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狗，一嘴毛。
    東瀛神淩開戰，陸遠絕對喜聞樂見。
    阿部重次詢問是否參戰，他笑而不答。
    無利不起早的事，少幹為妙。
    阿部重次受了德川家光的指示，開出條件。
    “若大王能助戰，東瀛願支付軍費二十萬兩。”
    或許有吊大的會問，兩艘貨船八萬兩，
    一下花20萬兩拉攏中華，豈不是虧了？
    有些事要看長遠的。
    今天是兩艘，萬一以後再劫呢？
    長痛不如短痛，幹掉北洋水師一勞永逸。
    何況，花出去的錢，可以從神淩找補回來。
    陸遠搖了搖頭，說道：
    “四海之內皆兄弟，有什麽問題可以坐下來談，以和為貴嘛！”
    阿部重次歎氣：
    “大王聖明！吾主也想好好談……
    可北洋盛氣淩人，居然不顧禮節，
    將我方使者打出門來，是可忍孰不可忍！”
    “唔……”
    陸遠點點頭，表示理解。
    阿部重次再一次問道：
    “既然大王以和為貴，外臣可否認為，
    一旦我方與北洋發生衝突，貴方兩不相幫？”
    陸遠略一沉思，微微頷首。
    “隻要不侵犯我方利益，我們不會幹涉。”
    這時，阿部重次忽然90度鞠躬。
    “外臣還有最後一個請求！請大王開恩！”
    陸遠奇怪地問道：“阿部使臣，
    有話好好說，隻要是合情合理的，本王無有不允。”
    阿部重次起身後，淚水漣漣。
    “大王，吾國有三千餘水手，泊居中華多日，
    彼等俱是家中頂梁柱，上萬孤兒寡母日夜盼著家人團聚，
    此番若能開恩放回，鄙國上下，必將世代感念大王恩德！”
    陸遠馬上反應過來。
    阿部重次說的3000水手，是指上次，援助高建武的東瀛水師官兵。
    半年前，章鴻李為了逃命，拿了他們當投名狀。
    現在要和北洋開戰，這幫人是精銳水軍，可使東瀛戰力提升兩成。
    當然，阿部重次是以家庭團圓為名討要。
    陸遠想了想，決定放他們回去。
    北洋水師很強大，給東瀛增加一點信心，他們才能打得起來。
    陸遠立刻露出“戚戚然”的表情，點頭說道：
    “哎，孤兒寡母確實不容易……
    既如此，阿部使臣去問問，若有願意者，回去看看也無妨。”
    阿部重次大喜過望，
    一連串彩虹屁，不要錢的拍了上來。
    等到會見結束，陸遠鑽進朋克汽車，“噗噗噗”地開走了。
    怕夜長夢多，阿部重次不敢耽擱，
    立刻在鴻臚寺官員的陪同下，來到倭人營地。
    當初成為俘虜，陸遠分別給與一到三年的苦役處罰。
    主要做些修路、造船、環衛、挖礦、煉鋼、鍛造等體力活。
    東瀛民族，是紀律性最好的群體之一，
    3000水軍，全都老老實實的服苦役，活幹得不差。
    當然，陸遠給的待遇也蠻好，
    不僅提供一日三餐，兩季衣服，還允許他們建造工棚宿舍。
    總之，除了不給薪水，點到點卯，這些俘虜和普通工人沒區別。
    到了俘虜營，鴻臚寺官員打開天窗說亮話。
    “願意回去看看的人，我們會批給一個月的探親假。
    超期不回，我們會前往貴國緝拿。”
    阿部重次一愣，說大王已經同意釋放水手……
    鴻臚寺官員微微一笑：
    “若阿部使臣不願意這個條件，我們可以再商量。”
    阿部重次明白了，陸遠是希望他們，在一個月內開戰。
    盡管知道中華“坐山觀虎鬥”，但他也沒法子。
    無論如何，德川家光的使命，必須完成。
    阿部重次率先找到軍官，命令他們勸說水兵回國參戰。
    盡管明知是回國參戰，
    大部分東瀛俘虜，還是希望能回家看一看。
    經過統計，有兩千九百餘人，申請了請“探親假”。
    俘虜營管理處很爽快，為每人都辦理了請假手續。
    阿部重次立刻租用八條大船，隔日一早，帶著俘虜回國。
    登船時，俘虜營管理處，
    居然給每個俘虜，發放統一的“伴手禮”。
    一包糖果，一袋饅頭，一丈棉布。
    理由嘛，很簡單：
    中華大王給的恩典，帶給家中的老人孩子。
    不要說俘虜們受寵若驚，就連東瀛使團也嘖嘖稱奇。
    中華大王，行事果然非常人所及。
    阿部重次對出使的結果很滿意，
    盡管沒能拉到讚助，但帶回三千精銳，必然使己方戰力大漲。
    對北洋一戰，勝券在握！
    回到江戶，阿部重次命令這些俘虜官兵先回家，
    三天後返回軍營，準備打仗。
    “效忠將軍，死也光榮！畏縮避戰，全家貶奴！”
    所有俘虜一哄而散，各自往家趕去。
