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章 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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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驗血報告還有半個小時才能出來。
    他們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沈硯身上的高定西裝和冰冷的銀色凳子格格不入。
    戴著銀色婚戒的手止不住地發抖。
    沈硯一直有個習慣,焦慮或者茫然時就會轉動那枚戒指,仿佛那樣才會勉強心安。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熱戀的時候說過的話太多,這時候他們坐在一起,倒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相對無言之下是死一般的沉默,直到——沈硯的電話響了。
    沈硯看了一眼來電人,又看了一眼宋清如,煩躁地掛了。
    可那電話很快又響了。
    他目光閃過一絲妥協,但還是起身往一邊走去,順勢接起了電話。
    他走得不遠,打電話的聲音隱隱傳來。
    “我在忙,好,放在我桌子上吧,你先吃飯的,等我電話。”
    哦,這一說宋清如想起來了,她今天一天都還沒吃飯。
    盡管吃了就會吐,可她還是想嚐嚐味兒,她想吃麻辣燙。
    旁邊忽然傳來一陣涼風,天神又來了。
    宋清如看見護士視若無睹地從自己身邊走過去,說明其他人都看不到天神。
    “你怎麽回事?怎麽更不高興了?”他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宋清如收回了視線,不再去看沈硯。
    “我不知道怎麽報複那個男人。”
    或者說,宋清如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報複沈硯。
    他隻是不再愛自己了而已,他隻是喜新厭舊而已。
    成年人應該好聚好散。
    “你不想報複,說明你對他,一點執念也沒了,挺好的。”
    印象裏稀裏糊塗的天神忽然說了一句這麽有哲理的話,宋清如覺得有些意外。
    “那你總得開心一些,這種黯淡的眼睛我不喜歡。”
    宋清如想了想,對啊,得珍惜這三個月。
    她答應過天神的。
    為這個已經無關緊要的男人耗費了大半輩子的時光,最後三個月,難道不應該還給自己?
    天神拍了拍宋清如的頭,說:“三個月,隻要你開心,需要我做什麽,盡管說。”
    他是第二次說這句話,宋清如覺得他看自己的時候笑得很好看,倒不像光是因為這雙眼睛。
    很久沒有這樣的人了,做什麽都隻想讓她開心的那種人。
    醫生探出頭來,請沈硯和宋清如進去。
    天神就在一轉頭的時間,不見了。
    沈硯掛了電話從宋清如麵前徑直走過,像一陣風,不知道是因為著急還是因為無視。
    醫生說,宋清如體內細胞和血液,一切正常。
    沈硯拿著單子,那一刻仿佛鬆了口氣。
    宋清如看見他的手不抖了。
    原來,他還是怕自己真的有病。
    為什麽怕呢?他那麽多錢,應該不會是因為小氣,可能是怕麻煩,但一定不是因為還喜歡自己。
    出了醫院,在車前,沈硯終於忍無可忍,冷冷地看著宋清如。
    “宋清如,白血病,不好笑。”
    他得過這個病,多痛苦他當然知道。
    宋清如的借口,就像碾在他曾經絕望的傷口上。
    用這種幼稚的方式來裝模作樣博取自己關注,宋清如就更像個小醜,讓他厭惡。
    “和小陳聯合起來,演這出戲,不惡心嗎?”他打開車門,取出帶血的帕子,扔在宋清如身上。
    宋清如沒接,就這麽掉在了地上。
    她穿著白色的襯衣裙,被血染得恐怖淋漓,泛著令人反胃的味道。
    以前他怕自己的汗水弄髒了她的白色校服,如今倒是萬分不在乎了。
    宋清如垂下眼,眼裏閃過一抹黯然。
    她今天跟著他來醫院,其實沒必要向他證明什麽,隻是不想他再用這種刻薄懷疑的眼神看自己。
    可惜了,可惜醫院查不出來。
    於是,上車後,宋清如突然反問他。
    “沈硯,那你真的和鄭雨瑤清白麽?”
    車子還沒走遠就突然刹住,宋清如的頭狠狠地磕在了椅背上。
    “宋清如,你胡說八道什麽?”
    宋清如不想讓真正的出軌者指責自己,所以她選擇毫不留情麵地戳破本就搖搖欲墜的一切。
    “鄭雨瑤很年輕,很漂亮,很聰明。你說得對,我早已經是……”她看著他的眼睛,目光像死水一樣,帶著一點淡淡的笑意:“什麽意義都沒有了,站在你身邊,一點也不像你的妻子。”
    “你一定要這樣想我嗎?她是年輕,所以我才關照她,因為我覺得她長得像年輕時候的你,我不忍心一個那麽像你的人受委屈,僅此而已。”
    看啊,他把對別人的心動說得這麽冠冕堂皇,正義十足。
    宋清如覺得可笑。
    “那真正的我,你又在意多少呢?”
    “清如,我……”
    他後來又跟宋清如解釋了很多,但她沒怎麽聽。
    大抵就是他清清白白,昨天隻是鄭雨瑤不小心弄髒了衣服,在他辦公室更衣間換個衣服。他說他已經結婚了,違背原則的事不會做之類的。
    “你也知道,女孩子不可能頂著件滿是咖啡的衣服工作。”
    他說這話的時候,絲毫沒有看見宋清如領口的血。
    宋清如微微閉著眼睛假寐,後腦勺因為剛才的磕絆疼得厲害。
    直到聽煩了,宋清如忽然問他:“那你還喜歡我嗎?”
    果然,他安靜了。
    半晌,他說:“宋清如,兩個人不可能靠喜歡過一輩子。”
    那靠什麽?
    宋清如懶得問了。
    她腦子一向笨,想不出多傷春悲秋的話,隻覺得自己是個蠢貨,一個有點可憐的蠢貨。
    此時,車窗外一切像是流水,閃過,然後逐漸變得模糊。
    宋清如耳邊忽然就出現少男少女的聲音:
    “宋清如,我們是要生生世世的。”
    “如果你辜負我呢?”
    “不可能的,不可能有那一天。”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呢?”
    “……我,我用生命償還你。”
    “我才不要。我要藏起來,讓你永遠都找不到我。”
    盛夏的槐花掛在樹上,透過陽光,散發出陣陣清香。
    那味道,現在宋清如還記得。
    如今,早就被紙醉金迷淹沒和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