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禍不單行的奮鬥二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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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衛東都蒙了。
    大青山每年都出野山參,但多是些燈台子,即使這樣也能賣不少錢。
    可他看著一臉得意的媳婦,卻心如刀割。
    如果不是他前世不爭氣,媳婦至於冒死爬鷹嘴砬子采藥嗎?
    “你就是為了找人參上的鷹嘴砬子?是命重要還是錢重要?”
    婁豔茹本來還一臉得意,一看劉衛東生氣嘴一扁。
    “爹有病你又欠一屁股饑荒,辛苦一年工分也分不了幾個錢兒,我不上山采藥日子咋過?”
    劉衛東鼻子一酸,眼圈也紅了。
    奮鬥二隊地處山區,正常年景溫飽都困難,去年又遭了災,這才六月份就斷糧了,本以為今年能是好年景,沒想到……
    “媳婦別哭,以後你爺們再不會讓你遭罪吃苦,我要拚命賺錢,我要供你上大學,我要讓你媽看看,你是濱江最幸福的女人。”
    蜷縮在雨衣下,婁豔茹忽然感覺自己的男人不一樣了。
    以前這個男人雖然對自己好可沒啥文化,哪會說出考大學,賺大錢的話?
    “衛東你有這心我就滿足了,我媽雖然落實政策了,可我爸還在紅星農場勞動改造,我這成分參加高考政審都過不去……”
    “你爸再有倆月就摘帽了。”
    劉衛東這句話脫口而出,說完就後悔了。
    上一世老丈人婁南確實八月份平反的,可那時候婁豔茹已經出事,他還是看報紙知道婁南官複原職的。
    “你說啥?你咋知道我爸要平反?你被撞糊塗了吧?”
    婁豔茹擔心地摸摸劉衛東的腦門。
    “我就是猜的,你媽不都平反了嗎?回頭我就問問建國叔,看能不能幫你轉民辦教師,聽說今年高考民辦教師有加分。”
    婁豔茹心裏一陣發酸。
    她不是沒想過考大學,這可是她離開農村的唯一機會。
    但先不說她成分不好能不能辦下來指標,就是指標有了,她上大學劉衛東爺倆咋辦?她真能舍得撇下他們爺倆不管嗎?
    “你別胡鬧了,咱公社民辦教師名額都卡在革委會,想辦指標得先過李保田這關,李保田啥人你不知道?
    這回能采到野山參,把咱爹的病治好我就燒高香,現在飯都吃不飽哪還敢有上大學的奢望?”
    劉衛東看看石砬子上那一抹嫣紅,又看看身邊的媳婦,逆天改命的念頭更堅定了。
    暴雨足足下了倆鍾頭才見小,烏雲密布的天空像裂開了一道口子,一縷陽光傾瀉而下,石砬子上那通紅的參籽水靈靈的,看著格外喜慶。
    劉衛東四下看看,拽過來一根倒木架到了河溝上。
    “現在就去采?溝裏水還沒退,太危險了。”
    婁豔茹一把拉住了劉衛東。
    “怕啥,富貴險中求。”
    劉衛東拿過妻子的藥簍、藥鋤,騎著樹幹往前蹭,腳下就是粥一樣的泥石流。
    婁豔茹大氣都不敢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有驚無險,劉衛東順利地爬過了深溝,開始手腳並用往石砬子上爬。
    “衛東,藥簍裏有繩子,你把自己拴那棵鬆樹上再打草……”
    婁豔茹緊張地站在壕溝對岸喊。
    不用婁豔茹囑咐,劉衛東已經看見了通紅的參籽,就在鷹嘴石邊上的石縫裏。
    先用繩子把自己固定好,劉衛東開始用藥鋤清理雜草。
    隨著雜草清理幹淨,劉衛東的心都怦怦直跳。
    一棵六品葉,一棵五品葉,還有兩棵四品葉,看幾株參挨著這麽近,很可能是抱子參。
    “棒槌……六品葉……”
    劉衛東嘴都咧到了後腦勺,大聲喊山。
    “你喊啥啊,筐裏有簽子,你小心點,別把根挖斷了。”
    婁豔茹小臉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意。
    藥簍裏果然有鹿骨簽子,還有拴著大錢的紅繩。
    “你趕山的家夥事兒哪來的?你媽不就教了你中醫,還教了你采參?”
