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馳援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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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是科試的日子,趙以孚這個時候其實不適合離開。
    但怎麽說呢,家人的事情總是更重要。
    這次科試反正也隻是恩科,就算不過還能來年秋天再試。
    可是趙孤鶴的情況其實已經岌岌可危,對方既然已經準備將趙家當靶子,趙孤鶴現在越早脫身越好。
    所以趙以孚第二天讓趙香玉帶個消息回去之後,就收拾了一下行裝和趙野鶴準備出門了。
    臨走前,他叫來了吳忠語重心長地說:“我們這宅子或許已經暴露,若果真暴露你切勿莽撞,保全自身為當務之急。”
    吳忠認真地點點頭道:“少爺放心,老奴也是行走過江湖的人,這點警覺還是有的。”
    “倒是少爺你可千萬別耽擱太久的時間,別耽誤了溫書!”
    趙以孚心裏也是有種緊迫感,心中有了點焦躁。
    的確,這一年的恩科本是最好的機會,若是錯過了他若再想中舉恐怕會難上不少。
    他慎重地點點頭說:“好,我盡量早回。”
    然後又看了眼家裏的貓貓們,道:“你們……哦,還有大黑,你們可要幫吳叔看好咱們的家。”
    “喵~唔~”
    貓貓們齊聲叫喚,雖然響亮,但明顯是可可愛愛的夾子音。
    “旺旺!”
    還有個耿直狗子的叫喚聲。
    趙以孚笑了,蹲下伸手揉了揉這狗子的腦袋。
    說起來,他還挺喜歡大黑的,就是不知道它能不能也像家裏的貓咪們一樣陸續開啟靈智。
    隨後他便與趙野鶴一同離開家門。
    “三叔,看起來咱們這宅子還沒暴露。”
    趙以孚走在前麵,和趙野鶴嘀咕起來。
    他們此時經過變裝……主要是趙野鶴變裝,成為了遊學的主仆形象。
    趙以孚身材高大,但那一身腱子肉都藏在了寬鬆的儒袍下。
    而趙野鶴身材矮壯,則是正好充當家丁隨從身份。
    主要是換了一身幹淨的皂服,去掉了一些草莽氣,然後最重要的是刮掉了胡子。
    趙野鶴道:“想來也該是這樣,當初追殺我們的也就是‘明江橫渡’,而且我們在入城之後根本沒靠近那宅子。”
    趙以孚說:“走,出城去了,希望二叔那邊的情況還好。”
    叔侄二人便往城外去。
    他們沒有直接在城中乘船,而是選擇沿著仙人湖步行,準備在城外的渡口再包一艘小船。
    仙人湖並非一個規整的形狀,而是類似一個上弦月的形狀。
    但是除了大麵積的湖水,在上弦月的‘弦’部位其實是大麵積的淺水灘塗。
    其中水網密布又是處處沼澤,哪怕是從小生活在這地區的人都沒辦法確定自己腳下什麽時候會出現一個吞人的泥坑。
    這裏是個天然的藏人地方。
    就比如那子夜國就存身於這個地區,而橫行仙人湖澤區的水匪們也藏在這個地方。
    這種地方從陸路走過去基本和尋死沒多少區別,所以躲藏在其中的水匪們其實對水路封鎖十分在意。
    “三叔,其實我們坐船去也是可以的,我覺得那水匪裏應該不會有人能夠打得過我吧?”
    趙以孚現在的思路頗莽。
    他覺得以肌肉能夠解決的事情那就不是事情。
    趙野鶴卻說:“在水中與水匪交手?就算你有把握,那也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他這一刻顯得很睿智。
    趙以孚看著睿智的三叔忍著沒說下去,他其實挺擅長水戰的,在水中環境下對他也很有利。
    他隻是問:“可是陸路實在不好走吧……”
    趙野鶴說:“怕什麽,以前我找二哥聯係的時候曾走過兩次陸路,不然你以為我為何一定要跟你出來?”
    “放心吧,三叔路熟的。”
    “更何況就算有泥沼擋路,三叔也有家傳的‘翻天禦風腿功’,足可以確保自身無慮之後再來幫你。”
    他說到這裏,想到了什麽道:“是了,這門家傳輕身功夫還沒傳你吧?不如趁這次三叔教你。”
    趙以孚聽了搖搖頭道:“以後有空再說吧,這次還是二叔的事情要緊,更何況我在師門也另學了一門腿功,不比‘翻天禦風腿功’差的。”
    趙野鶴搖搖頭,歎息道:“的確,你那神秘的師門怎麽會缺好功法?看起來家傳的那些東西已經不被你看在眼裏了。”
    趙以孚聽了沉默了一下,隨後說:“家傳的也是很好的,我最初就是靠著家傳的‘鶴爪擒拿功’才能積累優勢一步步走到現在。”
    “隻是家傳的功夫我們始終不得真傳,那終究是差了一些的。”
    趙野鶴表情一滯,隨後無可奈何地說:“你說的對,但祖訓如此……”
    趙以孚笑道:“所以我們學些不是家傳的功夫不就行了?”
