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懷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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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略一沉吟,便提筆寫下了一首七言絕句,字跡遒勁有力,詩作墨跡未幹,便有那機靈的書童將其裱好,呈於眾人麵前。
    眾人細細品讀,讚歎之聲不絕於耳。就連一向眼高於頂的幾位世家郎君,也對這寒門學子有些另眼相待的愛才之意。
    酒杯繼續順著水流漂向下遊,停在了一位錦衣華服的郎君麵前。那郎君搖著手中的折扇,故作姿態地吟誦了一首酸詩,惹得眾人暗自發笑。
    溫綺羅也忍不住掩唇輕笑,卻不想這細微的動作,恰好落入了沈宴初的眼底。他心中微動,繼而別開了眼,這溫二娘子,當真是韶顏雅容,皓質呈露。
    若再細看那秋水剪瞳,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竟讓沈宴初迷了心神。
    溫詩河自也留意到方才沈宴初灼熱的視線,當她將目光盈盈對上,就見沈宴初垂下眸子,耳垂的緋紅,愈發鮮豔。
    待輪到溫詩河,她略顯緊張,深吸一口氣後,才提筆寫下了一首閨怨詩。
    詩句雖然中規中矩,但勝在感情真摯,倒也博得了幾位老學究的賞析。溫詩河偷偷瞥了一眼沈宴初,見他並無特別反應,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接下來,酒杯又漂流了幾圈,沈宴初示意身側的書童在水中略施“小計”,果然這酒杯就穩穩當當地停在了溫綺羅眼前。
    眾人還不知這嬌美女郎是何人,沈宴初率先開口,帶著一絲冷嘲之意,“溫二小姐,該你了。”
    溫綺羅並不在意他的挑釁。眾人四下相顧,溫家……莫非是那將門明珠。
    她拿起酒杯,並未回應這低聲議論,隻是微微抿濕粉唇卻並未入喉。
    美眸所視落在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上,心中思緒萬千。前世今生經曆的萬般滋味,於此情此景,是笑談,是功過,不過彈指一揮間,盡數湮滅。
    她提筆蘸墨,略一思索,便在紙上寫下了一首詩:
    “邊關戰鼓擂,寒霜覆征衣。
    塞北烽煙起,征人踏雪泥。
    將軍百戰死,家書淚滿蹊。
    白骨橫荒野,忠魂繞戰旗。
    山河猶壯麗,烽火照舊棲。
    但使龍城破,壯誌莫能移。”
    字跡娟秀,清眸流盼間,詩意與她嬌柔的外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眾人皆是一愣,沒想到這身段嬌軟的女郎竟會寫出這樣一首氣勢磅礴的詩。
    在場的文人多是吟風弄月,大夙更是重文抑武,鮮少有人關注邊塞戰事。
    沈宴初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本想借此機會刁難溫綺羅,卻沒想到反被她搶了風頭。
    “好詩!好一個‘將軍百戰死,家書淚滿蹊’!”
    一道明亮的聲音傳來,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位身穿蟒袍的男子,在一眾侍衛的簇擁下踏馬而來,正是當朝大殿下蕭策。
    蕭策爽利地翻身下馬,眾人皆行禮問安,蕭策微微頷首,走到溫家兩女麵前,目光落在溫綺羅寫的那首詩上,眼中滿是讚賞。
    “溫二娘子這首詩,氣勢磅礴,將邊塞將士的艱辛展現得淋漓盡致。果真是虎父無犬女。”
    溫綺羅起身行禮,“殿下謬讚。”
    見蕭策的目光環繞在溫綺羅身上,溫詩河心中又有些憤懣,她也精心準備了詩作,可有溫綺羅珠玉在前,在蕭策眼中,意境難能與之相論。
    人群中,有人小聲議論起來:“溫二娘子果然名不虛傳,當點為今日魁首。”
    “沒想到她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胸襟和氣魄。”
    聽著眾人的議論,溫詩河的臉色越發難看。
    蕭策常年鎮守南境,為人爽利不拘泥於繁文縟節,卻並非不諳風月,談吐間也頗有見地,引得眾人紛紛附和。
    溫綺羅斂衽行禮,姿態優雅,一舉一動皆是大家風範,與方才詩中所展露的豪邁之氣截然不同,更添了幾分令人欣賞的文人清韻。
    蕭策讚賞之餘,又與在場的雅士寒暄一二。
    沈宴初冷眼旁觀,心中愈發不快。大殿下對溫綺羅的青睞,無異於火上澆油。
    他本想借著詩會讓溫綺羅出醜,自己也憑著文采斐然,得殿下提攜,日後仕途有如神助,誰知反倒讓這本就對他多有鄙夷的溫綺羅在蕭策麵前大放異彩。
    心下一梗,對這溫家二娘子愈發不滿。
    蕭策又在文會待了片刻,眼見日頭西斜,便預備動身離開。
    他翻身上馬,動作幹淨利落,“今日詩會,甚是有趣,隻可惜孤還有要事在身,便先行告辭了。”說罷,他向眾人微微頷首,便要策馬而去。
    沈宴初見時機已到,眸光一閃,高聲道:“殿下且慢!”蕭策勒住韁繩,回眸看他,眉宇間帶著一絲不解。
    旋即想到方才幾位雅士也在他麵前竭力推薦此人,沈氏學子,索性腳步一停,駐馬相望。
    沈宴初拱手作揖,朗聲道:“殿下,學生有一事不明,特想請教溫二娘子。”他眼中閃爍著精光,語氣卻謙遜有禮。
    溫綺羅心道,來了。
    前世夫妻,若說婚前她對這京中有口皆碑的狀元郎,無甚了解。彼時,她卻敢說,自己是這世上最了解沈宴初心性的人。
    自己三番幾次落了這清高之徒的臉麵,隻怕他的君子麵皮再難自持,這就按不住心性了。比起幾年後他位極人臣時的百轉千回,如今的沈宴初隻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寒門學子。
    就連與她對話,都算得上是高攀。
    溫綺羅聞言,眉宇間染上些許歡愉之色,無奈用繡帕淺淺遮麵,避免被看穿真實情緒。
    蕭策也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望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沈宴初轉向溫綺羅,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宛若成竹在胸:“溫二娘子這首詩氣勢恢宏,固然令人敬佩。隻是……許是學生愚鈍,‘但使龍城破,壯誌莫能移’,究竟是何寓意?龍城乃我大夙固有疆土,何來‘破’字一說?莫非溫二娘子醉翁之意不在酒,暗指我大夙…會有失地?”
    此言一出,眾人皆倒吸一口涼氣。沈宴初這番話,可謂誅心之論。
    就連蕭策那雙星眸也是微微眯起,審視著眼前的沈宴初和溫綺羅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