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戰事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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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餘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墨色的書案上,點點光斑仿佛跳躍的火焰,冷意依舊。
江知寂單手執著毛筆,另一手輕叩桌沿。他麵前的竹簡上並無字跡落下,心中卻早浮起萬千心事。近日江知禮的變化,令他不得不在意。
這個三弟,自幼怯懦,鮮少抬眸直視過他,更遑論在江府諸人麵前一言一行的分量。然而短短數日,這個小小少年仿佛脫胎換骨般,不但神色明朗,眉宇間竟生出幾分銳意,甚至昨日,他還主動前來書房請教兵法。
“兵法?他倒是長大了。”江知寂又想起溫綺羅與江知禮出門的幾次,想來知禮的改變,溫綺羅是功不可沒。
他抬起眼簾,不遠處的案幾上正放著一隻造工精細的玉玦,正是溫綺羅貼身之物。
他記得溫綺羅曾在席間淡淡一評:“若知禮手中沒筆,則心中也必無槍。”那一刻,他並未細究,聽來直覺不過閑語,現今再揣度,竟透著幾分深意。
三敲之聲恰時而至,將他的思緒打散。
暗衛低眉斂眼地推門而入,行禮道:“主子,明日行程已安排妥當,屬下且退下了?”
江知寂淡淡點頭,擺了擺手。待暗衛告退,他方才長身而起,緩緩端起桌上的茶盞,微微抿了一口。
無人知曉,自數日前,他已籌備離開江府,前往西門關之事。
“既然會驅動江知禮,那便由你去折騰。若知禮真有一番能耐,那固然是好。”江知寂掀起唇角,眸中的寒意卻與茶尖翻騰起的熱霧同消。
心思至此,他毫不遲疑地換了套便裝,披上鬥篷,趁夜色翻身而上早備好的快馬。
邊塞,西門關。
遼遠荒涼的大地上,一列溫家軍正於關外營帳內休整。寒風怒號,吹得帳簾獵獵作響,戰旗迎風而立,又有幾分搖搖欲墜。
營帳之內,溫長昀眉頭緊皺,對著攤開的邊防地圖踱來踱去。他的副將跪於席地,不敢抬頭:“將軍,這些時日蠻子夜襲頻繁,明擾暗擊,士氣已然大不如前。昨日巡哨撫營數來,有十數人染病,再不加緊補給,恐怕……”
“別說了。”溫長昀厲聲打斷,頭未抬,目光始終盯著地圖。腰間寶劍輕碰在他的戰靴上,發出“哢—哢—”的清脆聲響。
他清楚得很,大夏突騎腳程極快,偏愛夜襲,諳熟這地形不說,又精通迅速撤退的戰術。偏偏關外風雪未曾減弱,士兵用作禦寒的毛氈都不足數,連熱湯也無法實時供給。
地圖上,西門關如同一道脆弱的屏障,阻隔著大夏鐵騎與大夙腹地。溫長昀的手指重重地按在關口的位置,指節泛白。軍帳外風聲呼嘯,更添幾分肅殺之氣。
“報——”一聲高呼劃破風雪,一名帽間覆著雪花的士兵跌跌撞撞地闖入帳內,單膝跪地,聲音顫抖:“將軍,李副將…李副將和押運物資的隊伍……遇襲了!”
溫長昀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愕,“怎麽回事?細細說來!”
士兵哆嗦著嘴唇,斷斷續續地稟報:“李副將一行在涼州回程不足五十裏處遭遇大夏伏兵,對方人數眾多,且…且有高手壓陣,弟兄們拚死抵抗,但…但還是……”他不敢再說下去,隻是將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溫長昀隻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涼州是除了蘭州外,距離西門關最近的州府,若是連涼州的支援都斷了,那西門關的處境將更加艱難。
他沉聲道:“可知對方領兵之人是誰?”