    匆匆忙忙離開的人群中，梅川一郎顯得心事重重。
    離開港口，離開城區，人群漸漸稀疏。
    踏上鄉間小道，覆蓋著冰雪的禾田裏，是一茬一茬的水稻梗。
    一路走來的景象，和半年前離家時，沒什麽變化。
    大冬天的，農戶人家幾乎整日都窩在，低矮的蝸居裏。
    和熱鬧有生氣的仁川城，一點也不像。
    中華國的百姓，吃得飽，穿得暖，婦女老人孩子都忙著幹活。
    說起來，不會有人信，好多年輕人，都跑去濟州島打工掙錢。
    聽說有的人，一天能掙到兩百文！
    要是幹一年，絕對發財了！
    想著，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自家村口。
    哎，迎麵走來龜田大叔，梅川一郎高興地打招呼。
    “龜田叔！”
    背著柴刀的龜田一愣，好一會才記起麵前的青年。
    “哎吆，是一郎啊！你，你還活著？”
    梅川一郎興奮地點頭：
    “我被中華軍抓了，並沒有死！
    將軍派阿部大人把我們帶回來，過幾天還要打仗！
    那個，我家人還好吧？”
    龜田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含糊地說道：
    “還好，還好，天太冷，我去砍點柴火……”
    說完，匆匆離去。
    梅川一郎狐疑地，看著龜田大叔的背影，隱隱覺得哪裏不對。，
    少頃，他向著自家跑去。
    望見熟悉的低矮的竹木草屋前，梅川一郎喊道：
    “娘！由紀子！太郎……我回來了！”
    草屋內，傳出“啊！”的一聲驚呼！
    “一……一郎？”
    然後是“窸窸窣窣”的聲響。
    梅川一郎推開虛掩的院門，跨進院子。
    就在他低頭準備進屋時，一個衣衫不整的老漢，卻從屋內出來。
    老漢笑眯眯地說道：“真是一郎回來了，好！好事！”
    梅川一郎吃驚地叫道：“村高……你怎麽……”
    老漢一邊走一邊說：“過來竄門，有空去家裏坐……走了啊！”
    聞見他身上的香粉味，梅川一郎心頭一顫，頓時向裏屋跑去。
    榻榻米上，被褥亂作一團，
    他的妻子由紀子，披頭散發，神色倉惶，正手忙腳亂係著腰帶。
    梅川一郎如雷轟頂！
    他到此時，才明白龜田大叔奇怪的眼神。
    殺父奪妻之仇，每個男人都不能容忍。
    他撇下小包裹，扭頭衝進廚房，
    一把抓起砧板上的菜刀，就要出門追殺村高老漢。
    不料，由紀子從裏屋出來，
    她從身後抱住梅川一郎的腿，哭了起來。
    “一郎！不要……不要去……嗚嗚……
    一郎，千萬不能去……嗚嗚嗚……”
    梅川一郎怒火攻心，怒吼道：“我一定要殺死他！”
    但，由紀子一直抱著他的腿，苦苦哀求。
    “一郎，你聽我說，別去……
    村高有權有勢，你去了肯定會死的……”
    村高，是領主的狗腿子，
    在東瀛農村就是一村之長，和土皇帝沒分別。
    由紀子繼續勸說道：
    “一郎，你不為自己，也要為太郎考慮……”
    梅川一郎猛然醒悟過來，喝問道：“太郎呢？”
    他的兒子梅川太郎，今年7歲，很聰明。
    由紀子哀哀切切地說道：
    “太郎在村高家喂豬喂牛……晚上會回來……”
    梅川一郎氣得咬牙切齒。
    讓自己兒子當牛做馬，又霸占自己妻子，簡直不是人！
    不過，他還想起，老娘呢？
    “娘呢？”
    由紀子放聲大哭：
    “一郎……他們都說你戰死了……
    娘太傷心，一病不起……
    我找村高借錢買了藥，可娘還是走了……嗚嗚……”
    仿佛泄了氣的皮球，
    梅川一郎癱坐在地，菜刀也掉在地上。
    由紀子撲到丈夫背上，抱著對方，
    一邊哭一邊講述，半年來家中的遭遇。
    不幸的家庭千千萬，最主要的大同小異。
    窮！
    尤其，在信息不發達的東瀛戰國時代。
    援助高麗的東瀛水師全軍覆滅，幕府是知道內情的，
    但，當時高麗快速平定，北海軍軍備太強，
    德川家光和六心腹商議後，都沒把握打贏北海軍，因此諱莫如深。
    一時間，流言飛起，以訛傳訛，
    到了農村，就變成前往高麗的水師官兵，全都殉國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梅川一郎的老娘傷心過度，
    積鬱成疾，幾個月便撒手人寰。
    由紀子為了救治婆婆，不得已找村高借貸。
    窮人哪有什麽資本借貸？
    所以，村高趁機脅迫，並占有了由紀子。
