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貼身親衛的陪同下，阮泰大步走出城主府，當即有幾人迎了上來。
    “阮兄。”中年文士打扮的孟良佐問道：
    “情況如何？”
    “不出孟兄所料。”阮泰點頭：
    “每次我提到要麵見城主，司徒空璃就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讓見麵。”
    “城主的情況怕是惡化到極其嚴重的地步。”
    “假不了。”孟良佐笑道：
    “鎖命丹雖然能讓重傷之人延續一年壽命，但半年情況就會惡化。”
    “最後兩個月更是飽受痛苦折磨，真正活到一年的情況少之又少。”
    “唉！”阮泰回頭看了一眼，表情複雜：
    “阮某與城主相扶相攜數十年，走到今日可謂曆經坎坷，殊為不易。”
    “不過……”
    “雖有甲子之交，也要各奔前程。”
    “不錯！”孟良佐點頭：
    “待孟家入主益都，孟姓為城主、阮姓為總兵，此言三百年不變。”
    “何況我們也不是要對司徒家趕盡殺絕，隻要司徒空璃嫁入孟家，孟家豈會苛責司徒家後人？”
    “這也算是阮兄全了當年之誼。”
    “嗯。”阮泰眯眼：
    “司徒空璃說這幾日城主會出麵安穩人心，怕是還能支撐一陣子。”
    “虛張聲勢！”孟良佐冷哼：
    “正好。”
    “我們可以在司徒生露麵的那天弄出些小動靜，試探一下他的虛實。”
    “正有此意。”阮泰點頭：
    “先上車。”
    “好。”孟良佐笑著伸手：
    “我們上車詳談。”
    在至少兩位法師、三十多位術士和一幹煞兵護衛下，馬車駛向遠方。
    …………
    城主府。
    觀星閣。
    司徒空璃、雲織羽並肩立於頂層，隔空注視著阮泰的車隊緩緩駛離。
    “如入無人之地啊！”
    雲織羽低聲開口：
    “進城主府，有貼身親衛佩刀持劍隨同，府中護院甚至不敢開口製止。”
    “出行這麽大陣仗，不知道的怕是還以為他阮泰才是益都城的城主。”
    司徒空璃美眸低垂，目泛殺機。
    早在幾個月前，阮泰就明目張膽的帶著貼身親衛隨意出入城主府。
    那時。
    對方就已經有了忤逆之心。
    “這個世道就是如此。”雲織羽掃了眼司徒空璃，慢悠悠開口道：
    “弱肉強食，勝者為尊。”
    “當年司徒家能有今天基業，同樣是從他人手中得來，莫要不甘心。”
    “是。”司徒空璃應是：
    “空璃受教。”
    “不過……”雲織羽麵露沉思：
    “你叫的幫手，又打算如何對付阮泰，這家夥可不是好啃的骨頭。”
    單單一個阮泰倒是不難解決。
    但阮泰身邊有法師、術士、一眾親兵守護，還有孟家的高手相伴。
    想要殺他，絕非易事！
    “我知道一種法術，名曰釘頭七箭書。”雲織羽開口：
    “身中此術之人，七日之內魂魄消散、肉身化作黃水，就算是真人也難以幸免。”
    “哦！”司徒空璃麵露詫異：
    “當真有這種術法？”
    “也許。”雲織羽聳肩：
    “你對那位朱公子更為了解，難道猜不出他會以何種手段動手嗎？”
    “他可是說了，今夜就取阮泰人頭，就算有釘頭七箭書也來不及。”
    司徒空璃緩緩搖頭。
    她是見過朱居動手，但都是正麵廝殺，並未見其施展什麽玄妙術法。
    隻不過……
    阮泰出行皆有親衛相隨，難以正麵擊殺。
    “那就看看吧。”
    雲織羽輕揮手臂，兩人身前虛空泛起水麵般的漣漪，其上倒影出阮泰車隊的情況。
    “水鏡術？”
    司徒空璃美眸閃爍：
    “怎麽會？”
    ‘水鏡術’是圓光術的變種之一，有些類似於朱居所掌握的玄光術。
    都是借助天地元氣窺探遠處場景的術法。
    隻不過與玄光術不同，水鏡術的施展，必須借助某個具體的物才可以。
    也就是說……
    阮泰身邊有雲織羽動的手腳，也許是某個人，也許是一件隨身物品。
    “小姨既然來幫你，又豈會空著手來。”
    雲織羽抿嘴輕笑：
    “看戲吧！”
    “就怕你找來的幫手隻是個花架子，給句空話早早就已經離開益都。”
    “不會。”司徒空璃搖頭：
    “我相信朱兄。”
    “嘻嘻……”雲織羽笑聲清脆：
    “我年輕的時候也像你一樣相信過別人，不過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
    “這世上，除了自己沒有人值得信任。”
    司徒空璃沉默不語，隻是看著麵前的水鏡，和其上倒映出的人影。
    “馬上就要到統領府了。”
    雲織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進了統領府，阮泰今夜不會再出來，大軍包圍之下想要殺他更難。”
    “就算是真人也未必能做到。”
    “噓……”司徒空璃美眸微動：
    “快看。”
    “嗯？”雲織羽表情生變：
    “他好大的膽子！”
    *
    *
    *
    “唰！”
    朱居的身影出現在臨街牆頭之上。
    在他不遠處就是統領府，巡邏兵丁高舉長槍朝著前方的車隊迎去。
