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字數:7379 加入書籤
最新網址:.. 雲葵的頸邊被秦戈的劍劃破了點皮,不算嚴重,無需包紮,故而梁津給她開了腹痛的藥方之後,又留了些塗抹的金瘡藥。
她抬起指尖,緩緩探到鼻下,嗅到一點淡淡的藥香。
她給太子換過藥,和那個氣味很像。
怔了許久,終於想起暈倒之後,頸邊像被蟲子咬了一口,原來竟是受傷了嗎?
好在並沒有多疼,就抓撓的那一下像是破了皮,指甲裏也沒有血漬,她便不再多想,安安靜靜地躺著。
隻是昏迷後紮紮實實睡了一覺,此刻半點睡意也無,可這是太子的寢殿,不是她偏殿的木板床,怎麽翻身都隨她心意。
雲葵不敢亂動,身後的太子殿下存在感又太強,呼出的氣息若有若無地落在她後頸,她也不知怎的,仿佛一點就著,整個後背都熱烘烘的。
太子凝視著她脖頸的傷口,眼前竟浮現出中合歡散那晚,在她頸邊留下的兩道淺淺牙印,一時心思浮動。
淡淡的青草香氣縈繞鼻尖,太子閉上眼睛,讓那股莫名的燥意緩緩壓了下去。
……
十一月初,東宮迎來太子回宮後的首次大清洗。
幾百名宮人一個個進刑房問話,由曹元祿親審,所有心懷不軌之人或當場杖殺,或嚴刑逼供,或驅逐出宮,一時東宮上下如同煉獄,人人自危。
隻因“心懷不軌”的罪名太過空幻,何為“心懷不軌”,如何判定“心懷不軌”?大多數宮人根本沒有靠近太子的機會,更從未行過不軌之舉,至於那些各方安插進來的細作,大多還隻在觀望之中,還未有任何輕舉妄動。
可短短幾日,光被杖殺的就有十餘人,被拖走的甚至有可能就是外院一個默默無聞的灑掃小婢。
刑房外冷風刺骨,寒意懾人,幾十人抖抖簌簌排著隊等待審訊。
門口的侍衛照著名單喊人,每五人一組,不遠處就是杖刑現場,時不時便有人被拖出來亂棍打死,杖刑之下的鬼哭狼嚎聲此起彼伏,受刑之人喊得撕心裂肺,聽者也無不膽戰心驚,生怕下一個大禍臨頭的就是自己。
刑房內同樣是鋪天蓋地的血腥氣,牆麵上掛著各種刑具,中央一張長條桌上整齊排放著大大小小的割刀、鐵鉗、刺針,炭爐中烙鐵燒得滋滋作響。
曹元祿坐在一把檀木圈椅上,身旁站著秦戈、德順等人,對進來的宮女太監一一盤問。
這樣的環境,很多人剛進門就忍不住嘔吐、眩暈,極端恐懼之心,也更容易暴露內心的想法。
無人知曉,刑房內一麵不起眼的槅扇背後,坐著真正掌斷他們生死的人。
從前太子痼疾纏身,無心過問,多半是等人按捺不住,湊到跟前來,他再殺雞儆猴,導致外頭那些覬覦儲位之人愈發猖狂無忌。
真若追究起來,這些人一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何況如今還有了讀心術,再深的城府在他麵前也猶如白紙,一點火苗就能將其燒得灰飛煙滅。
所以當這些心裏有鬼的宮人們接受審問時,明明回答得天衣無縫,明明他們自認為入東宮以來言行舉止並無破綻,可還是輕而易舉地被看穿了。
秦戈站在槅扇旁,見自家主子的手勢行事,食指叩案便是即刻杖殺,中指叩案則是嚴刑逼問,小指叩案即為驅逐東宮。若無任何表示,則此人無辜,可以留下。
說實話,秦戈跟在太子身邊十年,也從未見過如此徹底的清洗,他與曹元祿都是刑訊的高手,可很多時候還未從宮人口中聽出任何端倪,有些人甚至才開口一句,自家殿下便作出了留與不留的決定。
秦戈有過遲疑,但更相信太子的判斷,因此刑房效率奇高,一日下來能審近百人。
這些人裏頭,光刺客、暗探及各方的耳目就占了十之一二,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家有老小容易被人拿捏的、易受金銀蠱惑的,還有些看到刑具就嚇得屁滾尿流昏死過去的,也占據了十之六七,這部分人都被移交內務府重新安排去處,剩下十之一二的人還算老實本分,又不至於過分膽怯無能,暫且留下觀望。
幾日下來,東宮人數銳減,有幾具屍體甚至被送到了幕後主使麵前,就連皇後的坤寧宮也收到了一具小太監的屍首,皇後嚇得魂飛魄散,當場暈了過去。
動靜鬧得太大,直接驚動了淳明帝。
出於對侄子的關心,淳明帝也要來看一眼。
太子從刑訊室出來時,所有人麵上都是掩飾不住的驚恐,誰也沒想到,太子竟然一直都在刑房。
也就是說,他們的生死其實都在太子一念之間。
包括淳明帝在內,看到太子身上那些新鮮血跡時,臉色都白了幾分。
臣民麵前,淳明帝是恩威並施的賢明帝王。
太子麵前,淳明帝卻是一團和氣,甚至還有些謙卑的叔父。
太子身量挺拔,氣度攝人,舉手投足間既有儲君的矜貴威儀,又有戰場上廝殺過的凜冽殺伐之氣,那雙睥睨眾生的眼眸,仿佛天生就該讓人臣服。
淳明帝本就比他低半頭,加上姿態放低,氣勢上更弱了三分,“太子啊,朕聽聞東宮查出了內應,你送出去的那幾具屍體,可有確切查明背後主使之人?”
