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光風搖頭，“鬼族的形貌其實並不固定，因為他們的特殊體質，可以隨心改變自己容貌。鄴安城中那些想要融入人族生活的鬼族，會想辦法固定自己的外貌。不過，他們大多偏好妖豔的長相。”
    薑瀛想起在仙來客棧看到的那些輪廓深邃、長相豔麗的美人，又想到李久樂那張美得出奇、禍人道心的臉，心中頓時明白了不少。
    她點頭。“師兄，我知道了。”
    嶽光風提醒她，“雖然這些年鄴安城實行人鬼共治，人鬼兩族表麵相處和睦。但他們到底非我同族，小霜若想要查探柳夢笙，一定要加倍小心。”
    梨月台坐落在人群熙攘的熙春巷。
    不出意外，牆外設有防護陣。
    薑瀛研究了一番後，在陣法上畫了個後門，捏了個隱身訣閃身進入。
    進入不出幾步，一個戲台赫然便在眼前。
    精致宮燈自簷角垂下，明紅流蘇拂過雕刻精致的金色垂花柱，梁柱上躍動著符文輝光，一直蔓延到戲台上。
    薑瀛再待細看，忽而遠處傳來空曠的梆子聲，雖然不甚響亮，一下一下，正中心底，將意識震得漸漸渙散。
    萬千畫麵不由分說、濃墨重彩將她籠罩——伶人站在戲台上，媚眼如絲，水袖翻湧，宛若蛇一般遊到她腳下，順著她腳踝往上攀爬……
    她心道一聲不妙，中術了！
    速念淨心訣後，眼前魅影消散，薑瀛不敢多做停留，破霧而出。
    重又回到熙春巷。
    站在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接頭，薑瀛微微鬆了口氣。
    人們並未發現一牆之隔內的梨月台有何異常，也未注意到薑瀛。
    薑瀛望著麵前這座看似寧靜的宅子。
    能布下如此離魂陣，柳夢笙的修為絕不會低於她。
    明天他的好戲就要開演了。
    他，會是那個獻祭全城的鬼王嗎？
    如果他是，那麽明日那些來聽戲的人，會被他當做是開啟獻祭的鑰匙嗎？
    她想到了昨日在客棧遇到的黃桃，那個不遠萬裏、花費重金，隻為前排支持他的無辜粉絲，在他眼裏，到底算什麽？
    一個用來吸血的養料嗎？
    薑瀛正在思索，突然從不遠處街口傳來一陣喧嘩。
    “這孩子怎麽回事？難道是發癔症了！”
    “快製住他！”
    一時間，尖叫聲混雜著哭喊聲，街頭陷入一片混亂。
    發病的是個男童。
    孩子口中吐著白沫，死魚一樣在地上撲騰著，滿地打滾。
    一個瘦弱婦人哭喊著跪倒在地，撲向孩子。
    “是娘親！你不認識娘親了嗎！”
    薑瀛皺眉，這症狀，不似尋常癔症，倒像是返魂香過量食用後的失魂症！
    據她所知，返魂香是從煙館、青樓等魚龍混雜之地流出，嶽光風為了維持城中穩定，查封之事一直都在暗中進行。
    怎麽會有人當街發病，而且還是個孩子？
    她試圖將孩子從地上抱起，孩子突然直挺挺坐起，沒有任何神光的死魚眼睛楞楞釘在婦人臉上片刻，突然躍起，一口狠狠咬在婦人手臂上。
    驚叫聲再起！
    “這孩子定是中邪了！”
    “快送醫館吧！”
    婦人任由孩子咬在手臂上不鬆口，仍然將孩子緊緊摟在懷裏，。
    她垂淚道，“我已經求過醫了，聽說這城中有仙人，我才特地帶孩子來這裏求醫。仙人給的藥，怎麽會是壞的？”
    說到這裏，她發出一聲絕望哀嚎，“不可能，那是我花光了所有錢買的！不可能！我的孩子！”
    薑瀛分開人群，正要上前，這時從人群中有個女子道，。
    女子走到婦人麵前，歎了口氣道，“大姐，你恐怕是被騙了。這年頭，招搖撞騙的壞人多，沒有醫德的大夫就更多了。”
    薑瀛看向那說話的女子，看不出她的年紀，隻見她長得一副姣美豔麗容貌。
    女子說到這裏，看了那衣衫破舊的婦人一眼，歎了口氣。
    她想了想，從腰間錢包裏拿出些許銀錢，上前遞給這婦人，“大姐，重新找個醫館，給孩子好好看看吧。別再耽誤了孩子病情。”
    婦人怔怔看著她，“我，我不能收。”
    女子笑了笑，將錢遞到婦人手中，拍了拍婦人粗糙生繭的手，“都是為了孩子。”
    婦人嗚咽，“謝謝好心人！謝謝好心人！”
    這時，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
    “這是吸了返魂香才會有的失魂症嗎？”
    一語既出，滿街皆驚！
    人群立即炸了鍋。
    “難道是那些噬魂鬼又回來了？”
    “那些噬魂鬼最愛誘惑人族吸食返魂香，把他們變成沒有神智的行屍走肉，然後再吸掉他們的魂！”
    “人鬼共治的時候就明令禁止過返魂香，大家來這城裏，都是為了生活！他們這是在破壞協定！”
    “這女鬼該不會就是噬魂鬼吧？假惺惺的給人家錢，錢上說不定就撒了返魂香！”
    “喪盡天良的鬼，竟然對個孩子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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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噬魂鬼亡我人族之心不死啊！”
    “快去城主府報告此事，除掉城中所有噬魂鬼！”
    “那香粉鋪的老板也可能是噬魂鬼！我家娘們每年都要在他家買不少胭脂水粉，一定是在裏麵偷偷摻毒了！”
    懷疑和恐懼的種子一旦播下，就立刻像瘟疫一樣傳播開來。
    混亂中，一個壯碩男子一躍而起，跳到了路邊小吃攤的桌上。
    他的臉因為激動發紅，激烈地揮舞著木棍，以一種煽動的語調揚聲道。
    “兄弟們聽我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些鬼中必然藏著噬魂鬼！抓住他們！一個都不能放跑！將他們扭送到城主府！我們決不允許任何一個噬魂鬼留在這城中戕害同族！”
    “抓住他們！”
    “殺死噬魂鬼！”
    人群瞬間失控！
    他們抄起木棍、鍋鏟，推推搡搡，一時間，竟然沒有人再去管那求醫的婦人和昏迷在地的孩子。
    不知是否有人故意在攪混水，不過短短時間之內，群情激奮宛若煮沸之水，汪洋鋪開。
    薑瀛處在這沸騰、盲流般的人群之中，竭力讓自己冷靜。
    來這裏之後，變故太多了，她幾乎沒有太多時間去細細梳理。
    但眼下，她看到了那個抱著孩子、滿麵淚痕與塵泥交織的婦人，以及那個被群情激奮的人族抓住扭打的鬼族女子。
    可是，就在片刻之前，她剛剛給了一個人族婦人一點救命錢。
    香粉鋪裏傳來一聲尖叫。
    “放開！憑什麽說我們是噬魂鬼！你們憑什麽抓我！放開我！大家都是這座城的居民！有協定的！”
    為首的漢子一把抓住香粉鋪掌櫃的長發，將那容貌精致的男人揪了出來。
    “你還敢反抗！說不定你就是噬魂鬼的頭子！大家一起上，砸了這香粉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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