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章 哪怕所望隔山海,她亦第一時間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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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眼人已經看出了龍顏不悅。
    不少人剛剛還尋思這凝安郡主是個有眼色的,此時再一瞧聖上的臉色又紛紛搖頭,覺得江清月不太懂事了。
    眾人屏息凝神,紛紛猜測她會與宮中或朝堂上的誰有所勾結。
    沒成想江清月小聲說道:“陛下,禦膳房有個做點心的泰嬤嬤,上次在壽康宮清月嚐著她做的點心可好吃了,清月可否將那位嬤嬤借來兩天?”
    這求賞說出來。
    再加上江清月那試探又小心翼翼的神色。
    此時取悅的可不止皇帝和太後了,朝中不少年邁寡緒的老臣都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這丫頭。”皇帝跟太後無奈地搖頭,“一個廚子罷了,莫說借,就是直接送你都成,明日你進宮來把人領走就是。”
    “真的!多謝陛下!”
    江清月喜上眉梢地行禮謝恩,又得來太後一句調侃。
    “一個廚子就將你開心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哀家待你不好呢!”
    江清月回到坐位前先走到太後身旁,給太後倒了杯茶雙手奉上。
    “怎麽會呢。皇祖母平日裏好吃的好玩的流水似的往清月那送,清月肯定牢牢記著皇祖母的好呢~”
    太後點點她挺翹的鼻尖,笑罵道:“哼!你也就隻記得好吃的好玩的了!”
    江清月晃著太後的衣袖撒嬌,大殿高位四周洋溢著一片的歡聲笑語。
    此時誰還不明白,江清月已經實實在在算是皇室人的範疇了。
    唯有蔣青雪低著頭躲在陰影裏,尖銳的指甲戳破了手帕,破帛聲淹沒在大殿的歡聲笑語中。
    無人注意處,慕容懷又一次將蔣青雪的神色盡收眼底。
    酒盞掩過滿是寒意的嘴角,慕容懷朝殿外的天色掃了一眼。
    “漸起秋風。”
    “九哥你說什麽?”
    慕容懷收回視線,看向一旁對他有些關切的十一公主慕容安。
    “沒什麽,晚宴結束後多半會有些涼,你臨走時記得別吹著。”
    “哦哦,謝謝九哥關心。”
    慕容安懵懂地點點頭,轉身把桌上的一盤杏仁羹推到慕容懷桌上。
    “九哥你嚐嚐,可好吃......”
    “不必。”
    慕容安話還沒說完就被慕容懷打斷了,手中端著的杏仁羹也被慕容懷抬袖擋住,不得不重新放回她自己桌上。
    被落了冷臉的慕容安有些失落地撅起嘴,明顯不如剛剛高興。
    慕容安總會下意識親近九哥,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麽。
    但每次慕容懷都表現得不太喜歡她。
    雖然不會像對其他皇兄那般滿身防備,偶爾對她也如剛剛那般關心一二,但好像就是不太喜歡她。
    慕容安看了看滿身淡然的慕容懷,又朝高位之上的江清月看了看,小聲嘟囔道:“明明我才是九哥的親皇妹......”
    話音落下,慕容安渾身一冷。
    扭頭就見慕容懷盯著她的眼神格外可怕。
    “九、九哥?”
    慕容懷神色冷厲:“你在看什麽?”
    “我、我看凝安郡主,今、今天的衣裳真好看,是我沒見過的花紋......”
    慕容懷目光幽深地看了她最後一眼,而後收回視線。
    慕容安感覺周身的空氣重新活泛,長鬆一口氣。
    她從來沒見九哥這麽可怕過。
    宴程又過三舞四曲,當下酒意正酣。
    席上還是源源不斷地呈上美食,但江清月已經吃了個八分飽,漸漸停下筷子在座位上神遊。
    慕容懷掀開新上的一碟千層油糕,見盤中最底下蓋著的一枚黃豆,抬眸朝江清月望去。
    明明隔著足有五丈遠,明明隔著如山人海。
    可江清月就是第一時間感應到了。
    從神遊中回神,到回眸望向慕容懷。
    江清月隻需一息,平靜到顯得麻木的神色就能立刻掛上隻屬於他的笑顏,歡心地給予他回應。
    “怎麽啦?”江清月用口型問道。
    慕容懷往桌上的那疊千層油糕掃了一眼。
    江清月立刻心領神會,用筷子掀開油糕,看到了一枚不該出現在這道菜中的黃豆。
    這是宮宴開始前兩人定好的暗號,由禦膳房中的線人專門為兩人布置。
    若油糕下什麽都沒有,則事有變數先按兵不動。
    若油糕下有一枚黃豆......
    “皇上,酒過八巡了,鎮遠將軍府的張大公子,和吏部尚書府的大公子,可都等著呢。”
    江清月順著聲音朝上麵看去,大內總管林順跟皇帝提醒完,皇帝放下酒杯,抬手示意樂聲停下。
    “驍騎前鋒將,呂禾樞何在啊?”
    聽到這個官職,江清月恍然如夢般眼眶一酸。
    十三年前,驍騎前鋒將後頭跟著的,可是她兄長江淮晏的大名。
    大殿上躬身走出一年輕男子,江清月轉頭望去,藏於桌下撫在膝上的手驟然攥緊。
    “臣,驍騎前鋒將呂禾樞,參見陛下!”
    “平身。”
    “謝陛下!”
    呂禾樞緩緩起身,江清月看向他半抬起的臉,一寸一寸認真記下他的樣貌。
    原來就是他,將兄長在邊疆多年力挽狂瀾的軍功奪走,按在了他自己頭上!
    “嗯。那鎮遠將軍府,張家來人又何在啊?”
    皇帝對呂禾樞稍作打量,隨後將視線轉向另一個走出席位的年輕男子。
    待張大公子行過禮,皇帝抬手賜了平身。
    “這麽多年過去,鎮遠將軍府可算是回來了個人啊。”皇帝指了指張大公子,又看向呂禾樞笑道:“還有你,你爹可是吏部尚書,你身為他的大兒子卻駐守邊疆十三年。”
    “你可知道,這些年你爹替你告假給朕遞的折子,摞起來得有兩個你高了!”
    呂禾樞和張大公子連忙跪下表忠心,可江清月卻好似耳鳴了一般。
    可算回來了?
    那她不明不白死在邊疆的兄長呢?
    呂禾樞的爹是吏部尚書......
    那她兄長江淮晏的爹,當年還是戶部尚書呢!
    父替子告假的折子摞起來很高嗎?
    嗬,這一點她江家確實比不了。
    每當她吵著要兄長時,爹爹總會抱著她,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講:
    兄長是為國征戰,為民浴血,為大鄢邊境安穩,為大鄢此代安寧而戰的英雄。
    大鄢朝的百姓比江清月更需要江淮晏......
    所以她不能吵著要兄長,江淮晏也不能回家。
    江清月捏著的玉箸微微顫抖,垂下的視線不知怎地十分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