橫豎死無對證,淳明帝幹脆揣著明白當糊塗。
太子神色冷峭,並不接話。
淳明帝歎口氣:“皇後一直心疼你,豈會在你身邊安插人手?此事定有誤會。她這回受了驚嚇,連著幾夜輾轉難眠,人都病倒了。”
“是麽。”太子笑笑,隨意擦了擦手背的血漬,“敢做不敢認也無妨,來一個,孤便殺一個,殺到皇後身邊無人為止,陛下以為如何?”
淳明帝對上那雙鋒芒畢露的黑眸,後背隱隱發涼。
太子這雙眼睛像極了惠恭皇後,可眸中那股天生上位者的淩厲威嚴卻與先帝如出一轍。
隻是先帝更多的是英武悍勇,而太子眉宇間始終縈繞著一股陰鷙的戾氣,像雪山下幽冷空寂的深潭,也像戰骨碎盡的將軍手中浴血的寒劍,暴戾又瘋狂。
尤其說到那句“殺到無人為止”時,淳明帝分明看到他眼中橫掃一切障礙的狠戾。
這樣的眼神,哪怕他此刻就要弑君,淳明帝也絲毫不覺意外。
到底是龍椅上坐了二十年的人,很快穩住情緒,繼續擺出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樣道:“內務府安排不妥也是朕的疏忽,東宮上下理當肅清一番,隻是你如今重傷未愈,此事又破耗心神,不如交由錦衣衛排查……”
“不了。”話音未完,卻被太子含笑打斷。
這世上敢明著拒絕皇帝的,他也算是頭一人了。
“東宮之事,不勞煩陛下的親衛,”太子幽幽一笑,“誰知道錦衣衛中沒有包藏禍心之人呢?”
淳明帝臉色變了又變,又聽太子笑道:“還是說,陛下信不過孤,認為孤連一個小小的東宮都治不住?”
淳明帝歎口氣:“自然不是。”
太子:“那就是覺得孤命不久矣,此時大肆折騰也是枉然?”
淳明帝忙擺手,“太子哪裏的話,朕是擔心你的身體,怕你操勞過度,眼下還是養傷最是要緊,東宮肅清一事交給朕或皇後都可。”
太子笑道:“陛下有這功夫倒不如多多踏足後宮,孤聽聞去年後宮可是又添七十二人,她們可都等著陛下的寵幸呢。”
淳明帝八風不動的麵容終於浮出一絲尷尬。
盡管對於皇帝來說,廣納後宮為皇家開枝散葉無可厚非,嬪妃的數量不足以衡量一位帝王的品性。但在天下人麵前,淳明帝畢竟隻是個代職皇帝,不需要靠繁衍子嗣以保江山穩固傳承,百年之後,他仍需將皇位還給太子。
隻可惜太子並不是天下臣民理想中的仁主,難以令百姓信服。
相反,淳明帝登位二十餘年,雖稱不上文治武功兼具,但也盡量做到了勤政愛民,奉揚仁風,在朝堂與民間讚聲不絕。
既然他能做好這個皇帝,為何要將握在手裏的權柄還給暴戾恣睢、臭名昭著的侄兒呢?他願意,天下百姓也不同意。
這些年他廣納後宮,為的就是讓自己後繼有人,不步先帝的後塵。
先帝就這一根獨苗,還生得一副暴虐無道的性子,可他龍生九子,個個出色,比起先帝,他這一脈才是最該應天受命繼承大統的皇家血脈。
他的這些心思,分毫不差地落入太子耳中。
當然,就算沒有讀心術,他這位叔父是如何的野心勃勃,太子向來心知肚明。
隻是他這些年沉屙難愈,而後又四處征戰,守土開疆,很多事情無暇顧及,如今他回來,也許大限將至,也許還有痊愈的可能,但,該整頓的要整頓,該報的仇也該報了。
太子道:“錦衣衛若當真是閑,倒不如幫孤去查個人。”
淳明帝立刻問:“何人?”
