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念至今仍然記得。
    當時將孟陽的神魂從身體裏抽出來的那一刻，除了大仇得報的滿腔快意之外。
    還有一絲她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倒不是恐懼孟陽。
    她已經不會再害怕輸給自己的人。
    她隻是發現。
    原來，也不是身死，就是一切的終點。
    孟陽的神魂原本他那無用的肉身展現出更加強大精悍的凝聚力。
    那時的她不過是還想利用孟陽釣出藏在他身後的大魚。
    雖然當時的她比現在年輕，做事更浮躁些。
    可那時她就已經知道。
    孟陽一定不會是她的終點，除掉一個孟陽，不過是她往前走了一步的證明。
    但她沒想到。
    孟陽的神魂在被她無數次燒灼，鞭打之後，竟然還頑強的存在著。
    當最後一次看見孟陽從燃燒的火焰中爬出來，用那雙陰冷沉狠的眼睛死死盯著她時。
    她突然打了一個激靈。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可能。
    神魂不滅，就代表一切都還留有希望。
    她知道自己在做多危險的事情，也知道自己成為一個短命鬼的可能性很高。
    那，如果神魂能強大些。
    是不是就有更多的可能性？
    這個念頭一出現在她的腦海中，殷念就開始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
    身體死亡不代表真正的死亡。
    可神魂若是消散了。
    那就真的像是煙塵一樣消散在這個世界了。
    當時的殷念，甚至還不認識引渡一族的人，也不知道什麽輪回。
    她隻是單純的，用敏銳的直覺抓住了這關鍵的一點。
    而在當時，盤中界那樣的地方。
    她能接觸到的最好的神魂，也不過就是孟陽了。
    孟陽是她恨不得碎屍萬段的仇人。
    啖其肉，食其血對殷念來說都沒有半點負擔。
    更何況隻是一道神魂。
    孟陽的神魂很強，殷念想，如果在她奄奄一息的時候。
    能得到這樣的神魂滋養。
    那一定能扭轉戰局。
    她當時甚至想不到，孟陽的神魂能跟著她的神化一並得到一個飛升。
    當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可令殷念數次猶豫的，是當真要將孟陽的神魂一直留在自己的天宮之中嗎？
    這是一個極為大膽又冒險的決定。
    尤其像孟陽這樣的心腹大患。
    殷念當時甚至不知道混沌藤也不知道天地核心，連蟲族都是最最下等的邊角料蟲族。
    當時的孟陽對她來說確實是令她舉步維艱過一段時間的。
    而像孟陽這種毒蛇一樣的存在。
    養在天宮？
    不就地斬殺可能都要被人罵一句蠢。
    連殷念也覺得自己這想法挺叫人毛骨悚然的。
    弄不好可能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一切都是為孟陽做嫁衣。
    可她實在是無法壓製自己腦海中的這個想法。
    神魂不能不能直接性的吸收。
    畢竟氣息不同。
    那若是一直讓他待在自己的天宮中。
    一直一直，用同樣的氣息蘊養呢？
    相信很快就可以吸收了吧？
    可真的要這樣做嗎？
    在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短短瞬間，殷念無數次質問過自己。
    真的？
    理性的思考一下。
    不是孟陽，其他人也可以的吧？
    孟陽這樣狡猾又難纏的存在，還是立刻絞殺比較好。
    她仇人這麽多，那些平庸的，愚蠢的，就算一百個恐怕也無法在她的天宮裏翻出浪花來。
    可如此驚險的一步棋。
    隻是用那些平庸的人。
    她真的甘心嗎？
    隻是那些平庸的神魂。
    那還不如不做。
    那些喂養神魂的滋補品還不如自己吃了。
    這個念頭來的突然又瘋狂。
    所以殷念沒和任何一個人提起來過。
    一開始。
    隻是猶豫，觀察，試探，她當時甚至不太敢讓孟陽吃對神魂有益的東西。
    她的理性和冒險精神在不斷的拉扯。
    而讓她真正決定，要將孟陽作為自己最後一張底牌，好好培養的時候。
    大概是輪回古樹拖著自己沉重的身軀找到了他們。
    大概是前輩們拖著殘軀的靈魂，再度回來也要為他們折騰出一條生路。
    大概是看見鯉女她們慘死在自己眼前，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時候。
    那麽慘烈的死亡。
    甚至讓殷念覺得。
    死亡已經不是一個值得震驚的事情。
    她終於收起了自己那點隱秘的自傲。
    她這樣的年紀，這樣的成就，當然可以驕傲。
    可驕傲，不代表她能保下所有想保住的人。
    甚至自己也會在某一個瞬間，可能就那樣悄悄死去。
    她死了。
    不就更沒人來護著她心愛的人了？
    大概是那個時候開始。
    她早就藏在心中的風暴開始瘋狂撕扯她的理智。
    反正她這一生。
    就是瘋狂的。
    再瘋一次又如何？
    但殷念沒有告訴任何人，連她都遲疑猶豫了這麽久的一個決定，想也知道，如果爹爹阿娘，還有睡睡他們知道了，到底會引起多大的衝擊。
    他們或許會支持她的決定。
    可卻一定會忍不住擔心。
    她一個人警惕著就夠了。
    她將孟陽藏在了心花之中。
    隻有心花和她知道他的存在。
    一開始，她隻是用上等的資源不斷的加固他的神魂。
    而孟陽也確實爭氣，即便身陷囹圄，他也半點沒有放棄要和殷念鬥法的意思。
    一刻不停的通過心花，找到機會就開始誘惑她吃下他。
    可笑。
    她會不知道孟陽肯定是留了一手？
    吃了他？說不定她自己的神魂也會受到汙染。
    不到萬不得已。
    她是不會去動這最後一張保命的底牌的。
    但讓殷念驚喜的是，大概是她一直都在琢磨研究和神魂有關的東西。
    她發現了適當的撕扯自己的神魂，刺激神魂之後，用母樹的葉子來恢複生命力，竟然能促進神魂的凝練，當然，這需要龐大的精神力來控製那些生命本源覆蓋在自己的神魂上。
    但從那之後。
    她就開始利用這樣的方法鍛煉自己神魂的堅固程度。
    至於撕扯下來的神魂力量，她自然拿去同化吞噬孟陽了。
    要不是這樣。
    當時的那場自爆，肯定就已經要了她的命，就算有睡睡這一層保護罩，也是不夠用的。
    是她日複一日的堅持，打下了穩固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