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悶響，袁承季胸口凹陷，肋骨寸斷，整個人倒飛出去，沒有再起來。
    腐臭的屋內，難得的安靜下來。
    楚銘立在原地，心跳微微有些加速。
    第一次殺人，沒有料想的那般劇烈反應，隻是稍稍平複了一下，他便回過神。
    穩步走到差役旁邊，確認其斷氣後，他又來到掀開的木板旁邊，垂眸看去。
    裏麵，堆放著三四個殘破、腐爛的內髒，以及一個包裹。
    楚銘卷起衣袖，捂住鼻口，撿起旁邊的木板，將那個包裹挑出來。
    裏麵東西不多，七個碎銀，還有一本染了汙物的書籍。
    他環顧一圈，找來件還算幹淨的衣物，將銀子和書籍擦拭，重新包裹好。
    隨之又在屋內細細翻找，除了找到筆墨紙外，沒有什麽額外的收獲。
    紙有些長黴了，應是長期不用導致，好在還能寫字。
    月色灑落，楚銘左手持筆，在紙上快速寫著。
    他要把今晚查到的事情寫下來，送給方管家。
    左手字跡，從來沒有表露過，不會被方管家看出來。
    差役袁承季是內鬼，也是凶手，背後還有實力未知的茶攤主，以及女童，疑似是修煉某種嗜血功法組織的少主。
    人物，兩個地址，詳細標注。
    此地差役的屍體，地板下麵腐爛的髒器就是他留給方管家的證據。
    趁著夜色，楚銘一路急行，回到麥穀巷附近。
    選了一處無人地方，蹬上屋頂，隱匿暗黑靠近到麥穀巷牆簷，方管家還在，隻是換了個更隱蔽的藏身之地。
    楚銘將寫好的證據揉成紙團，對著方嘯所在地方，屈指彈出。
    “嗯？”方嘯心中大驚，猛地起身，剛想追出去，迎麵飛來一物體，他迅速抽出佩刀橫擋，那紙團隻是輕輕撞了一下刀身，就直直墜落下去。
    方嘯來不及查看，抬頭看向四周，哪還有半點人影。
    “身法敏捷，隱匿技巧高超，到底是何人？！”
    他低頭尋找，在屋簷邊緣位置找到剛剛的‘暗器’。
    拾起打開一看，方嘯臉色驟變變化。
    西街，盡頭小院，燈火還亮著，小珊正滿臉焦急，又有些害怕的的杵在院子門口等待。
    忽的，遠處暗沉的小道上，走來一道身影。
    “少爺！”小珊眼眶紅潤，立刻迎了上去。
    楚銘愣了一下，再看縮在懷裏的小侍女，心中微微歎息。
    “還有飯嗎？”他輕聲問道。
    “有，有”
    小珊小跑著進堂屋，熟練的端著飯菜進皰屋。
    不多時，飯香飄出，熱好的飯菜重新端回到桌上。
    楚銘靜靜地看著，飯菜雖然被熱過一次，但是他能看出，沒有吃過的痕跡。
    小珊一直在等他回來吃飯
    楚銘起身拿起飯勺，裝了一碗飯，遞給這位侍奉了自己二十多天的小侍女。
    小珊頓時慌亂，小臉通紅，“少少爺，這是小珊該做的。”
    不由分說，她將那碗米飯推回給楚銘，又夾過去香噴噴的熱菜，“少爺快吃。”
    暗黃的燭火搖曳，倒映著小珊局促又瘦弱的身影，楚銘移開目光，平靜的看著。
    要說在這方世界，誰是真真切切對他好，方管家隻能排第二，而第一
    ‘這小妮子要是知道我過兩日便會去百原縣’
    他拿起筷子，夾起兩塊熟肉片：“吃吧。”
    “少少爺我不喜歡吃肉”小珊更加惶恐，同時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
    不喜歡吃肉？
    楚銘心中歎息。
    小珊也就比自己大一歲，同樣長身體的年齡。
    前世，十六七歲的少女，正值花季，美食是她們的一大喜好追求。
    小珊不是不喜歡吃肉，而是更想把肉留給他。
    “吃，不吃肉，不長身體。”
    楚銘眼神微微嚴肅，目光掃過小侍女身體。
    健康的瘦是種美，但小珊的瘦，絕對是營養不良導致。
    小珊被他眼神震懾，不敢再說話，隻得小心翼翼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咬下肉丁，在那張小嘴裏輕嚼慢咽。
    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痛苦，似乎真的不喜歡吃肉，但卻演的很生硬。
    仿佛，她隻要吃得慢，肉片就能留下來，然後順理成章的說：小珊真的不喜歡吃，少爺吃吧。
    楚銘看了看，自顧低頭吃飯。
    飯吃到一半，小珊突然開口：“少爺，你什麽時候去百原書院啊？”
    她放下碗筷，兩隻小手藏在桌子底下，低著頭，“能不能能不能帶上”
    小珊鼓足了勇氣，可終究沒能說下去。
    楚銘頓了一下，看著小珊碗裏沒動過幾口的米飯和肉片，心境出現些許波動。
    但也隻是起伏了瞬息，就被他壓製下去。
    他要去百原縣，不適合也不能帶著小珊。
    百原書院是住宿形式的，小珊帶不了。
    而且，百原縣的水太深，楚家，修煉血功的勢力，還有很多未知的危險……
    他尚不敢說自保，又怎願看到小珊跳入火坑。
    若有一日，實力足夠，再想著帶這小妮子在身邊吧。
    “吃飯吧，明天不走，就是後天走。”
    楚銘準備再逗留一兩日，等方嘯那邊的進展。
    他說的平淡，可落在小珊腦海裏，就像是一把冰寒利刃，刺穿了心窩。
    少爺明後天就要走了，並且，不帶她！
    眼眶裏麵的晶瑩像是泉水，怎麽也控製不住。
    “少爺還吃嗎？我再去盛點飯。”
    小珊抱著飯盆，竭力抿著嘴唇，衝出堂屋。
    淩亂的腳步，摔落的木盆撞擊聲，輕若蚊蠅的哽咽
    楚銘麵色淡漠的看向外麵。
    月明星稀，夜風輕拂。
    從來到這方世界開始，有些事，就已經注定了。
    他沒有再吃下飯的心情，起身走出堂屋，在皰屋外停留了片刻，便回到自己的屋中。
    挑燈，夜讀。
    許久，小珊端著米飯回來，臉上已沒有哭過的痕跡，她看著空蕩的堂屋，輕手輕腳的收拾著碗筷。
    隨後，又燒好水，端到楚銘屋子前。
    “少爺，水好了。”
    “嗯。”
    柳鎮，東街，袁承季家。
    兩道身影輕聲進入。
    “好臭！”其中一人身穿飛魚服，腰間別著繡刀。
    另一人頭發微白，臉上皺紋不少。
    “有血腥味。”方嘯眉頭微皺：“在裏麵。”
    兩人輕輕推開木門。
    吱呀——
    月光從窗戶照進，灑掃在地麵上。
    兩人皆是凝練氣血的武夫，視力驚人，幾乎是同一時間看清房間內的情況。
    一具屍體，斜靠在牆角，雙目瞪大，仿若死前看到什麽不可置信一幕。
    距離屍體不遠處，有一個地坑，旁邊是塊木板。
    “差役，袁承季！”刑防司捕尉邵鵬舒低聲開口：“那張紙上的信息，是真的！”
    “還不一定。”方嘯觀察了一圈，確認沒有危險後，走到屍體旁邊，蹲下去檢查。
    邵鵬舒則看向那個暗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