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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具肉身一破,裏麵的慶煞本體就會再無束縛,挾帶軀體本身修為靈力,徹底衝開最後的封印,不必再被這具偶然得來的軀殼裏尚未銷毀的殘魂時不時幹擾。
    但——
    慶煞的笑容忽然凝滯。
    謝長安這一劍竟沒斬在他身上。
    她至將將落時,劍氣與劍光悉數收斂,身形於半空折轉,留天劍斬向另外一邊!
    另外一邊也正在血戰。
    宋陵與雲極並非不去幫謝長安,實是他們自己也分不開身。
    奪舍許危闕的同樣是變幻無窮,棘手詭異的慶煞化身。
    更奇詭的是,他可以無時無刻突破任何法界罡風,以水或風的形態出現在宋陵雲極身邊,給予他們出其不意的暗算。
    唯一的弱點,也許就是對方還未強至能夠同時壓製兩人的地步,雲極尚且能與對方周旋,但宋陵就顯得左支右絀,遍體鱗傷。
    宋陵渾身浴血,倚靠在冰石持劍喘息,看上去殊為可怖。
    他清楚自己身上大多是皮肉傷,但血再這麽流下去也很容易失血過多。
    讓他驚異的是雲極。
    這名自稱散修的修士起初是用刀對敵,後來顯然也被逼急了打出火氣,直接就祭出另外一把劍器,果真如他自己所說刀劍雙修。
    雙兵橫空,罡風淩厲,便連那妖物也暫時莫能近身。
    宋陵越看,越是暗自心驚。
    這世上有哪位散修是刀劍雙修,且二者都已達到大能宗師之境界的?
    看此人修為,分明是劍修與武修的巔峰。
    他當真是叫雲極嗎?
    宋陵顧著觀戰,還沒注意到,他的血滲出傷口,又浸染衣裳緩緩從身下蜿蜒,流入旁邊的冰石。
    血融入冰石,轉眼被舔舐吞沒。
    原本被冰凍住的白狐忽然輕輕眨了下眼,睫毛顫動,微微撐開的縫隙中,妖光一閃而逝。
    額生雙角的妖修緩緩轉動頭顱,低頭望向喘息的宋陵。
    倒伏的人修亦動了動僵硬已久的手指。
    宋陵沒有發現這可怖的一幕,有個人卻注意到了。
    幽嶽悄悄從後麵繞過去,盯著被血融化的冰石。
    白狐睜眼的弧度似乎更大了,它在冰裏輕輕眨眼,連帶爪子也動了一下。
    封印正在一點點解除。
    裏麵封住的,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凶神惡煞,每一個都足夠在這世上掀起滔天巨浪。
    當它們全部破冰而出,這裏將徹底陷入血海。
    幽嶽驀地喝道:“快離開那些冰石!”
    但已經來不及了。
    不僅是宋陵的血,還有謝長安,雲極等人被冰晶劃開的傷口,血沫或多或少也飛濺在冰石上,又被悄然吞沒。
    話音未落,許危闕忽然提劍暴起,從腳下劈出一道溝壑,震動層層蔓延開去,連帶冰石也紛紛出現裂痕。
    宋陵也發現不對勁了。
    他猛地扭頭望向不遠處——
    冰石內抓著仙品劍器搖晚燭的那個人修,隨著冰石四裂,對方上半身竟是掙紮著想要撐起來!
    其他人更是大驚失色。
    先前那些冰石內的人雖然形狀姿態各異,但眾人並未太放在心上,因為有高長老的前車之鑒,大家也隻以為那些冰石裂開之後,連同裏麵的人也會血肉盡碎,誰能料到此處與外麵截然不同,冰石裏的人竟還能活過來?!
    轟然巨響此起彼伏,冰塊紛紛炸開!
    白狐伸了個懶腰,仰首無聲咆哮,抖去身上冰雪,緩緩望向眾人。
    它的身形幾乎與人等高,動起來時格外有種壓迫感。
    玉催雖也能變成如此形態,但她平日更多喜歡以小巧玲瓏的身量行走,一來降低別人防備,二來行動也方便,眾人便也習慣了,此刻驟然看見白狐,不由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荒謬之感。
    狐狸也停下轉身欲逃的步伐,呆呆望向白狐。
    破冰而出的不止是白狐。
    額頭生角的妖修,手持搖晚燭的人修,這些被封印在千萬載之前的妖邪大能,因一場意外,徹底複生了!
    宋陵看見搖晚燭被對方重新握在手中的一刻,原本心念微動,覺得同為人修,己方說不定能多個幫手,但下一刻,這種僥幸的想法就徹底破滅了。
    因為人修離開冰石的瞬間,紅霧不知從何處飄來,從頭頂百會鑽入,對方原本就混沌無神的眼神隨之一變,越發黝黑陰冷。
    他緩緩環顧四周,望向宋陵雲極等人的眼神,極為陌生,並非是看見同為人修的驚喜,反倒更像是——
    饑渴許久,驟然發現獵物的迫不及待。
    這些變故的發生皆在眨眼之間。
    就在此時,謝長安沒有落向慶煞,反而中途折開的那一劍也斬下了!
