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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愚人。”
    陳圓圓用熟悉的聲音開口了，但是秦長生知道，現在說話的，其實是控製著這副身軀的屍山。
    他沒想到，這種令人憎惡、完全由人的身體堆積而成的怪物，竟然也會說話。
    惡毒的笑容在陳圓圓的臉上展開，毫不掩飾她對秦長生的嘲笑：“人類真是太好拿捏了。”
    “隻需要一張臉，一點點內疚，一點點拙劣的演技，就能讓愚人犯蠢。”
    “甚至，連自己的命都丟了，卻還渾然不知。”
    “愚蠢，低劣，脆弱。”
    “你們人類根本就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伴隨著那一句句誅心的話，秦長生嘴一張，“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
    “你說的沒錯。”他的聲音有些虛弱，氣一直提不上來，“我確實很笨，居然還拘泥在過去犯下的錯裏，卻從沒想過要從裏頭學到些什麽。”
    “陳圓圓被你殺害時一定很痛苦吧？如果連她所經曆的痛苦都沒有體會過，那我也隻會在罪孽的泥潭裏越陷越深。”
    “謝謝你，讓我從泥潭裏走出來了。”
    陳圓圓嗤笑一聲，他還要謝謝咱呢！
    可下一秒，那副惡毒的笑容突然凝固了，控製著陳圓圓的屍山似乎發現了些什麽，讓它頓時感到十分不安的事情。
    刺入秦長生腰上的那根鐵杆，突然傳來一陣震動。
    緊接著，隻聽見啪嚓一聲，鐵杆竟然在秦長生的身體裏斷成了兩半，徑直落入了下方的錢塘江大潮之中。
    怎麽回事？
    陳圓圓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了，因為她看見秦長生腰上被捅穿的傷口正在一點點消失，原本還在不住往外流的鮮血如同被堵住的泉眼般流量越來越小，漸漸停下。
    不到幾秒的時間裏，秦長生的傷口便已經愈合。他抬起眼，再看向陳圓圓時，眼中的憐憫不再，隻剩下一道讓人不禁想打個冷顫的寒意。
    仿佛一道白色的火焰在秦長生的雙眼深處搖曳，那是一股沒有溫度的怒火。
    “這不可能！”陳圓圓失態地大喊出聲，這意味著控製她的屍山內心的防線正在潰堤，這從出生開始就鄙視著人類的造物，此刻卻在人類麵前第一次感受到壓迫的視線。
    秦長生的山海獸墨墨應該不具備治療的能力，為什麽秦長生的傷口能夠在瞬間愈合？
    “對於人類來說，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秦長生的聲音十分冷靜，這次，輪到他鄙視眼前這醜惡的生物了，“人類很弱小，但弱小的人類互相合作，卻從數萬年的生物滅絕中活到了今天。”
    “在這裏和你戰鬥的，並不隻有我一個人，還有所有被你吞噬下去的生命，都和我站在了一起！”
    秦長生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是有千噸重量，一個字一個字將屍山壓向底下的錢江潮中。
    它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輸在了哪裏。
    但秦長生自己卻很清楚。
    時間逆轉，回到那座居民樓的樓頂——
    “你說幫忙，是怎麽幫啊？你的山海獸應該沒法離本體太遠吧？到時候她也沒法跟著我啊。”
    “她不需要跟著你。”曹萌萌說，“她隻需要給你一個東西。”
    曹萌萌沒有繼續往下說，秦長生抬起頭，視線剛好和小白的雙眼對上。雖然對方沒有瞳仁，但不知為何，秦長生就是能夠知道，自己正在被她看著。
    秦長生下意識咽了咽唾沫，緊接著，便看見小白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就在兩人的臉幾乎貼在一起的時候，秦長生突然看見小白的眼角泛起一陣濕潤。
    伴隨著一道淚光閃過，一滴乳白色的液體從小白的眼角滲出，垂落，掛在那裏。
    “把那滴淚含在嘴裏。”曹萌萌示意道。
    秦長生傻眼了：“你說啥！？”
    “我說，把那滴淚含在嘴裏，我說的話難不成有什麽歧義嗎？”曹萌萌顯得有點不耐煩。
    “倒不是什麽歧義，隻是……”秦長生愣愣地看著小白眼角的淚滴，心中仿佛有一片無邊無際的大草原，正在被無數草泥馬奔騰踏平，“你認真的？”
    “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嗎？”曹萌萌一捂臉，“信我，含進去，這滴淚能救你的命。”
