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瀛又問道。
    “你二舅叫什麽，在這城裏做什麽？”
    “二舅叫柳夢笙，十幾年前就在這城裏唱戲了，應該還挺有名的。”
    “你確定他現在還在城裏？”
    “當然！”
    “就這些？”
    “沒有了。”李久樂搖頭。
    薑瀛眉頭蹙起，信息太少了。
    李久樂眼巴巴望著她，眨巴了兩下波光瀲灩的大眼睛，神色懇切。
    “顏仙子可以幫我找到二舅嗎？”
    這時，鄰桌的一個黃衫少女突然轉過頭來看向李久樂。
    “你要找柳爺？柳爺還是你二舅？”
    李久樂笑吟吟道，“是啊。”
    黃衫少女眼睛驀地亮了，“我知道柳爺在哪，你找著他後，能幫我要個簽名嗎？”
    薑瀛看那少女的神色，心中頓時明白了大半，看來這柳爺很有名，而且還有不少擁躉，這黃衫少女顯然就是他的粉絲。
    李久樂和那少女都是自來熟，很快就熱絡地聊了起來。
    少女自稱黃桃，從極州來，是個散修，大約三四年前在鄴安城聽過柳夢笙的戲後，便從此不能自拔。但柳夢笙的戲票很貴，所以黃桃這些年四處殺妖獸掙靈石，就為了能買到柳夢笙前排的票。
    黃桃還說，兩日之後，柳夢笙在熙春巷梨月台有一場大戲，黃桃為了搶到這次的前排票，費了不少周折，靈石自然是花了不少。
    李久樂摸摸下巴。
    “熙春巷梨月台？二舅搬家了？他之前分明和我說，他住在城西照水閣啊……”
    “柳爺早就不在那裏啦！因為照水閣太小了，有一年聽戲的人特別多，差點把台子都擠塌了，梨月台的地方就大多了。可是嶽城主並不喜歡伶人，所以柳爺現在，一個月隻唱一場。”
    說到這裏，黃桃抱臂哼了一聲，“嶽城主真是不解風情！柳爺的曲聲多美啊，不僅曲美，人也美，就隻有嶽城主不解風情！”
    難得聽到有人說一句嶽光風的不好，薑瀛不禁有些新奇，若有所思看著黃桃。
    黃桃則好奇地打量李久樂，見他生得好看，笑起來更是眼波流轉、媚眼如絲，不由問道。
    “對了，你方才要說去投奔柳爺，該不會……你也會唱戲吧？”
    李久樂微微一笑，“嗯。”
    黃桃越發好奇，“那你唱一段給我們聽聽？”
    “當然可以。”
    李久樂並不忸怩，清清嗓子，便長長地“嗷”了一聲。
    “嗷”聲一響，薑瀛隻覺太陽穴附近的經脈一陣劇跳。
    還好她剛才沒有喝茶，不然又要忍不住噴出來了。
    怎麽回事，她好像聽見了一頭悲傷的水牛在嚎叫。
    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他顯然還沒有“嗷”完。
    旋即又氣沉丹田、一聲暴喝，“嚎”一聲後。
    客棧中頓時安靜下來，諸多視線齊刷刷向他們這裏看過來。
    若是薑瀛自己，此刻恐怕早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但她居然自始至終麵無表情冷冷端坐著。
    ——顏霜前輩的道心，真的很堅定啊。
    至於黃桃，李久樂開“嗷”後她的臉色就變了，死死擰著眉毛，看來憋笑憋得十分辛苦，最後終於忍不住捂著嘴，看她上下激烈聳動的肩膀，想必是在狂笑不止。
    曲聲終了，客棧中諸人似是都暗暗鬆了口氣。
    見黃桃肩膀還在聳動，李久樂關切道，“你怎麽了？”
    黃桃深吸了一口氣，抹了一把眼角笑出來的淚水，“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真的從來沒有聽過這樣唱歌的。”
    “黃姑娘覺得我唱的和我二舅的比，如何？”
    黃桃嘴角抽了抽，直言不諱道，“你哪能和柳爺比？唱戲這條路，我覺得你還是別走了。”
    李久樂似乎不相信她說的話，轉向薑瀛：“顏仙子也這麽覺得？”
    薑瀛點頭，“嗯。”
    李久樂連遭打擊，垂下眼，沉默了。
    黃桃看著他的腹肌，“以你這麽健碩的體格，你可以去做柳爺的護衛！那也沒什麽不好的，我做夢都想做柳爺的護衛！守護他！守護他的歌聲！”
    李久樂被她昂揚的情緒感染，暫時不糾結自己以後是要唱戲還是做護衛的事情了。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二舅。”
    “喜歡？我們這些人怎麽配喜歡柳爺！”黃桃突然攥緊拳頭，聲音都提高了幾分。“柳爺是神，我們這些小小螻蟻，隻配仰慕、崇敬他！聽柳爺一曲，我這汙濁的靈魂，都好像被他淨化了一樣，靈魂仿佛進入了仙境！你們不知道，兩日後那場戲可是今年的盛會，隻要能聽到這場戲，我便是死了也值得！”
    她說到這裏，眼中竟閃爍起異樣狂熱的光芒！
    薑瀛暗自生疑，修為深厚的高人確實可以在曲中暗藏道韻。
    之前升仙大會的時候，虛悟真人就曾將道韻藏在曲聲中，助他們領悟修煉心法。
    當然，除了可以助人領悟修煉心法，道韻也能助人運功療傷。
    但讓人這麽狂熱的，她倒是第一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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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動聲色問道。
    “淨化？柳爺會幻術？”
    黃桃搖頭，“當然不是！柳爺的曲技近神，豈是幻術那等雕蟲小技可相提並論？那是直抵靈魂的曲音，聽完仿佛飄飄欲仙，忘記身在何處，那感覺，實在是太過夢幻了，聽過一次，就想聽第二次……不，怎麽聽都不會夠。”
    說到這裏，她仿佛已然回到了唱戲現場，整個人眼神都迷蒙渙散了。
    ——這妥妥就是中了邪術的後遺症啊。
    薑瀛想到這裏，狀似不經意地瞥了李久樂一眼，後者正看著黃桃，琥珀般的眼中倒映著瀲灩光影，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那會邪術的柳夢笙是他的二舅，那麽他又到底是誰？
    黃桃仍然極力想要說服薑瀛，“百聞不如一見，如果你聽過柳爺的曲聲，你就會知道什麽知道什麽是‘神’！”
    薑瀛對“神”以及所謂“近神”的歌聲並不抱有期待。
    因為她所見過的那些自詡為神的人，都不過是一群附在眾生身上敲髓吸骨的惡鬼。
    但是和黃桃爭論這些並沒有意義，她點點頭，“好。”
    黃桃見她被自己說服，語氣又熱情了幾分，“姐姐，你一定要提前一個月搶柳爺的票！”
    薑瀛心道，等一個月？絕不可能的。
    她沒這功夫在這裏耗。
    今晚就熬夜多畫點符，明天，她就要去會會這柳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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