    留天劍的劍光在此時此地,幾乎比外麵的日月還要耀眼。
    雲極若有所覺,在劍光初起的刹那,他雙手結印,刀劍齊出,與留天劍恰到好處組成天地人三才方位,如流星驟落,刀光劍影直插冰麵,掀起滔滔狂瀾,罡風狂湧,耀目流光若星芒落下。
    宋陵被磅礴滄浪一般的罡風壓得幾乎寸步難行,睜不開眼,隻能勉強從縫隙中窺探。
    眼前一幕看似瑰麗溢目,實則謝、雲二人布下龐大劍陣,意圖將慶煞等邪物都困在劍陣中剿殺,謝長安一個劍仙境修士,能如此施為就罷了,雲極一個來曆不明的散修,竟也能有如此實力。
    宋陵自忖雖無劍仙修為,在同輩之中也算佼佼者,但若以他自己跟謝長安或雲極這等中途結識未久的關係,是絕無可能在生死之間有這等默契的。
    他心中對雲極的好奇達到鼎盛,但更為恐怖的敵人橫亙在前,宋陵無法分出任何心神去關心旁枝末節,他摸出三道符籙,咬破舌尖將血噴上去,隨劍而出,配合二人,靈氣縱橫,縈繞其間,輔佐穩固劍陣。
    一時間,符光與劍光交相輝映,吐焰流精。
    慶煞,許危闕,連同白狐等,悉數被困在陣中,暫時無法施為。
    謝長安對其他人傳音道:“你們先退出去,我與雲極殿後。”
    宋陵:“我也留下來幫忙吧!”
    雲極:“不必,我們準備用陣法將這裏重新封起來,需要耗費大量靈力,你先走,前方極可能還有敵人,需要有人保存實力。”
    宋陵看了被困在陣中的許危闕和方清瀾一眼。
    許危闕自不必說,神色行止已經完全變了個人,方清瀾從出現起就未開過口,但望向他們的眼神,如困獸雙目通紅,飽含狠戾恨意,宋陵毫不懷疑對方若能脫困而出,定會將他們全部碎屍萬段。
    麵對這樣的許危闕,他無論如何也無法跟從前的許師叔聯係在一起。
    許、方二人修為遠勝他們,卻依舊淪落到眼前地步,可見奪舍他們身軀的慶煞,其修為與狡猾,已經遠遠超過他們的想象,此時被困也不過是暫時的,謝長安和雲極堅持不了多久。
    念頭一閃而過,宋陵當機立斷,將最後一絲猶豫不舍斬去。
    他沒再看許危闕,隻一點頭,拽起幽嶽。
    “勞煩兩位了!”
    狐狸看了陣中白狐一眼,似乎還想說什麽,被宋陵直接抓住大尾巴就往外麵拖。
    然而宋陵一個拖兩個剛退到他們先前進來的岔道時,劍陣就發生了變化!
    地麵轟然作響,伴隨劇烈震顫,劍光破碎,星芒迸裂,劍陣的裂痕肉眼可見逐漸擴大,最後徹底被由內而外撕開!
    附身許危闕的慶煞不知何時從地上起身,又是恢複如初,毫發無損的模樣。
    他直接步入劍陣,徒手破開,許危闕的劍也變成受其驅策的凶器,已然六親不認,挾著橫掃千軍之勢,罡風帶起大片冰棱朝他們排山倒海傾覆而來!
    宋陵下意識後退半步。
    但謝長安比他更快擋在幾人麵前,留天劍應聲而出,豎起一道堅固屏障,封禪筆也開始在半空畫出風雨江山,翠幕千障,將那鋪天蓋地的罡風阻攔在外。
    然而謝長安的動作顯然比之前更為急迫倉促了。
    因為方才她還能用封禪筆在文心簿上筆走龍蛇,此刻卻連文心簿都來不及用,隻能借用封禪筆本身的威力,但封禪筆一筆一劃又需要耗費靈力無數,她縱是修為再深,也經不起這種侵損。
    與此同時,雲極也以靈力相抗,攔下方清瀾欲衝過來的身形,兩人纏鬥起來,在冰墟間來回飛縱,身形極快,幾化虛影,讓人目不暇接。
    從冰石中出來的妖邪也在不斷撞擊謝長安豎起的一道又一道屏障,這些人在若幹年前本就皆非善茬,如今即使剛解開封印,威力也不可小覷,單說人修手裏那把搖晚燭,封禪筆築起的屏障根本擋不住幾劍,很快又開始出現裂縫,一道接一道被破開。
    白狐忽然躍起,身形化為白光,又漸漸變小,趁隙穿過屏障法界,等落到狐狸麵前時,就已經與她差不多大小了。
    狐狸怔怔看著對方。
    她自打有記憶以來,就是形單影隻,生長修煉全憑靈性天賦,隻因妖修開啟靈智萬中無一,能夠化形的少之又少,天材地寶可遇不可求,彼此之間互相防備尚且不及,絕無同類抱團取暖的說法。
    狐狸一路跌跌撞撞,在遇到謝長安之前,從未信任過別人,更勿論見到可以依靠的同類。
    但此時她親眼看著白狐從冰裏走來,變得與自己一般大小,忽然就生出一股熱淚盈眶的酸澀,血脈裏汩汩作響,如有感應。
    “你叫什麽名字?”
    她聽見白狐的聲音在她腦海響起。
    不知怎的,狐狸平日裏的警惕狐疑在這同類前輩麵前化為烏有,下意識就應了:“玉催。”
    “這名字很好聽。”白狐似乎也很高興,“我已經許久不曾見過同類了,是你救了我,多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