    “嘶——”秦長生長籲短歎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妥協了。
    既然曹萌萌都說到這份上了，想必是不會害他的，隻是心理上屬實有些難以接受。
    秦長生張開嘴，剛想湊過去接，小白眼角的乳白色淚滴卻自己突然滴落，正正好好落在了秦長生的舌頭上。
    嘴裏進了異物，秦長生本能地一下閉上了嘴，下意識就要往裏吞咽。
    “別咽！”好在曹萌萌及時的一句話攔住了他，“現在還不能咽！”
    “唔？”秦長生嘴裏含著淚滴沒法說話，隻能盡量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聽好了。”曹萌萌看秦長生聽她的話含住了淚滴，這才開始解釋，“小白的能力和小紅很像，都是必須直接服用才能產生效果的能力。”
    “小白的淚水可以加快你身體的新陳代謝，簡單來說，就是擁有治愈各種傷口的效果。”
    “你這一去，在我看來就是去送死。這滴淚，能讓你別死得太快。記住，一定要一直喊著，直到快死的時候再咽下去。”
    “無論你到時候受了多麽嚴重的傷，隻要還有一口氣在，這滴淚就能把你救回來。”
    時間回到現在。
    小白的那滴淚雖然已經吞咽下去了，但秦長生還是能感覺到它在自己體內。
    一股股溫順的暖流從胃底升起，朝著他身體的四麵八方遊去，難以忍受的痛楚被輕易撫平，整個人像是從裏到外都被淘洗了一遍似的，感覺自己十分幹淨。
    所有的傷口全都愈合，秦長生甚至能感覺到有一股力量正在不斷湧出。
    他活下來了！
    網中，陳圓圓的表情從震驚，變成畏懼，最後隻剩下苦苦地哀求：“千騎，你救救我，我剛剛是被控製了！”
    “幫幫我吧！幫我從這個地獄裏救出來，我們兩個人都能好好活下去！”
    “好吧，我幫你。”
    沒想到秦長生答應得竟然十分爽快。
    然而，陳圓圓臉上的笑容沒來得及維持一會兒，就突然消失了。
    因為她看見秦長生握著網的手已然鬆開。
    “陳圓圓已經死了，被你殺了。”秦長生冷冷地對著那張臉說道，“我會幫你，幫你下地獄！”
    “你……你……你他媽！！！”失重前的瞬間，屍山所有的偽裝全都被卸下，開始無能地狂怒，“你們這幫下賤的人類！我要殺了你！扯出你的腸子！挖掉你的眼睛！斬碎你的四肢！我要讓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啊啊啊！！！”
    秦長生很冷靜地聽著屍山的咒罵，如此醜陋、惡毒、不堪，在他看來，正符合屍山本來的麵目。
    屍山纏著墨墨結成的大網，瞬間墜落下去，眼看就要被錢江浪潮卷入江底。
    即使正在墜落，它也沒有放棄，求生的本能不斷讓它撕扯著身上的網，企圖將自己身體中哪怕一小部分丟出去也行。
    隻要有一點點存活，它就能立刻恢複如初，殺掉眼前這個它恨之入骨的人類。
    然而，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一個聲音打碎了屍山所有的妄想。
    “六茶·白。”
    不知從哪裏傳來這聲虛無縹緲的聲音，緊接著，屍山便看見眼前飄落了一片如玉石般皎潔的葉子。
    那葉子和它下墜的速度一樣快，甚至更快一點，落到了屍山朝上拚命伸出的指尖上。
    隨著兩者輕微如點水般的觸碰，一股寒意瞬間貫徹了屍山整副龐大的身軀。
    並非是心理上的感受，而是物理上的寒意。屍山肉眼可見一層冰霜從葉子上拽住它的指尖，攀上它的整支手臂，隨後不斷蔓延，朝它渾身爬來。
    一瞬間，屍山成了一座冰雕。
    所有的殺戮，所有的妄念，都隨著這座再也無法行動的冰雕一起，沉進了錢塘江中。
    下一秒，以屍山為中心，一團熄滅所有光線的黑暗從江底突然衝出，形成了一股漆黑的漩渦風暴，將周圍的一切全部吞入。
    包括距離最近的秦長生，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一下子吸入了漩渦之中。
    那股黑暗不僅將物質吞噬下去，同時也將秦長生的心靈扯入其中。
    秦長生的意識在無窮的混沌中攪拌著，掙紮著，粉碎著。
    一個聲音，在秦長生意識消失前的殘響裏低語回蕩著：
    “完成隱藏任務：擊敗‘屍山’。”
    “剩餘時間：16小時54分鍾31秒。”
    “存活人數：97人。”
    “獎勵積分結算完畢。本輪MVP：秦長生。”
    “天字組，遊戲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