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門口。
    學生三三兩兩的散去。
    那些原本生意火熱的小攤販，賣炸土豆的，賣煎餅的，賣炸串的…如今卻變得冷冷清清。
    眾人眼巴巴的看著，興趣缺缺的學生一個個從身邊溜走。
    “唉！不知道是哪個天殺的，竟然要請全校學生免費吃飯，這下倒好，都吃飽了誰還願意吃煎餅？”
    “聽說，來的還都是大廚，那技術，那味道，嘖嘖嘖……”
    “吹呢吧？一中哪有那實力還請大廚？”
    “嘿，你平時不刷抖音嗎？還有人進去拍過呢？那些菜看的我哈喇子直流！”
    …
    沒得生意做，大家隻能侃閑片，順便討論討論，換到哪裏去擺攤，熬過這個暑假。
    “老板，兩根烤腸。”
    “劉子涵你上個星期說請老子吃烤腸的，快點付錢。”
    “吃個屁，天天在食堂裏吃龍蝦鮑魚你還沒吃夠啊？吃什麽烤腸，沒出息？”
    “你懂個屁，朕這是想換換口味。”
    沈譯有些鬱悶。
    這改善了學校夥食後，學生都不愛買烤腸了。
    好在慕名而來的網紅和新城縣本地來湊熱鬧的人變多了，竟然堪堪拉住了他的業績。
    到底要不要降低學校的夥食標準？
    沈譯覺得這是一個傷腦筋的問題。
    想了想，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畢竟，按照現在的進度，他依舊可以在高考結束前完成任務。
    那就沒必要節外生枝。
    終於，望眼欲穿的沈譯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兩隻修長的藕臂握在小腹前，走的很快，低著頭，在劉海的遮擋下，幾乎看不清臉蛋。
    盡管知道她一定會出現，親眼看到之後，沈譯才舒了一口氣。
    剛剛的焦慮瞬間消散，期待也被填滿。
    他心跳像是踩著某種節奏在加快。
    “我要兩根烤腸。”李幼衣走到烤腸攤前，微微抬頭，純淨的眸子看著沈譯說道。
    “哭過？”沈譯皺眉。
    他看見了李幼衣臉頰的淚痕和有些發紅的眼圈。
    “沒沒事。”
    “好，稍等。”李幼衣不想撒謊，也不想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告訴他。
    一來是不想讓沈譯擔心，二來她也不想訴苦。
    從小在艱苦的環境下長大，她似乎已經練就了默默承受一切的能力。
    遇到事情盡量自己解決，不給別人添麻煩。
    “那就好。”沈譯沒有過多追問，因為，他已經安排了人進學校，如果李幼衣出現什麽問題，也一定有人會報告給他。
    他把串好的烤腸遞給李幼衣。
    “給。”
    李幼衣似乎是怕他又不收錢，於是將提前準備好的五塊錢，直接放進了收錢的鞋盒子。
    沒錯。
    愛馬仕的包被沈譯換成了一個不起眼的鞋盒。
    沈譯見到這一幕嘴角微掀，露出姨母笑。
    這次他沒有拒絕。
    畢竟李幼衣上周末掙了好幾百。
    五塊錢對她來說，已經可以負擔了。
    再說了，如果每次都不收錢，反而會給她造成心理壓力。
    讓她做什麽都畏手畏腳。
    “你待會兒是不是要準備回家？”
    李幼衣點點頭，“要回去的，媽媽每天要做飯照顧家人，我隻能周六回去幫她幹點活，然後明天早上再回城裏發傳單。”
    她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將烤腸放進老式飯盒。
    “待會兒我送你回去吧。”沈譯一臉憤懣，咬牙切齒道：“也不知道哪個天殺的把食堂夥食搞的這麽好。”
    “搞得我們這些擺攤的都沒了生意，所以，我準備早點收攤，去你們奉禮鎮的夜市看看。”
    “我們奉禮鎮？”李幼衣狐疑又驚訝的看著沈譯，漂亮的柳眉瞬間彎成一道月牙。
    印象裏，自己壓根就沒有跟他說過家住哪裏。
    他怎麽知道自己家在奉禮鎮。
    “你怎麽知道我家在奉禮鎮？”
    日，說禿嚕嘴了。沈譯反應過來，趕忙尬笑道：“難道你不是奉禮的嗎？我聽你口音挺像的呀！”
    論張口就來，他絕對是一把好手。
    “噢！”
    果然，聽到他的話，李幼衣臉上的疑惑瞬間消失，輕輕的噢了一聲，然而心裏卻泛起了另一個疑問。
    新城縣難道不是隻有一種口音？
    班裏的同學來自全縣各個街道和鄉鎮，並沒有特殊的口音，怎麽他還能聽出鎮與鎮之間的區別？
    真的這麽厲害嗎？
    為什麽她自己聽班裏同學講話的時候，卻沒有發現有區別呢？
    可能區別是有的，隻是我聽不出來罷了！
    沈譯雖然隻是擺攤賣烤腸的小攤販，但兩人一起發過傳單，所以，沈譯在她心裏是非常厲害的人。
    那麽厲害的人，能聽出口音差別不是理所當然嗎？
    “難道是我聽錯了？”沈譯還在演。
    其實他說去奉禮鎮擺攤隻是找的借口想送李幼衣回家。
    原本的流程應該是，先抱怨學校門口生意不好。
    然後再問她是哪個鎮的，然後，恰好自己要去那裏擺攤。
    順路把她捎回去。
    “你沒有聽錯，我家的確住在奉禮鎮。”單純的李幼衣自然不會想到這是沈譯胡謅的，誠懇的回答道。
    “看，我就說我沒有猜錯嘛！”沈譯麵不改色，心不跳，繼續說：
