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青坐下的同時，不動聲色的觀察眼前的屋子。
    這個貨架後的屋子中央，擺著一個大鐵爐，長長的煙囪管道一直延伸到屋外，巨大的火盤上凝固著常年累月吃飯留下的油汙。
    因為是夏天不需要取暖，所以火爐是封閉著的，巨大的圓形火盤無比冰涼。
    這時，老婦人倒完熱茶，把年輕的孫子打發到樓上去拿錢。
    隨後它樂嗬嗬地坐在了兩人對麵，看著冉青兩人，關切道：“幺，你們從哪點來啊？這一路怕是走得辛苦哦……”
    老婦人的牂牁方言帶著很濃烈的口音腔調。
    但冉青與龍宗樹對視了一眼，沒有廢話的打算，準備動手收了這個毫無威脅的老婦人。
    在外麵動手怕引起龍場街上其他邪祟惡鬼的過激反應，但這屋子裏空蕩漆黑，隻要動作夠快、外麵的邪祟聽不到任何動靜。
    收了這個老婦人，再收了上樓拿錢的年輕屍體，他們就能立刻出去辦正事。
    可冉青的手剛伸進帆布包裏，對麵的老婦人便突然收斂了笑容。
    她瞥了一眼上樓離開的孫子，神情變得愁苦。
    望著眼前的兩個小年輕，老婦人道：“幺，你們是來抓鬼的吧？”
    “你們帶的那種紙人，我年輕的時候見過一次，是一個叫審二嬢嬢的濕嬢婆、帶她徒弟抓鬼的時候，我看到的。”
    “她們把那幾個紙人排成一圈，念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咒語，又晃動一個小鈴鐺，那幾個紙人就動了起來……”
    老婦人的話，令冉青的動作猛地僵住。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老婦人，沒想到對方竟然見過審二嬢嬢……
    雖然她不知道走陰人和濕嬢婆的區別，但她見過走陰人驅使紙人的本事，也知道冉青三人是來抓鬼的。
    冉青沒有說話，但放在大鐵盤下的手已經把死人錘、黑色砂罐拿了出來。
    隨時可以動手。
    老婦人卻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毫無察覺，她神情愁苦地看著樓上，道：“你們是來抓我家孫孫的吧？他都死了一年多了，一直還以為自己還活著。”
    “偏偏龍場街上像他這樣的死人還有好些，這條街肯定是撞邪了。”
    “去年來了一個和尚、兩個濕嬢婆，來這裏抓鬼。”
    “我看到勸他們走，但他們不聽。天一黑，街上的紅門一打開，他們就死透了。”
    “現在那兩個濕嬢婆，還有那個和尚，也在街上晃，天一黑你們就能看到了。”
    老婦人一臉愁苦地對冉青兩人道：“幺，你們還小，這裏危險得很，你們趕快走嘛。”
    “比你們厲害的老和尚、老濕嬢婆都死了，你們年紀輕輕勒、怕是惹不起這街上的鬼。”
    “反正隻要沒人來惹，龍場街上的這些鬼不會害人，你們走了就不要再回來了。”
    老婦人言辭誠懇地勸說冉青兩人離去。
    可她吐露的話語中，卻包含著巨量的信息。
    冉青眼皮一跳，幾乎懷疑自己聽到的一切。
    這個老婦人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可她卻能發現街上的其他死人邪祟？
    它甚至還勸說了三個來驅邪抓鬼的左道玄修離開……
    龍宗樹有些緊張地看向冉青，突發的異常狀況，讓龍宗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不知要不要繼續按原計劃動手。
    冉青的心中，同樣充滿驚愕。
    但他注意到同伴那不安驚惶的神情後，迅速冷靜了下來。
    這種時候他要是也進退失據，那就完了。
    冉青的大腦飛速轉動著，臉上的神情卻維持著冷靜。
    他注視眼前的老婦人，沉默了數秒，意識到了這是一個絕佳的突破口。
    ——一個打探龍場街情況的最好機會！
    冉青盯著老婦人，問道：“老人家，你說龍場街天一黑、紅門就會打開，那紅門後麵是什麽東西？”
    老人緊張地看了看外麵，像是在確認有沒有竊聽。
    隨後它才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道：“紅門後麵的東西，是真正的鬼！”
    “這龍場街上的死人，都是假鬼！”
    “它們不曉得自己已經死了，隻要紅門不開，龍場街上的這些鬼都不會害人。”
    “可紅門一旦打開，這龍場街上的死人全都會發瘋！”
    “但是你們不要怕，你們趕快走、天黑之前離開龍場街，不要去招惹這街上的鬼，那些紅門就不會打開。”
    老婦人言辭懇切，低聲催促。
    可冉青的眼皮卻再次猛跳：“那些……紅門？！”
    “紅門不止一扇？”
    他來的路上，隻看到了一扇紅門。
    老婦人則低聲道：“當然不止一扇，街上的紅門多得很！連我都不曉得一共有多少，天一黑我就不敢出去了。”
    “而且除了紅門裏麵的鬼，有些時候還會有一些怪東西在街上晃，天黑後就容易撞到。”
    老婦人說著，又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擔憂道：“太陽快落山了，你們快點走嘛。”
    “你們這種抓鬼的人不能待在龍場街上，哪怕什麽都不做，等下半夜一來，那紅門裏麵的鬼就會聞到你們的氣追出來。”
    “快走，走得越遠越好，千萬不要回來了。”
    老婦人言辭懇切、擔憂無比的勸說兩人。
    可就在這時，腳步聲突然從二樓的樓梯上快速響起。
    那個穿牛仔衣、掛著鏈子的年輕屍體跳了下來，道：“奶，你的錢不在樓上嘛……”
    年輕屍體沒有找到老人的錢。
    老婦人連忙道：“就在枕頭下麵，你去多翻一下，肯定在的。枕頭下找不著，你就去箱子裏看一看，有可能是放在箱子裏頭的衣服包包裏了。”
    老婦人明顯說著謊話，想要把孫子支開。
    不想讓已經死掉的孫子，聽到她與兩人抓鬼人的對話。
    聽到老人的這番話，年輕的屍體有些不耐煩：“早都說了錢要擺在一個地方，不要到處亂甩……”
    但嘴上不耐煩，他還是乖乖上樓重新去找了。
    冉青目光微動，看到老婦人擔憂的神情，聽著年輕屍體離開的動靜，突然道。
    “老人家，你是怕我們來抓鬼、順便把你孫子也抓走吧？”
    “你不想和他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