    “這是關大爺給我的,你忘了關大爺以前是老參客?趕緊幹活吧,
    劉衛東是嗯了一聲,很快就打出一塊場子,開始用鹿骨簽子摳土。
    野山參值錢不假,可挖起來也最麻煩,參須子盤根錯節,而且又和樹根攪在一塊兒,劉衛東挖了一個多小時才露出大部分參艼,果然是母抱子。
    野山參全身都是寶,參葉和參籽劉衛東都用紅繩拴著,一直沒敢摘蘆頭。
    六品葉抱著五品葉,劉衛東單獨用苔蘚包著,剩下的兩棵四品葉直接放在了藥簍裏,等參采完雨也停了。
    騎著樹幹爬過壕溝,劉衛東把藥樓交給婁豔茹,笑嘻嘻地拿柴刀剝樺樹皮。
    “這參須子都挺完整,當家的你上輩子不會是上把頭吧?”
    婁豔茹一麵整理人參,一麵笑著打趣。
    劉衛東笑了:“前些年光顧著學大寨了,都忘了這大山裏到處都是寶,媳婦這人參你打算咋處理?”
    “一棵四品葉給爹配藥,再賣一棵小的給你還饑荒,子母參就上繳生產隊吧,咱隊裏都斷糧了,建國叔能拿這兩棵參換不少糧食。”
    劉衛東一咧嘴:“那還不如把子母參孝敬你媽呢,也省得她老逼你跟我離婚。”
    “討厭,你真以為我媽是嫌貧愛富?”
    “那我也不想把人參交公,留著有大用場,我欠的那幾十塊錢饑荒都不是事兒,村裏缺糧我也有辦法,明天我就進城找門路。”
    “你?你都沒去過市裏幾趟有啥門路?要不我求求我媽?”
    “我可不想欠你媽人情,咱倆趕緊下山吧,再耽誤一會兒我爹該著急了。”
    從大青山下來,劉衛東和婁豔茹都傻眼了。
    原本綠油油的青紗帳,此時堆滿了淤泥和樹枝雜草,苞米稈東倒西歪,眼瞅絕收了。
    “去年霜凍今年泥石流,咱生產隊的社員可咋活?”
    婁豔茹長歎一聲。
    “媳婦,這就是靠天吃飯的悲哀,咱農村要想致富,必須搞多種經營,才能發家致富過上好日子。”
    劉衛東跟婁豔茹這麽說可不是安慰她,而是心裏早有了打算。
    自己前世闖蕩半生,化工、水廠、電商平台都搞得風生水起。
    他已經有了挖第一桶金的計劃。
    他記得前世濱江油脂化工廠,花大價錢購買了國外的聚合反應設備,他就會設計聚合反應設備,而且還掌握著蓖麻油加工配方。
    這要是賣給油脂廠,嘿嘿……
    沿著泥濘的小路往回走,山下的災情更加觸目驚心,忽然婁豔茹指著前麵喊了一聲。
    “衛東你快看,河堤上好些人,是不是要潰壩了?”
    劉衛東把藥簍遞給媳婦撒腿往大堤方向跑。
    南大河地勢比奮鬥二隊都高,真要潰壩整個二隊都得變成澤國。
    他剛爬上大壩就看見了紅旗下的王建國。
    “你小子跑哪去了?趕緊回去套車疏散群眾,一旦潰壩再撤離就來不及了。”
    原本隻有幾十米寬的南大河,此時已經無邊無際,遠處的苞米地隻能看見一點葉子尖。
    王建國臉抽得像塊核桃皮。
    去年的霜凍減產,已經把隊裏的餘糧消耗殆盡,這突如其來的水災,又讓本就不富裕的奮鬥二隊雪上加霜。
    王建國想的已經不光是抗洪救災,而是災情過後二隊社員吃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