    “所以，我剛才是想，如果順路的話，正好就把你一起帶過去，這樣也能給你節省一點路費。”
    這漏洞百出的借口，換個人來再多問一句都必然露餡。
    可偏偏李幼衣卻信了。
    “這樣啊。”
    沈譯點點頭，“所以，你家住奉禮鎮哪裏？”
    “奉禮鎮，文山村。”李幼衣的話音落下的同時，四目相對，氣氛莫名變得有些尷尬。
    像是騙子看著傻子，兩人同時忘了下一步該怎麽繼續。
    半小時後。
    一輛五菱宏光停在了烤腸攤位前。
    側門打開，沈譯開始往上麵搬東西。
    李幼衣也沒閑著，幫忙收拾。
    很快。
    兩人上了車。
    八手的五菱宏光，主駕坐著顏值堪比頂級明星的帥哥。
    副駕坐著清純可人的美女。
    這畫麵
    怎麽看，怎麽違和。
    轟隆隆——
    噠噠噠噠——
    嘰嘰嘰嘰兒——
    車子啟動，沈譯趁著這個間隙掏出手機。
    當他看到李全友的消息時。
    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他側頭看向那張精致又恬靜的側顏。
    終於明白，李幼衣臉上的淚痕是怎麽來的了。
    沈譯看完消息。
    憤怒是必然的。
    當然也有自責。
    因為他忽略了，李幼衣突然戴著手表，可能會被其他同學攻擊。
    既然問題已經出了，那除了想辦法避免之外。
    就是要讓施暴者付出代價。
    他飛快大字回複道：
    “她既然喜歡欺負同學，又喜歡造謠，那就陪她玩點大的。”
    “對了，她敢這麽猖狂，必然是仗著他爸是局長，還有家裏的勢力，你讓魏平去查他們的底細。”
    “查到任何問題，就給我往死裏整！”
    李全友：“是，老板，我這就去辦。”
    沈譯並未詢問，因為怕露餡兒。
    隨著排氣管噴出一口黑煙。
    這輛飽經風霜的五菱宏光，開始緩緩啟動。
    李幼衣係好安全帶，並著腳，雙手放在腿上。
    嗶嗶——
    沈譯雙手握著那比他命還硬的方向盤。
    每一次轉向都感覺要使出吃奶的勁。
    每一次按喇叭都好像在泄憤。
    不知為何，車內好像莫名有一股緊張的氣氛彌漫，李幼衣下意識伸手抓緊把手。
    沈譯見狀笑著安慰：“別緊張，老車都這樣！”
    說實話，這車買回來到現在，他還是第一次開。
    司機老王說過很難開，但他沒想到會這麽難開。
    但是
    現在李幼衣已經坐過這輛車，再換車顯然就會增加解釋成本。
    八手五菱宏光上了主路後。
    幾輛黑色商務車很快一前一後將其保護在中間。
    防止其他車靠近。
    直到麵包車開進文山村。
    那些黑色商務車才消失。
    兜兜轉轉之後，麵包車停在李幼衣家門口，她下車後，朝著沈譯鞠了一躬，說道：“謝謝你。”
    沈譯笑道：“小事一樁，咱們現在是搞錢二人組的夥伴，客氣什麽。”
    “記得明天一起搞錢喲！”
    “嗯。”李幼衣點點頭，臉上露出了笑容。
    似乎是怕耽擱沈譯去鎮上擺攤，就沒有說挽留的話。
    朝他擺了擺手，然後轉身朝著院子走去。
    來到門口，看著緊閉的大門上，那把帶鏽的梅花鎖已經被鎖上，李幼衣蹙了蹙眉。
    自從爺爺生病以來，院子大門就從來沒從外麵上過鎖。
    後來奶奶和爸爸也先後臥病在床，大門就更沒有鎖的可能。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李幼衣心裏開始打鼓。
    趕忙從書包裏掏出鑰匙。
    打開門後。
    李幼衣看著空空如也的院子，喊了一聲：“小十？”
    沒有回應。
    “爺爺。”
    “爸爸。”
    依舊沒有回應。
    她趕緊扔掉書包開始挨個房屋尋找。
    可讓她驚恐的事情發生了，不僅媽媽和妹妹不在，就連臥病在床的爺爺奶奶和爸爸都不見了。
    李幼衣驚慌失措的來到堂屋，她正準備用小天才給媽媽打電話，不料，卻看到那張缺角四方桌上放著一隻瓷碗，碗下壓著一張紙。
    她趕忙過去拿起來一看。
    “衣衣，你爸爸媽媽還有爺爺奶奶全部到蜀西醫院免費治病去了，你不要擔心，好好學習，好好考試。”
    看完上麵的內容，李幼衣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紙條的字跡很工整，顯然不是出自母親之手。
    這也從側麵證明了，他們真的是去醫院治病去了。
    李幼衣像寶貝一樣把紙條捧在懷裏。
    這個原本以為要花很長時間才能實現的夢想，沒想到，這麽快就照進了現實。
    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一切都太過夢幻。
    就像是一場夢。
    仿佛有一雙無形大手在暗中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開心的淚水沾濕她長長的睫毛，順著她白皙清瘦的鵝蛋臉滑落。
    蜀西醫院免費治病，這個消息對她而言，無異於灰暗的生命中被照進了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