
    聽到這個聲音的冉青愣了一下，回頭看到獨眼的老羊皮滿臉笑容的出現。
    “這是我老婆，這是我兒子，”老羊皮滿臉笑容的和冉青打著招呼。
    然後又把冉青拉到一邊，低聲道：“對了冉老板，你讓我找的那個墳，已經有眉目了。”
    “明晚你來我的紮紙店，到時候我帶你去，就在場壩後麵的山上。”
    之前冉青麻煩老羊皮去找害死井中女鬼的扒手胡老三的墳，一直沒有消息，冉青還以為找不到了。
    “好，明晚我來找你，”冉青有些喜悅。
    找到了胡老三的墳，就能去那個扒手墳前招魂問鬼了。
    或許能知道是誰把那種神秘銅錢給胡老三的……
    與老羊皮一家道別後，墨離和冉青繼續在人群中閑逛。
    這裏的確人山人海，視野之中全都是攢動的人頭。
    冉青看到了幾個同學，甚至還看到了打著石膏、拄著拐杖的男人陪著老婆女兒坐在路邊的土坎上吃水煮的豬兒粑。
    墨離眨了眨眼，道：“你爸居然也來了……身殘誌堅啊。我懷疑全月照的人都來這兒了，怎麽遍地都是你熟人啊。”
    對此，冉青倒是不奇怪。
    交通不便、沒有電話聯絡的時代，這種人群紮堆的聚會，本就是親朋走訪、互相碰麵的時間。
    年輕人們在忙著吃喝玩樂，那些成年人則聚在一起。
    男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抽煙、喝酒。
    女的同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說話、聊十裏八村的醜事。
    還有搭簡陋攝影棚的，給人們拍照攝像。
    也有拿著剃刀、一張凳子，擺攤剃頭的，在地上留下一堆堆碎發。
    冉青和墨離繼續閑逛，這附近的幾座山都被踩得光禿禿的，林子裏踩出了許多新路。
    前方的山道上，幾個苗族女孩手挽著手站成一排，聲音清脆的唱著山歌。
    四周圍著許多看熱鬧的人群，人群圍成了一圈，把四個苗族女孩與一個年輕男人圍在中央。
    女孩們唱完後，站在對麵的年輕男人也唱了起來。
    墨離站在一旁看得驚奇：“他們唱的是什麽歌啊？”
    冉青的回答言簡意賅：“山歌。”
    墨離瞪了他一眼：“我知道是山歌，我是說山歌的名字！他們這歌詞好有意思。”
    冉青搖頭：“山歌沒有名字，歌詞都是現編的，反正山歌的調子就那幾種……你沒看過唱山歌，還沒看過《劉三姐》嗎？”
    “劉三姐和秀才對歌，都是現編的詞。”
    冉青講著老電影裏的劇情，墨離卻無辜的搖頭，表示沒看過。
    這時，年輕的男人唱完後，苗族女孩們全都笑了起來，接著其中的一個女孩開口大聲唱道：“太陽出來照半坡，毒蛇蛤蟆滾下坡。”
    “井底之蛙愛亂叫呀，遇到毒蛇憨戳戳~~”
    女孩唱完後，人群之中爆發了一陣大笑。
    冉青搖頭：“好毒的嘴。”
    墨離連忙瞪眼看他：“你聽得懂？他們在唱什麽？”
    冉青攤手道：“那個男的說他能同時娶兩個老婆沒問題，這個女生在罵他呢。”
    “山歌嘛，就是這樣。”
    唱歌的雙方看的對眼的時候，能唱得濃情蜜意。
    看不對眼了，就是互相陰陽對罵，除了不罵髒話，跟吵架沒什麽區別。
    冉青對這種山歌不感興趣，倒是墨離聽得津津有味，雖然她明顯聽不太懂。
    那個年輕男子又唱了兩輪，但明顯詞窮、也罵不過四個女孩，最後在眾人的哄笑聲中灰溜溜的跑了。
    接著又來了一個新的挑戰者，同時和四個女孩對歌。
    冉青看得無趣，但墨離看得津津有味。
    她看了好一會兒的山歌對唱，才帶著冉青離開。走遠後，還咿咿呀呀的自己哼兩聲，像是在模仿。
    不知不覺間，在山林裏穿梭走動的少女，幹淨白皙的褲子染上了很多黃泥巴。
    而兩人走到哪兒，總能吸引到許多關注的視線。
    雖然墨離已經不騎她那輛騷包的摩托車了，但穿得青春靚麗的女孩，與山林中的其他人不在一個圖層。
    像冉青這樣穿得灰撲撲的，顏色黯淡，衣服款式單一的才是山林中的主流。
    就連那些苗族彝族布依族的女孩，雖然穿著蠟染的裙子，但大多數裙子都是長年累月的穿在身上，麻布蠟染的布料早已洗得毛糙、黯淡，蠟染的顏色也沒有那麽明亮。
    這還是愛幹淨的年輕女孩。
    年長一些的婦人，她們的蠟染裙子經常不洗，灰塵和汙垢早已與麻布混在一起，曾經的白麻布、如今變成了褐黃色。
    與墨離走在一起，冉青走到哪兒都被人盯著。那些視線，弄得他渾身不自在。
    “話說，你不是要幫我找左道中人嗎？”
    冉青陪著女孩逛了一整個下午，眼看太陽開始西垂，可墨離除了到處亂竄、看熱鬧外，一個熟人都沒遇到。
    女大的確十八變，就算冉青看過女孩兩年前的照片，但兩年前照片中那個還帶著一絲稚氣、穿著老舊校服的女孩，跟眼前這個青春靚麗的少女的確判若兩人。
    他能理解墨離遇不到老同學老朋友，但說好的其他左道中人呢？
    冉劍飛這個打著石膏的病號，都拄著拐杖來湊熱鬧了。
    人群裏，女孩卻沒有遇到其他左道邪修。
    眼看天色漸漸暗淡，剛吃了一碗羊肉湯的少女急著要去篝火廣場上占位置，冉青終於忍不住詢問，想催她去做點正事、別光顧著玩。
    冉青話音落下後，少女歪著頭想了想。隨後她湊到冉青耳邊，低聲道。
    “除了你爸，我的確沒看到其他熟麵孔。”
    “但按理說，這麽盛大的場麵，你那些同學都來了，那群左道中人至少也應該來幾個才對。”
    “可我一個都沒見著，總感覺有點邪門。”
    “所以我其實有一種猜想……”
    少女看了看四周攢動的人頭，低聲喃喃道；“你說，糟老婆子十年前認識的那群左道邪修，不會跟蒙老七一樣全死了吧？”
    少女的低語，令冉青麵色微變。
    卻在這時，一個女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些許的好奇詫異。
    “哎？冉青，你也來了啊？”
    猛然回頭的冉青，看到同班的歐陽雪好奇的看著他，滿臉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