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旁，氣氛有些僵硬。
    墨離對冉青觸犯走陰人禁忌、與山中怪物交易的行為很是憤怒，但夜風中的念咒聲不停，那簡陋的魂幡在火堆旁揮舞。
    看到這樣的景象，墨離瞪了冉青幾眼，卻也不再說話了。
    接下來，冉青又陸續引來了三隻遊魂野鬼，被那隻山魈拖走。
    當最後一隻遊魂被拖進黑暗的林子裏，之前的那個慘白頭骨被山魈拋了出來，骨碌碌地滾到了冉青腳邊。
    冉青的手電筒照向樹林，看到那披著人皮的山魈一瘸一拐的叼著遊魂離開的背影。
    之前在龍場街的時候，這隻山魈試圖偷襲冉青、被六鬼喚陰術重創。
    如今它完成交易後，竟跑得如此迅速、絲毫沒有找冉青報複的意圖。
    龍宗樹感到驚奇：“這隻山魈還挺精的，好聰明……”
    作為野獸來說，這隻山魈的智商有些太高了。
    冉青卻目送山魈消失在林子裏，緩緩搖頭：“這種成了氣候的山中邪祟，都機靈得很……”
    山魈、變婆這種偽裝活人的怪物還好說，畢竟它們體型不大、有點本事的左道中人都能對抗。
    《審二姐誅妖傳》中提到過，藏域有一種叫藏馬熊的龐大野獸，類似山魈變婆，危險係數越遠超山魈變婆。
    藏馬熊機靈狡詐、喜好吃人，成精的藏馬熊會說人話、在林子裏發出求救聲把活人引過去吃掉。雖然藏馬熊體型龐大、偽裝不了活人，可它能用身上的氣味形成某種迷幻作用、混淆活人的感知，讓人遠遠地看到藏馬熊、以為看到同類，走近了發現是藏馬熊卻已經跑不掉了。
    當時審二嬢嬢一行人撞見兩三米高、房子一般高大的藏馬熊，猝不及防下，有修為在身的藏域大喇嘛都直接被撕成兩截。
    《巫鬼神術》上甚至有趕走藏馬熊的術法，過去的牂牁深山裏顯然也有這種怪物，隻是隨著時代變遷消失了。
    冉青隻能慶幸沒了。
    現在的牂牁已經夠亂了，要是還有藏馬熊這種蠻力可怖的怪物，野外會更危險。
    目送山魈離去，確認那隻殘暴詭異的怪物徹底消失後，冉青才蹲下身、開始端詳火堆旁的這個慘白頭骨。
    這是一顆人類的頭骨，被山魈啃咬過很多次，頭骨上有許多牙印、咬痕。
    光滑圓潤的頭骨上，沒有絲毫皮肉組織殘留。
    也沒有一般頭骨常見的灰暗光澤。
    這顆頭骨光滑無比，慘白無比。
    手電筒照在頭骨上時，甚至有些反光。
    那種通透潤澤的質感，根本不像骨頭，反而越看越像是……
    “玉石？”龍宗樹蹲著看了好一會兒，驚訝地瞪大眼：“這不會是玉石雕刻的假人頭吧？”
    三人都很年輕、全都不滿十八歲，江湖經驗不多。
    但也能看出這顆頭骨很不對勁，畢竟死人頭骨沒見過，動物骨頭總啃過吧？
    之前沒細看，沒看出頭骨的問題，隻覺得這顆頭骨太幹淨、太光滑了。
    現在蹲在火光旁仔細端詳，才發現這顆頭骨的異常。
    冉青蹲著看了半響，表情卻漸漸凝重、困惑起來。
    “……這是古巫師的人頭，”冉青認出了這種異常的頭骨，想起了《巫鬼神術》上的記載。
    但也因為認出了這頭骨的來源，冉青心中更加困惑。
    一兩千前的牂牁野蠻時代，山林之中那些不開化的部落、族群，都有各自的巫師、祭司。
    這些巫師祭司不但要占卜吉凶，還要醫治傷者、病患，山中邪祟入侵寨子時還要退治邪祟。
    傳聞野蠻時代的那些祭司，會煉鬼食用、補益自身。有時候甚至要用鮮活的人祭。
    那些用古老邪術補益自身的祭司、巫師，隨著年歲日久、身體會漸漸發生異變。
    他們的骨頭會變得晶瑩如玉，血肉會散發怪異香味，意識會逐漸模糊混亂，開始聽到旁人聽不到的詭異低語。
    有些祭司巫師會因此而變得更強大，但也有很多巫師祭司會漸漸瘋癲，最後在某一個電閃雷鳴的狂風黑夜發狂、怪叫著跑進深山老林，就此消失無蹤。
    冉青說完了頭骨的由來，龍宗樹和小棉花都很是驚訝。
    “難道山魈從深山老林裏挖到了以前的巫師屍體？”
    如果說誰最熟悉牂牁那些陰暗原始的深山老林，毫無疑問是山魈這種遊蕩在山裏的邪祟。
    哪怕對龍宗樹他們這一族的人來說，那些遠離鄉鎮、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都是凶險之地。
    可那些地方，卻是山魈、變婆這類邪物盤踞的巢穴。
    墨離坐在火堆旁，看著這顆奇怪的頭骨，皺眉問道：“那這個頭骨有什麽用處？老婆子不惜觸犯禁忌、和邪祟交易，去置換這個頭骨、總不是拿回家收藏吧？”
    墨離問出了她的疑問。
    龍宗樹和小棉花也好奇地看向了冉青：“對啊，這個頭骨有什麽作用呢？”
    麵對三人的疑問，冉青無言沉默。
    他默默的翻開《巫鬼神術》，很快翻到了記載古巫師頭骨的那一頁，仔細翻看了兩遍。
    最後冉青合上了書，確認自己沒有記錯：“這東西沒什麽用……”
    冉青低頭看著地上的頭骨，眼中的疑惑更盛。
    “非要說的話，隻有一個作用，那就是用它來泡水喝。”
    “洗幹淨的古巫頭骨，盛裝的清水會變成甘甜的糖水，可以拿來喝……”
    冉青無言地看著三人，道：“在缺糖少鹽的古代，這東西還挺有用的。”
    有時候還能拿來當做人前顯聖、裝神弄鬼的道具。
    但是在這個一毛錢就能買三顆水果糖、吃得小孩滿嘴蛀牙的年代，這個頭骨的作用非常有限。
    想喝糖水，一顆糖精可以泡一大碗，誰會為了喝糖水用一個死人骨頭泡啊。
    六嬸為了這麽個玩意兒，不惜觸犯走陰人的禁忌、去和邪祟交易？
    龍宗樹有些懵：“會不會是山魈騙我們？它之前六嬸找它交易的東西不是這個？”
    龍宗樹提出了這樣的猜想。
    墨離瞥了一眼，冷哼道：“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墨離的心情顯然很糟糕，一向樂觀開朗的少女，此時語氣極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