“回將軍,據逃回來的兄弟說,是…是大夏的赫連覺暉。”士兵的聲音細若蚊蠅。
赫連覺暉,大夏赫赫有名的戰將,亦是朝中五皇子,年少英才,頗為驍勇,對大夙風土更是知之甚多。作戰之時,多以詭計多端而聞名。
溫長昀劍眉緊鎖,心中暗道不好。大夏能驅人入境,在涼州府外埋伏,可見並非隻是小打小鬧,對南下之事,定是早有預謀。
江府,書房內依舊燈火通明。一個身形與江知寂相似的仆從正伏案讀書,舉手投足間,竟與江知寂有七八分相似。
真正的江知寂此刻卻身處西門關外一處隱蔽的山洞中,洞內燃著篝火,驅散了寒意。他一身戎裝,英姿勃發,與江府那個溫潤如玉的公子判若兩人。
“主子,西門關的守軍情況已經探明,溫家軍糧草不足,士氣低落,正是我們出手的良機。”一名暗衛單膝跪地,恭敬地稟報。
江知寂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溫長昀本就難纏,可眼下,還不是讓大夏南下的時機。”他頓了頓,又道,“赫連覺暉那邊可有消息?”
“五王爺已經成功截獲了溫家軍的補給,不日便會攻破西門關。”
西門關外,風雪依舊肆虐。溫長昀站在城牆上,眺望著遠方茫茫的雪原,心中如同這天氣一般陰沉。接連幾日的夜襲,加上補給被劫,士兵們早已疲憊不堪,軍心渙散。
“將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將士們都凍餓交加,再這麽耗下去,恐怕……”一名副將憂心忡忡地勸諫道。
溫長昀緊抿著嘴唇,沒有說話。他知道副將說的都是實情,但他又能如何?援兵未至,糧草告急,他隻能咬牙死守,等待轉機。
就在這時,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片黑壓壓的騎兵,如同潮水般湧來。溫長昀瞳孔驟縮,心中一沉。是大夏的軍隊!
“咚!咚!咚!”沉重的戰鼓聲響徹天地,震耳欲聾。大夏的軍隊越來越近,旌旗招展,殺氣騰騰。為首一人,身披黑色戰甲,手持長刀,正是長期在前線與他糾纏的大夏戰將,拓跋弘。
這拓跋弘原是大夏朝中堅定的主戰派,雖說夏庭內風雲變動,可這拓跋弘卻癡心戰事,無心朝堂。多年來常坐守邊境,與大夙作戰,自有一套帶兵心法,實力不容小覷。
西風卷著黃沙,拍打在溫家軍的旌旗上,發出獵獵的聲響,仿佛垂暮老者的歎息。溫長昀目光沉沉地注視著逐漸逼近的大夏軍隊,心中盤算著如何應對。
硬碰硬,無異於以卵擊石。他深諳兵法,知道此刻唯有“拖”字訣,方能有一線生機。
“傳令下去,弓箭手準備,待敵軍靠近百步之內,再行放箭!”溫長昀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在風中顯得格外清晰。
溫家軍訓練有素,聞令而動,迅速列陣,搭弓上箭,屏息以待。
拓跋弘率領的大夏軍隊氣勢洶洶,如同一頭咆哮的猛獸,朝著西門關猛撲過來。待到他們進入射程,溫長昀一聲令下,箭矢如同蝗蟲般飛射而出,頓時人仰馬翻,慘叫聲不絕於耳。
拓跋弘勒住戰馬,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眉頭緊鎖。這關內水草有限,在他看來,便是溫家軍也將是強弩之末,遲早會不堪一擊。
“將軍,溫家軍龜縮不出,隻以弓箭還擊,如此一來,該如何是好?”副將策馬來到拓跋弘身旁,語氣焦急。
拓跋弘冷哼一聲,“慌什麽!他們糧草將盡,拖得越久,對我們越有利。傳令下去,安營紮寨,圍而不攻!”
箭矢劃破空氣,帶著尖銳的呼嘯聲,朝著大夏軍隊傾瀉而下。一時間,慘叫聲、戰馬嘶鳴聲交織在一起,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