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村。
    半山腰處，一排低矮瓦房透出微弱的燈光。
    昏黃的燈光下，老舊的家具，發黑的泥牆，幾乎不見任何現代的家具家電，給人一種家徒四壁且逼仄壓抑的感覺。
    李幼衣蹲在地上，手中握著一把空心菜。
    她仔細地挑揀出壞的葉子，整理完畢後，用一旁的穀草，熟練地將空心菜捆紮好。
    明日早上，媽媽要將這些新鮮的蔬菜運到鎮上去售賣。
    所以必須在今晚就將這些菜整理妥當。
    畢竟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媽媽沒法外出打工。
    飼養家禽和出售各種蔬菜，就成了她家的唯一經濟來源。
    “姐姐，肉肉真好次！”
    這時。
    一個約摸五六歲，可可愛愛的小女娃跑過來說道。
    她胖乎乎的小臉，頭頂紮著兩個小揪揪。
    手裏拿著一根被吃掉一半的烤腸，臉上洋溢著沒心沒肺的笑容。
    “好吃，那姐姐下星期回來再給你買！”
    小女娃是李幼衣的妹妹。
    叫李幼實。
    今年五歲多。
    “好的呀！”小女娃重重點頭。
    “衣衣，通知了沒有，幾號高考？”
    母親黃秀芬挎著一籃子，剛從地裏摘回來的青菜走進屋。
    她的麵龐，依稀可見與李幼衣的幾分相似之處。
    然而，麵色略顯暗沉，麵容透出幾分憔悴，目光中滿是疲憊，就連腰肢，也似乎因生活的重壓而略顯彎曲。
    “下個月8號開始考。”李幼衣一邊摘菜一邊回答。
    “那快了。”黃秀芬聽到這話，心裏很高興，但臉上的愁雲卻更加濃鬱。
    李幼衣一直品學兼優，黃秀芬根本不擔心她的成績。
    而是擔心女兒考上以後，像這樣的家庭，該如何供她上完這幾年大學。
    “我跟你爸這輩子吃了沒文化的虧，所以，盼著你跟你妹妹將來都能多讀點書，去大城市生活。”
    “不要像我們一樣，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
    黃秀芬頓了頓，然後伸手抹去要奪眶而出的淚水，“你盡管考，就算是砸鍋賣鐵，媽都會供你上完大學。”
    她們兩口子苦了一輩子，知道，隻有讀書才有出息，她不願意女兒像自己一樣，再過這麽苦的日子。
    “媽！”李幼衣雙眼含淚，灼灼的看著母親。
    “等高考結束，我就去城裏打工，爭取湊夠學費。”
    “以後我掙了錢，我會把爺爺奶奶還有爸爸的病都治好！”
    “讓你們過上好的生活。”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所以，李幼衣自幼就乖巧懂事。
    從小學開始，每天放學回來做完作業，她都會幫著媽媽做力所能及的家務和農活。
    現在家裏禍事頻出。
    如今爺爺奶奶和爸爸都臥病在床。
    李幼衣也知道，展開的出路隻有一條。
    那就是努力讀書。
    隻有這樣，她才有可能改變整個家庭命運。
    第二天一大早。
    李幼衣幫媽媽把賣菜的三輪車推到鎮上後，她就坐上了進城的公交車。
    因為上個月，她運氣還不錯，找到了一個相對穩定的兼職工作。
    幫匯龍電器城發傳單。
    80塊一天。
    早上一早去的話。
    就能在下午五點之前發完。
    這樣就不耽誤她去上晚自習。
    遺憾的是，現在的學業很繁重，每周隻有一天的休息時間。
    所以她每周也隻能掙一天的錢。
    這八十塊錢，她固定要存五十塊錢。
    剩下的三十，則是她一個星期的夥食費，車費，以及學習用具的錢。
    好在學校的飯不算貴。
    中午一個素菜加一碗米飯三塊錢就行。
    早飯和晚飯，她就吃饅頭喝免費的米湯。
    這樣的話，每天的夥食費不到五塊錢。
    電器城九點開門。
    現在才七點半。
    她決定先回學校把東西放下。
    於是下了公交車。
    來到校門口。
    周末學校沒有人，但門衛大爺起的很早，正拿著掃帚掃地。
    “張大爺，早。”
    雖然社恐，但李幼衣知道和長輩打招呼是最基本的禮貌。
    張大爺直起腰，聲音沙啞的說道：
    “幼衣啊，怎麽又這麽早來？”
    一中鐵打的門衛，流水的學生。
    張大爺臉熟的有很多，能叫上名字的卻很少。
    李幼衣點點頭，“我要去發傳單，所以先來把東西放回寢室。”
    有問必答，而且不會掩飾或者敷衍，這是屬於她的真誠。
    張大爺聞言，擺擺手，“去吧去吧。”
    如果是非入校期間想進學校，通常是不被允許的。
    就算有特殊情況，那也得詳細詢問。
    顯然，她在大爺這裏有特權。
    李幼衣朝大爺躬了躬身，然後邁步朝著女生寢室走去。
    唉——
    張大爺看著高挑瘦弱的背影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真是個可憐的娃哦！”
    李幼衣的家境在一中不是什麽秘密。
    校長和老師都去她家裏慰問過。
    也給過一些實質性的幫助。
    但
    她家的問題，就算是放在一個條件較好的家庭，也非常棘手。
    資助隻能救急，而救不了窮。
    要想真的改變，唯一的方法就是李幼衣考上好的大學。
    好在，她的確很爭氣。
    每次考試都是年級前三。
    放下東西走出校門，李幼衣的目光，不自主的看向那個賣烤腸的攤位。
    此時。
    擺攤的東西都被撤走。
    隻剩下一些沒有清理的垃圾紙屑。
    李幼衣停下腳步，愣了幾秒，然後轉身去向張大爺借了掃帚。
    因為，老板昨天三塊錢，賣了她三根烤腸，李幼衣心裏是感激的。
    所以，她想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