    “你看我就不錯,我姐她也從外麵學了《素心神劍》現在生猛得很。”
    “我看二叔應該也另有絕學,就三叔你老實。”
    趙野鶴一下徹底無語,因為趙以孚說的全中。
    趙以孚沒有再說什麽,這三叔看起來不著調,其實應該是家裏最老實聽話的。
    當然,父親應該很喜歡三叔才對。
    他們出了城之後往南走,一開始是沿著官道前進。
    路上他們遇到了驛站,然後走了進去歇歇腳。
    這時飯點,驛站裏有不少人吃飯。
    趙野鶴進門就神色大變,因為他看到了熟人。
    趙以孚同樣感受到了探尋的目光聚焦過來,看著這驛站裏各自手拿刀劍的江湖人士,他也不懼。
    大不了動手就是了,以德服人誰還不會似的。
    不過眾人隻是看了眼他們兩人就又收回了目光。
    還有一人道:“這個仆人學過功夫,但遊學的書生帶個保鏢隨從再正常不過,不必理會。”
    趙野鶴眨了眨眼。
    趙以孚則是很高興自己這一身儒袍的用處。
    他一臉輕鬆地找了桌坐下來,而後招呼道:“小二,來十斤牛肉和一隻肥雞。”
    旁邊桌的江湖人立刻好笑道:“小書生,你叫這麽多吃得掉?”
    趙野鶴神色又緊張了起來,因為這次搭話的人他又認識!
    趙以孚不以為然地說:“大家都是練武之人,吃得多了又如何?”
    那人好笑問:“哦?練武是要多吃,可你這好好的讀書人練什麽武?”
    趙以孚聞言則是大大地歎了口氣道:“因為這世道不對啊!”
    那人問:“世道怎麽不對了……也是,你是怕路上打家劫舍的人?放心吧,那些盜匪一般也不會動你們這些遊學的。”
    趙以孚卻搖頭道:“非也,乃是朝廷的風氣不對啊!”
    眾人奇了,立刻生出了興趣來。
    大家聽多了的都是江湖事,難得有人跟他們講朝廷……那一份鍵政的心怎麽能夠止得住哦。
    就連趙野鶴也好奇了起來,他知道這侄子思路開闊又見識不俗,總能有驚人語。
    趙以孚道:“你們可知,如今各地衛所大多吃空餉不滿員?”
    眾人點頭,覺得這種事情習以為常也沒什麽。
    趙以孚又道:“你們可知,就算是戍邊的邊軍,統兵將領隻能死守而沒有主動出擊的權利?”
    “哪怕戰機再好,也必須請示當地文官,一位三品武職至少也要找一名七品文官背書才敢出擊。”
    “可一般文官哪裏敢擔這種責任?多少戰機就這麽被錯過了。”
    “你們看,早先朝廷南渡之時力挽狂瀾的可有武將?能夠在那種情況下統領大局的全是文臣……不過那也的確都是些賢臣我們且不說。”
    “單說最近的,二十多年前是我們反攻北朝聲勢最大的時候,湧現了不少的好將領。”
    “可現在你們看,他們的下場如何?”
    “被冤殺的,在戰場上被賣的……能活下來的全靠躲在京城向文官集團搖尾乞憐。”
    “可悲。”
    眾人茫然地看著這個侃侃而談的年輕士子有些發蒙,雖然大家平時也這麽吐槽過,但冷不丁一個讀書人吐槽自己的群體,就還挺意外的。
    “菜來嘞,客官慢用。”
    這時小二端上了趙以孚點的菜。
    他隨手拿起塊肉就往嘴裏放。
    然後說:“叔你也吃點,我們這一路還有得走呢。”
    說著將肉盤往趙野鶴那邊推了一下。
    那據說認識趙野鶴的人看了他一眼沒什麽反應,隨後催促道:“你這書生別光吃肉啊,繼續說下去。”
    大家都喜歡聽人吐槽朝廷,尤其是聽到讀書人這樣的高知分子鍵政吐槽,總覺得特別有深度。
    趙以孚歎息道:“其實也沒什麽可多說的,我觀朝中局勢,恐怕接下來文人帶兵將會是常態。”
    “武將的地位已經越來越低了,朝廷也越來越不相信武人……”
    他說到這裏,周圍的那些江湖客立刻嚷嚷了起來,毫無疑問趙以孚是說到了他們的心坎裏去了。
    一個個在那咒罵著‘腐儒誤國’、‘朝廷短視’、‘武人委屈’之類的事情。
    畢竟他們這些江湖中人都算是‘在野武人’,算的上是感同身受。
    有人問:“你這書生倒是明白事理,你說你練武,怎的是要投筆那什麽了?”