    當時，由紀子要照顧婆婆，
    又要照顧兒子，再加上誤信丈夫死訊，
    為了一家人生存，無奈之下，隻能屈從了村高。
    梅川一郎追悔莫及，失聲痛哭。
    可，事情已發生，再後悔也沒用。
    村高有錢有人，自己肯定鬥不過的。
    夜幕降臨，梅川太郎回到家中，看見父親，歡喜地撲上來。
    “爹！你沒死！娘，爹沒死！”
    梅川一郎摟住兒子，無言以對。
    由紀子遞給兒子一碗野菜米糊：“太郎，快吃！”
    梅川太郎立刻舉起破碗，對父親說道：“爹吃！”
    摟住兒子的梅川一郎，感動得熱淚盈眶。
    他前麵，心一直空落落的，
    直到抱住兒子，才覺得身體有了溫度。
    今後，一切都為了兒子！
    忽然，他抹了抹眼淚，
    拿過自己的包裹，掏出中華大王贈送的“伴手禮”。
    “太郎，爹給你帶了饅頭！吃吧！”
    梅川太郎驚喜的叫道：“白麵饅頭！”
    一袋饅頭四個，大冬天的，早就凍得硬梆梆的。
    梅川一郎笑中帶淚的，
    將饅頭掰碎，泡在米糊裏。
    兒子吃好飯，梅川一郎又拿出精美的糖果，
    引得梅川太郎，發出一陣陣歡快的笑聲。
    當晚，一家三口，躺在榻榻米上。
    等待兒子發出均勻的呼吸，由紀子才靠近丈夫。
    “一郎，這麽長時間，你是怎麽過的？”
    良久之後，梅川一郎將前後始末講了出來。
    由紀子驚訝萬分，原來丈夫他們是被神淩水師出賣的！
    原來，當俘虜還可以吃飽穿暖，還發衣服，回來還帶禮物。
    她感歎道：“中華大王真是善心人……”
    梅川一郎說道：“中華人，每戶都可以分到100畝田……
    農戶隻繳一成收成，到城裏幹活，每天能掙五六十文……”
    由紀子就像聽神話一樣，感歎道：
    “中華人太幸運了！要是我們將軍也這麽英明就好了……”
    梅川一郎心中一動，試探著問道：
    “要是我們住在中華國，你願不願意？”
    由紀子不假思索地說道：“要真像你說的那麽好，肯定願意！”
    梅川一郎默默點頭，下了決心。
    一夜無話，清晨醒來，梅川一郎離家直奔江戶城。
    他在回來的船上就聽說了，
    中華國大使跟著一起來江戶，要設置常駐使館。
    當然，作為對等，幕府也會在仁川設置使館。
    無論怎麽說，中華強東瀛弱，互相平等交流對幕府沒壞處。
    何況，大戰在即，幕府也不敢得罪中華。
    因為阿部重次居中協調，中華使館很快獲得將軍的首肯。
    並且專門撥出二條城附近的一座大院，當作中華使館。
    因此，梅川一郎沒費什麽力就找到中華官邸。
    作為首批常駐江戶的使館人員，閔良昊被征調到江戶擔任接待官。
    梅川一郎對閔良昊說道：
    “我叫梅川一郎，參加過內衛特訓班，現在我有個請求……”
    閔良昊不太明白，但他很精明，
    立刻將梅川一郎帶入內室，由中華內衛武官接洽。
    不過片刻，梅川一郎就離開中華使館，跑回村子。
    還好，今天由紀子在家好好地。
    梅川一郎壓抑住興奮，將妻子拉到裏屋，一番低聲耳語。
    由紀子瞪大眼睛，驚訝道：“一郎，這是真的嗎？！”
    梅川一郎重重地點頭：
    “真的！我都安排好了！明早，我們全家進城！”
    由紀子又驚又喜，可她看了看家，問道：
    “一郎，我們的家怎麽辦呢？”
    梅川一郎說道：
    “沒關係，到了中華，什麽都會有的！”
    他見妻子還是有一些忐忑，便說道：
    “不要擔心，為了太郎將來的前途，一切都是值得的！”
    由紀子點點頭，轉而，歎了口氣。
    她很明白，丈夫對這裏，太傷心了。
    因為有愧於梅川一郎，
    由紀子不得不答應丈夫，舉家搬遷到中華。
    漫長的一天過去，第三日蒙蒙亮，
    梅川一郎背著兒子，帶著由紀子，離開村子，前往江戶城。
    中華使館內，閔良昊替由紀子和梅川太郎，辦理了雇傭協議。
    閔良昊說道：“梅川君，從現在起，
    令郎和夫人受到中華使館保護，沒人能傷害到他們！
    過兩日，使館有船返回仁川，到時會安排他們上船的！”
    梅川一郎和由紀子齊齊鞠躬。
    “感謝良昊君幫忙！”
    閔良昊笑了笑：“不客氣！”
    梅川一郎在使館直到黃昏，才告別妻兒，趕向軍營。
    今晚必須到軍營點卯，否則違反軍規，家人都要被貶為奴隸。
    就在他跨進軍營時，村高卻衝了出來。
    “梅川一郎！你老婆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