太子像是笑了一下,黑眸中卻透著淡淡的審視意味,“當年狼山一役,先帝麾下有名參將隨大軍一起落入重圍,最後屍骨無存。孤想查的,正是此人。”
此次他出征北疆,不光是為撫境安民、奪回北魏侵占大昭的土地,查詢當年真相也是重中之重。
他總要知道,自己那個戰無不勝的父親究竟為何重傷不治,死於壯年,最終連皇位都不得不拱手讓人。
這一趟,果真叫他查出了當年戰役的關鍵人物。
太子尚未提及此人名姓,淳明帝微震的瞳孔已經說明一切。
「他到底知道些什麽,為何突然提及此人?難道……」
淳明帝攥手成拳負在身後,手心已然發了汗,“此人當年就屍骨無存,如今過去二十餘年,哪裏還能查到線索呢?”
太子緊緊盯著他道:“錦衣衛巡查緝捕神通廣大,應該比孤更明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道理吧。”
淳明帝眸光微閃,但也很快恢複平靜,“你既執意要查,朕便吩咐盧槭著手去辦。”
盧槭便是如今的錦衣衛指揮使。
太子唇角輕揚:“陛下不問問這名參將姓甚名誰?”
淳明帝臉色微白,僵硬地扯了扯唇:“是誰?”
“馮遇,”太子輕笑著說出這個名字,“陛下可有印象?”
盡管淳明帝已經做好了準備,但在聽到這個人名時,嘴角還是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朕當年不過是個閑居京城的富貴王爺,如何知曉先帝身邊有哪些參將?”淳明帝笑笑,“不過既然你想查此人,朕替你查便是了。”
他轉過身,看向刑房外等待審訊的宮人,很快轉移了話題:“東宮大換血,這些不中用的趕出去也就罷了,隻是你身邊需要人伺候,外殿上上下下也需人打理,朕會吩咐內務府,挑些穩妥本分的進來。”
“那就有勞陛下了。”
他嘴上說著“有勞”,卻無任何恭敬謝恩之態,可見從未把自己當成九五至尊,這麽多年也從未在一國天子麵前屈過膝,甚至仍舊自稱孤。
淳明帝雖然習慣了,可並不代表心中從無芥蒂,相反,每次聽到這個“孤”字,都讓他如芒刺背,氣悶於心。
正欲離開,視野盡頭出現了四名美人,衣著妝發有別於尋常宮女,且個個花容月貌,身段窈窕。
淳明帝眯起眼睛,當即想到,這大概便是內務府送來的四名侍寢宮女,隻不過麵臨刑訊的恐懼,四個美人全都花容失色。
淳明帝調侃道:“朕聽說你近日專寵一名美人,難道連她也逃不過審問?”
東宮的刑房可不是尋常問話那麽簡單,進去少說都要脫層皮。
太子盯著那隊伍末尾瑟瑟縮縮的小丫頭,斂下唇邊笑意,“陛下也看到了,孤還有事忙,怒不遠送。”
淳明帝按下心底不豫,眼看著太子信步過去,路過那幾個美人身邊不知說了什麽,幾人瞬間嚇得麵如白紙,瑟瑟縮縮地跟他進去。
淳明帝心下唏噓,太子與他和先帝都不同。
先帝三千寵愛在一人,是難得的情種,而他是為了子嗣誰都可以。
可太子不近女色,薄情寡恩,似乎沒什麽人可以撼動他的心。
刑房內,四個美人跪成一排。
太子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漫不經心地喝茶。
曹元祿看他一眼,目光掃過四人,最後在滿臉忐忑的雲葵身上停留片刻,便開始了第一個問題:“各位都是內務府千挑萬選送來伺候殿下的美人,恕奴才失禮,請問諸位,殿下最吸引你們的地方在哪裏?”
語畢,眾人心下惴惴,垂著頭冥思苦想,隻有雲葵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朝太子的方向看過去。
親,點擊進去,給個好評唄,分數越高更新越快,據說給香書小說打滿分的最後都找到了漂亮的老婆哦!
:httpap..,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