    趙以孚問:“投筆從戎?”
    那人答:“對對,就是這個詞兒,還是讀書的有文化。”
    趙以孚歎息一聲道:“若是投筆從戎能夠救國就好了,我隻是擔心將來領兵打仗的都是些不通軍略的,所以自己打熬身體學習文武藝,隻是為了若是真要用到我不會草菅人命而已。”
    眾人聽了一下啞然。
    他們當然看不慣武人此時低下的地位,可這個時代對讀書人的崇拜卻是不可磨滅的。
    尤其是當趙以孚以讀書人的身份表達了如此向武之心以後,立刻得到了在場這些江湖客的尊敬。
    他們紛紛抱拳道:“小先生有心了,若是將來哪營將士能在小先生麾下做事,也是幸事……”
    “不知小先生尊姓大名?我等也好為小先生伸張一下誌向……”
    趙以孚便表現的很謙遜:“相逢是緣,何必通名?”
    “來來來,我們再聊聊這朝中重臣都有哪些,我跟你們說,這些重臣有些其實也很有能力的……”
    趙以孚開始八卦自己在周肅那聽來的八卦了。
    趙野鶴則是愣愣地看著自家侄兒穿著儒袍飛快地與那些江湖客打成了一片,然後對趙以孚的恐怖社交能力表示歎服。
    午休了好一會兒,他們重新上路。
    趙野鶴看看路上無人,便嘀嘀咕咕:“君信,方才那些人裏麵至少有兩人是認識我的,為何他們對我都視而不見呢?”
    趙以孚答道:“三叔都喬裝了,他們當然看不出。”
    趙野鶴抹了把臉奇怪地說:“喬裝?我沒有啊。”
    趙以孚說:“胡子,三叔把胡子刮了,這容貌已經大不一樣了。”
    所以說,胡子才是本體咯。
    趙野鶴聽到這裏不由得有些心塞,他說:“也是,以往行走江湖,大家看到我那一把鋼須就知道是趙家老三來了……”
    他說不下去了,仿佛丟了胡子他也丟了趙老三的氣概。
    趙以孚無奈地說:“胡子沒了還能再長,我們還是快些去二叔那裏吧。”
    “這繼續往南接下來應該走不了官道了,具體怎麽走還需要三叔領路……”
    趙野鶴這才回過神來說:“好,包在你三叔身上了。”
    “說實話,要不是我自知嘴笨怕說服不了二哥,其實隻要我一人來就行了。”
    這話說的,趙以孚還覺得若非他不認識路,自己來更方便呢。
    莫名其妙開始互相嫌棄的叔侄兩個很快就進入了通往澤區的荒野。
    漸漸遠離官道,這裏漸漸也有了些蠻荒的景象。
    趙野鶴道:“你可知道,這裏曾經也是有村莊住人的。”
    趙以孚看了看周圍的荒地道:“的確,隱約還是能夠看到一些耕種的跡象。”
    趙野鶴又是重重一歎道:“曾經這裏的土地、百姓都極富庶,隻是一場朝廷南遷,使得這裏變成了徹底的荒地。”
    趙以孚眉毛一挑,隨後了然道:“是了,那時丟了北國舊都的朝廷也是一貧二洗,為了聚攏財力養兵以及建新都,對地方上可謂是極盡搜刮。”
    趙野鶴道:“所以等下到了那水匪寨子的時候我們還是盡量不要提你準備讓二哥投軍的計劃,那裏的人不愛聽這個。”
    趙以孚再次恍然:“明白了,這的確是個大問題。”
    “不過我們要撈回來的始終隻是二叔而已,其他人如何其實也不用太過在意。”
    趙野鶴也沒什麽主意,隻是說:“我也隻是剛想到這個便提醒你一下,具體怎麽做還得看你這個讀書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