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裏。
    父子倆靠在一張舊飯桌上，開心地吃著熱氣騰騰的方便麵。
    91年的時候，一包方便麵買7毛錢，算是高檔食物了。
    老爸吃得津津有味，唐奕塵就當吃個情懷了……
    “今天總共跑了12個菜市場，23家檔口，算上胡老板的，一共賣掉了258斤。”
    “這裏卻隻有1771塊5毛，這些小老板都賊精賊精的，硬給我東摸西摸，抹掉了將近10塊錢的零頭，本來應該是1780塊2毛的。”
    唐雄華嗦完一口方麵便，又騰出手來，在小本子上寫寫畫畫，算是在對賬。
    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寫的全是每一筆清晰的賬目。
    唐奕塵看著本子，做了個總結道：
    “進貨總成本和運費一共是801塊，等於我們已經淨賺了970塊！”
    “而且我們還剩下290多斤貨，如果明天一天能賣完，加在一起能賺2900多塊錢吧。”
    此時正在埋頭看小本子的唐雄華，冷不防聽到唐奕塵報出「2900塊」這個數時。
    一開始還愣了一下，隨後臉上便是震驚麻了的表情。
    我的天！2900多塊！
    毫無疑問，這個數字對唐雄華衝擊力巨大。
    一個禮拜前，他還隻是個每月拿180塊工資，甚至還算是高薪人群的老師。
    被學校無情地辭退後，麵臨著失業沒有收入，同時還會遭人看不起的窘迫。
    轉眼之間，他一天就能賺將近一千塊，兩天賺將近三千塊。
    這……這簡直做夢都不敢想象啊！
    要知道，他摳摳搜搜存了兩年才勉強存到三千塊。
    如今隻是跑來一趟楚州，就把這個錢賺到了……
    真好賺！太好賺了！
    “咕嚕……”
    唐雄華咽了咽口水，差點沒把方便麵給整條咽進喉嚨裏。
    片刻後，他回過神來，雙眼如炬地盯著唐奕塵道：
    “奕塵！我們要叫人來幫忙了！”
    “今天一天跑下來，我感覺兩條腿都快要瞪廢了。”
    “關鍵是現在連漢口區都沒出，這要跑遍整個楚州……”
    “忙不過來，根本忙不過來！”
    唐奕塵想了想道：“確實，如果按照胡老板第一次12斤的進貨量，很多檔口兩三天後就得重新補貨，回老家補一次貨來回需要時間。”
    “更重要的是，如今這小魚蝦幹市場剛剛興起，搶占市場是很重要的。”
    “單單是去跑市場，老爸你一個人忙不過來，必須喊人了！”
    唐雄華重重點頭道：“沒錯！得趁勢加大力度，霸占整個楚州市場才行！”
    霸占市場？
    老爸這個詞用的還挺上道的，有首富霸總那個味了。
    唐奕塵笑了笑，接著問老爸道：“那老爸你是打算喊上大伯，還是小姑父，還是兩個都喊？”
    唐雄華沉思了片刻道：
    “我是這樣想的，等下我就打電話到村裏，先把你小姑父喊過來，讓他坐淩晨2點半那趟火車來楚州幫忙。”
    “坤飛那人雖然懶散了點，但起碼比較機靈，送貨算賬收錢這些，他比你大伯更適合。”
    “大不了明天我們再買一輛三輪車，反正之後也用得上，我先帶你小姑父跑幾趟，熟悉了之後，接下來補貨的事也可以交給他。”
    “我呢，就去其他區跑市場……”
    “至於你大伯，明天如果賣完了，我們回去就讓你大伯主要負責在村裏收貨，甚至後買他也可以做補貨的事。”
    “我呢，主要盯著收貨渠道不出問題，還有市場拓展順利這兩個關鍵點就行，先試試看，不行再慢慢調整。”
    “奕塵，你覺得怎麽樣？”
    不得不說，老爸考慮得算是非常周到了。
    而且他已經注意到了，進貨渠道和市場拓展兩個關鍵點，必須得牢牢把握住。
    如果是找親戚幫忙，唐奕塵也未必能想到更好的安排。
    但他還是提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如果明天小姑父來楚州，那之前說是縣飼料廠收貨的事，看能就會暴露了。”
    “老爸你想好了接下來怎麽跟家裏交代，還有保密的事了嗎？”
    唐雄華點了點頭道：“嗯，我知道。沒關係，都到這一步了，他們遲早會知道。”
    “就算跟你爺爺奶奶坦白我被學校辭退的事，我現在也沒什麽後顧之憂了。”
    “而且我相信，你大伯和小姑父都會保守秘密的。”
    “你大伯自不用說，你小姑父比我小三歲，我們也是從小一塊玩到大的，當初還是我把你小姑介紹給他的呢。”
    “這倒也是。”唐奕塵點頭表示同意。
    但與此同時，奕塵也在考慮另外一個問題。
    自古以來，國人患寡而患不均。
    親戚朋友一塊合夥做生意，一開始其樂融融，不管是虧了還是賺了，最後反目成仇的例子比比皆是，數不勝數。
    他知道老爸是想拉一把大伯和小姑父。
    但眼下這個方法，是不是真的最佳呢？
    其實，一開始唐奕塵是更傾向在楚州招本地人過來幫忙的。
    本地人對進貨渠道和價格不清楚，這就能很好地杜絕撬過來自己幹的情況。
    而大伯和小姑父如果一下就知道了其中巨大的利潤空間，那賺的錢又該怎麽分配呢？
    怎麽分配都難免不會心生間隙！
    想了一會兒後。
    唐奕塵還是決定說出自己的想法：
    “爸，我覺得就算想拉一把家裏人，也未必需要讓他們跟我們一起做。”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覺得大可以等到我們的生意上了正軌之後，讓大伯和小姑父跟著我們學幾天，然後自己去單幹。”
    “畢竟，這門生意說白了並沒有什麽技術門檻和難度，隻要帶一遍就會了。”
    “唯一的門檻就是需要一點啟動資金，這我們甚至可以借給他們。”
    “再說了，錢一個人是賺不完的。隻要小魚蝦幹這個市場空白存在，我們大夏那麽多個城市，那麽多鄉下小魚蝦資源，他們完全可以依葫蘆畫瓢，去其他鎮上收貨，賣到其他城市去。”
    “說不定賺得還比楚州多。”
    “爸，你覺得呢？”
    “這……”唐雄華陷入了沉思。
    唐奕塵見狀，也沒有催促。
    老爸這代人，家庭和鄉土家族觀念比他這代人強多了。
    而且91年一家人卻單幹做生意，還是很稀奇的事，需要時間去消化。
    半響過後，唐雄華猛吸了口煙，吐出來後看著唐奕塵道：
    “奕塵你說的有道理，這我知道……可如果不找你大伯和小姑父過來幫忙，我們去哪找人呢？”
    見老爸想通了，唐奕塵便暢然回道：
    “這個問題不大，我們在火車站或者菜市場，隨便掛個招工的牌子都能找到人。”
    “老爸你一直在鄉鎮體製內，或許不太清楚，這年頭城裏根本不缺勞動力，缺的反而是工作崗位，大把下崗失業的工人沒有工作。我們國家正在經曆一次手術前的陣痛……”
    “我們隻要好好挑選一下，一定能找到合適的人。”
    “是這樣嗎？”唐雄華不理解，也有些懷疑。
    難道不止自己失業，大家都失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