    車隊，
    屬於阮泰！
    朱居能清晰的感知到，車隊內那一股股強大的精神波動、精純氣血。
    其中有兩股最為特殊。
    “嗡……”
    他單手一翻，五枚巴掌大小的圓環依序飛出，繞著手腕來回旋轉。
    五行環！
    體內真氣起伏，五行環的速度也時緩時疾，五色光暈在其上浮現。
    上品法器！
    這是朱居首次入手上品法器。
    明虛三脈諸多弟子，除了核心真傳，擁有上品法器之人寥寥無幾。
    “呼……”
    “不愧是上品法器，真氣消耗可謂驚人，如果我還是破二竅的先天……”
    “沒有如果！”
    朱居灑然一笑。
    他已經破開四個竅穴，更打開了眉心祖竅，真氣足夠禦使上品法器。
    雖然，
    有些吃力。
    “正好，隻用石頭、假山驗不出法器的威力，今日就拿大法師來試試成色。”
    “去！”
    伴隨著他單手前伸，五色圓環電閃飛出，好似五色虹霞劃過夜空，直奔車隊正中的奢華車廂而去。
    百米之地，
    瞬息而至。
    “什麽東西？”
    “小心！”
    “誰？”
    “……”
    此界修行之人神魂之力強大，感知敏銳，再加上朱居絲毫沒有隱藏的意思，法器祭出就被人察覺。
    但五行環的速度太快，快到術士即使察覺也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唯有法師、大法師來得及。
    “嗚！”
    一團黑煙自車廂湧現。
    黑煙中探出數百長短、粗細各異的手臂，朝著來襲的五行環抓去。
    這馬車，
    赫然是一座法壇！
    一座養了數百頭冤魂厲鬼的法壇！
    “好膽！”
    端坐車廂的阮泰雙目圓睜，怒火上湧：
    “竟敢刺殺我？”
    “轟！”
    他話音未落，就感覺一股恐怖巨力從天而降，落在馬車車廂之上。
    數百鬼物被那股狂暴之力生生撕碎，堅硬的車廂更是被撞的七零八散。
    怎麽會？
    阮泰、孟良佐的麵色同時大變。
    這車廂可是百鬼望天法壇，以千年養魂木所製，竟如此不堪一擊？
    真人！
    唯有真人才有這等手段。
    “小心！”
    孟良佐大喝，抖手甩出兩麵木牌。
    木牌形似祖宗靈位，其上金光閃爍，瞬息間顯化出兩尊金甲虛影。
    金甲虛影口發怒喝揮拳砸向五色光環。
    “當……”
    五色光環隻是輕輕一顫，力道卻如山巒傾塌，兩尊金甲虛影當場崩碎。
    “唰！”
    五行環一路橫衝直撞，扛著一應術法靈光，裹挾巨力撞在阮泰胸口。
    “彭！”
    阮泰直挺挺栽倒在地。
    “咦？”
    牆頭上的朱居眼眉微挑：
    “寄物術！”
    所謂寄物術，是指通過術法、符籙等手段將人的生命寄托在其他物體上。
    對施展寄物術的人造成的傷害，也會通過術法轉移到被替身物品上。
    當然。
    這等法術有承受上限。
    如果一瞬間來襲的攻勢超過上限，即使身上有寄物術同樣會造成傷害。
    “噗！”
    阮泰口吐鮮血，撐著身體倒退，顯然是所寄之物並不能完全抵消五行環對他造成的傷害。
    “是寶器真人！”
    孟良佐眼眶抖動：
    “快！”
    “施術之人就在附近，找到他把他殺死，寶器無人操控自會失效。”
    說話間。
    周遭親兵、法師已經朝著五行環瘋狂撲去。
    不遠處統領府附近巡邏的兵丁也已看到牆頭上的朱居，大喊著衝來。
    “嗡……”
    五行環狂顫。
    五色光暈在場中大盛。
    恐怖的力量就像是滾動的大山，不論前麵是什麽都能給輕易碾碎。
    術法世界的修行者肉身太過孱弱，麵對上品法器幾乎毫無抵抗之力。
    “百眼！”
    阮泰大吼，神魂法相自識海一躍而出，化作一尊腹生百眼、渾身黑毛的怪物。
    “吼！”
    怪物仰天嘶吼，百眼綻放靈光。
    上百道慘白色靈光落在五行環之上，前衝的五行環竟是猛然一滯。
    神魂攻擊！
    此時。
    摻雜了鐵煞石的長刀、箭矢，還有各種各樣的法術也落在五行環上。
    五色靈光瘋狂顫抖，隱隱顯出不穩。
    “差不多了。”
    朱居抬手輕招：
    “術法世界的修行者肉身孱弱，但手段詭異，想要強殺確實有些麻煩。”
    “不過……”
    “也不算太難。”
    “唰！”
    五行環電閃飛回，化作五色光暈把他的身體盡數籠罩。
    相較於進攻，這件上品法器其實更側重於防禦，來襲箭矢當即被五色光暈彈飛。
    朱居腳下輕輕一點，整個人宛如瞬移一般出現在混亂的車隊正中。
    “錚！”
    縱橫刀出鞘。
    鬼神限！
    千刀不盡！
    千百道刀光乍然出現，如同無數道肉眼難辨的虛線，瞬間橫掃全場。
    數十護衛、術士，乃至法師的身影猛然一滯。
    一刀絕空！
    刀光再次一閃。
    阮泰所化法相突然消失不見，他的眉心多出一道裂縫，延伸至胯下。
    “噗通！”
    “噗通！”
    一具具人影好似收割的麥穗，齊刷刷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