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梅哭聲嘶啞，哽咽道：“娘盧奶奶罵我，我以後再也不去找雲芷玩了，我再也不聽你的了，而且雲芷根本沒有錢，她穿的衣服都短了一截，我都看到她胳膊了。”
    王氏狐疑看了她一眼：“你去找雲芷玩了，她怎麽說，盧氏就這麽護著她。”
    看著女兒哭的這樣慘，王氏怎麽會不心疼，終究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將一身的雨水拍幹淨，仔細給她解釋道理：“你盧奶奶和你死去的姥姥關係最好了，好到家裏炒個土豆絲都要分一半。你爹又是後娘生的，她自然更喜歡你姑姑和大伯一家，肯定是看不慣你。”
    轉念一想王氏又氣不過，兩隻眼睛要噴火，罵道：“不喜歡就不喜歡，總拿小孩子撒氣做什麽，真是越老越糊塗。”
    春梅止住哭腔，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克服心中的恐懼找雲芷玩，卻獲得這樣冷冰冰的回答，語氣近乎哀求：“娘我能不能不去找雲芷玩。”
    王氏用力一戳她的額頭：“傻孩子，下雨天那能穿這麽好，你姑姑可有錢了，以後多去後山找她玩。越要看起來沒錢的時候去，這樣才顯得真心實意。”
    春梅茫然的點頭，本能卻感到害怕。
    若是雲芷見識了，準會評價這小姑娘是害羞型人格，一旦被拒絕很難邁出下一步啊。
    周家的東西基本都撈出來了，銀子常年被周嫂子放在枕頭邊睡覺。就是家裏的各種糧食全部糟蹋了，袋子全部被石頭劃破了，一地一地的米啊麥子啊，混合黃土灑了滿地，可就是這樣了還舍不得扔。
    其他人幫著用簸箕和鏟子將黃泥鏟起來，一遍一遍送去井邊清洗，淘出不少來。
    雲芷很懷疑這米能不能吃，但轉頭一想，算了都窮到這份上了，哪裏還注意得了這些。轉頭見盧奶奶盯著灑了一地的鹽心疼，她呼吸都靜止了，見她沒有將鹽撈起來立即放心了。
    費了許久周五總算被挖出來了，好在隻是被壓了腿，但疼的都不能說話了，村長急忙組織人抬著他往李莊送，那邊才有大夫。
    “要命啊，幸好是傷了腿，看樣子是斷了，可別成個瘸子。”
    “你嘴上積點德吧，當心周嫂子和你打起來。”身邊人立刻出聲。
    雲芷不耐煩的看了那幾個說閑話的人一眼，都是村裏人怎麽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從房子塌了到現在，一直站在邊上看熱鬧，上前搭把手都不願意，就差嗑瓜子了。
    連她不怎麽喜歡的姥姥都在幫著搶衣服和被子。
    周二也跟著去了，周家人的東西全都放在季富貴家，他是村裏最有錢的大戶，當即發話願意騰兩間屋子讓周家人住。
    雲芷上前戳了戳季成文：“舅舅，周五叔叔傷的嚴重嗎？”
    季成文現在才看到雲芷來了，臉色鐵青：“你這孩子怎麽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出來，外麵多危險啊。”
    “站的離牆這麽近，當心在塌下來。”
    雲芷心虛的移開視線，小心翼翼的解釋：“舅舅我擔心你，下次我一定和你說。”季成文又是歎氣，帶著大牛和雲芷往家中的方向走。
    身後忽傳來一熟悉的叫喊聲：“老大，老大。”
    季成文轉頭看，就見季屯糧叫自己，盡管二人才發生過不快，但終究是父子，沒好氣道：“爹怎麽了。”
    季屯糧用力一拍手裏的泥巴，看了眼旁邊的季二季三將來意說明：“今天淩晨裏正帶著人回來了，說是上遊河堤塌了，受災的村莊不少。若是這雨還停不下來，城裏的糧食肯定要漲價，怕又會出現不少聚眾的流民。”
    “可咱家的麥子還泡在水裏根本割不過來，我和你娘商量了，叫你幫著割麥子，到時你給爹三成就行，其他的你帶回去算口糧，不能總吃你妹子的。”
    雲芷有些稀奇的看著姥爺，心說總算是幹了件人事啊，但仔細一想做的也對，反正如何也收不上來，還不如給兒子賣一個好。
    季成文沒有多想就答應下來了：“家裏沒鐮刀。”
    季三急忙出聲：“大哥，我帶了一把多的。”說完將昨晚臨時磨了許久的鐮刀遞過去，緊張的咽了咽口水。
    季成文瞥了他一眼，接過來：“走吧，反正穿了蓑衣，早點收回來。”轉頭過來叮囑雲芷：“回去叫你娘燒點熱水給你洗澡，別感冒了。”
    雲芷用力的點頭：“好。”羨慕的看著舅舅和姥爺他們走遠，自己則是跟著大牛叔往回走。果然勞動力才是第一生產力啊，昨天鬧的在不愉快，可在勞動力麵前，一切都算不了什麽。
    雲芷仔細回想林氏的安排，愈發覺得這後姥姥著實不簡單。舅舅體力強悍，又當兵淋雨不容易生病，怎麽都會賺，還能賣兒子一個人情。可昨天還有前天他們可沒想娘和自己，哎病懨懨的身子誰都嫌棄。
    到時忙幫不上，還落下一個人情。其實她真的挺欣賞林氏，猛然想到林氏不就是雪姨嗎？又爭又搶，將兒女身邊的一切障礙物鏟除，要是她有這樣的姥姥很好，很可惜二人是對家。
    她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如何幫助舅舅在分家大戰中取的實質性的勝利，靠，到底誰說民風淳樸，她頭都要炸了。
    回去時，果不其然的挨說了，季桂花煮了一大碗濃濃的薑湯，硬是看著女兒喝下，又給範家送了一些薑，就著手準備中午飯了。
    好在雨慢慢停了，估摸著也就一陣，看這天準還要下幾天。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這場雨足足下了一周多，暴雨傾盆，麥子也是徹底搶救不起來了。泡爛的割回去也沒用，反而會影響其他好的。但聽村長說，他們受災還算好的，至少收回來一半了，可下麵的平安莊還有李莊，麥子的影子都見不到，全被衝走了。
    原本秋汛是不關李莊的事，可河堤塌了，上遊的洪水一波接一波，今年收成最好的反而是天鵝村，山高皇帝遠，下雨影響不大。
    可經過這次暴雨，季雲芷總算明白為何人算不如天算，一場暴雨就能讓古代農民家庭一夜返貧，從中上層貧農瞬間變流浪漢，真是命運啊，無情啊。
    若是這次糧價大漲，天鵝村一下變身富農了，這地理位置也不一定準。
    季桂花看著她將碗裏的糙米撥弄的七零八碎，心疼道：“雲芷明天娘就給你做白米飯，主要是長黴的麥子要立刻吃。”
    季成文也出聲：“等會舅舅去林子裏打獵，我在林地裏呆了這些年，別的沒長進，打獵的手藝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