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試舉與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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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互相交流著,期間,何顒也聽著陸俊說起縣中試舉之事。
    但當他聽到陸俊想要推廣試舉時,他卻有些不同意見——“今之選吏以檢勘為常法,書判以定人,看似公允,殊不知考其德行才能,不乏有錯漏也。又三署太學,皆以經學文章及吏事為考,隻因三署太學選用之士,多取有德行者,尚不至於多有舍德行者。”
    “一旦盡用試舉之法,專用文章、吏事等分人以等,吾隻恐怕天下之士,皆舍德行而趨之也!夫人之慕名,如水趨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以吾之見,取士當以德行為先,餘者皆為末也!”
    說到最後,何顒強調說“吾聞君之言行,亦道德名士也,治理之時,亦以德行,何以舍本逐末?”
    陸俊自然是聽說過何顒名聲的。
    他原本還想要反駁何顒的,可聽著聽著,覺得何顒的話也很有道理,道德的確很重要。
    而且……他誇我道德名士欸!
    不過,陸俊雖勉強聽明白了何顒的意思,也知道何顒說試舉之法雖也考核經典,但試舉最終對人的考核還是止步與紙上,不能考核人的德行。
    但就他的感受,即便不想三署和太學那般事先經過篩選,放開名額限製後試舉出身的官吏的確勝過非試舉出身的,陸俊認為這樣的現實是做不得假的。
    至於何顒所擔心的世風日下的問題。
    陸俊思慮良久後,終於想到了一個答案“按照試舉流程,在聽過縣中考試後,還需經過郡國的審核才能最終上任,或可在此方麵考量。而且,昔日舉薦名士賢才之時會考量德行,今之選吏升遷貶謫,亦可考量德行啊!”
    聽了陸俊認真的話,何顒在思考之後,一時竟不知道要不要反駁。
    原本他想說德行很難衡量,但即便是現在以德行為主的舉孝廉,不也出現過“舉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的情況嗎?
    相比之下,試舉之法起碼能解決“舉茂才,不知書,高第良將怯如雞”的情況。
    想到這,何顒反對的**沒有原本這麽強烈了。
    不過陸俊雖然透露了很多東西,但到底心中還有點數,沒有告訴何顒天子的想法。
    在同何顒的友好交流之後,陸俊覺得也可以將何顒的擔憂上書給天子看,在這一點上,他得到何顒的認可,並在何顒的盛情邀請之下,陸俊受寵若驚地同何顒一起聯名上書。
    ……
    雲台殿,劉辯再度召見了荀彧和賈詡。
    “兩件事。”劉辯幹脆利落地說道,“一是小麥良種一事。去年朕任命的屯田校尉李業今歲已經成功培育出了一批小麥良種,朕已經急詔勸農校尉棗祗將繼續推廣水稻秧苗移栽之法的先交給屬官,回來安排此事。”
    “明年,這批小麥良種先分別在三輔、三河、河北、山東等地都試點種植,以觀後效。屆時棗祗主持此事,尚書台要鼎力相助。”
    荀彧立時領命,年過三旬好幾年的他早已將蓄起了胡子,光看著就給人一種穩重之感。
    日前尚書令蓋勳因病而不得不居家休養,劉辯沒有安排新的尚書令,而是由荀彧檢校尚書仆射,代管尚書台的一應事宜。
    在荀彧的管理之下,目前尚書台一切正常。
    “第二件事,便是試舉之事。”
    “如今各處戰亂州郡,官吏又有空缺,昔日在關東五州行試舉之法,效果斐然。如今更要將試舉進一步推廣,朕意將之引為定製。”
    “但具體如何施行,尚書台可先擬一個條陳出來。”
    荀彧繼續應命。
    而一直沒被提及到的賈詡一直安靜地坐著,並沒有因為天子召他過來卻沒對他交待事務而急迫。
    等到荀彧離開告退之後,劉辯才又對賈詡說道“推行試舉,茲事體大,朕擔心會再出現如度田之後的謠言。”
    賈詡聽了,連忙拜道“臣無能,未能提前看破逄紀、袁紹等人同謀作亂的陰謀。”
    “雖說防微杜漸,然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且卿已經發現地很及時了。”劉辯安撫了兩句之後,旋即宣布道“是以此次朕打算主動出擊!”
    “一方麵,卿要搜集士人們對大規模推行試舉的真實看法,另一方麵,要盡可能地讓‘真金不怕火煉’‘唯有沽名釣譽之輩才害怕考舉之法’等觀念深入人心!”
    賈詡這麽聰明的人,劉辯一說完他就懂了,當即拜道“陛下大才,臣遠不及也!”
    劉辯笑道“此策早在第一次推行試舉之時便用過,隻不過角度和力度有些區別罷了,”
    眼見賈詡似乎還要再誇自己兩句,劉辯笑著擺手“卿忙去吧!”
    賈詡這才應聲告退。
    “等下!”
    等到皇帝的聲音,賈詡停下了腳步。
    “近段時間校事部務必多做留意,在外平叛的各路大軍,包括西園軍、北軍、郡國兵等,可有殺良冒功之事發生,及違逆軍紀,劫掠良家百姓者。”
    “如今各處平叛順風順水,莫要在最後關頭出了亂子!”
    賈詡領命而去。
    賈詡走後,劉辯又處理完了眼前的一批公文之後,便準備往後宮而去。
    前陣子屯田校尉李業送上的代表著“祥瑞”雙穗麥果然有效,如今他已經能安然回到後宮翻雲覆雨了。
    剛要走出雲台殿,劉辯就看到一個小黃門急匆匆地過來,不顧臉上的汗水向劉辯匯報道“陛下,西域傳來急報,言說車師國前、後部等勾結鮮卑,襲擊了西域長史。”
    劉辯接過戰報,隻見上麵寫著,因為西域長史胡軫身邊並未多少兵力作為倚仗,西域長史府所駐紮的鄯善國畏懼鮮卑和車師等國的聯軍,不敢抵擋,最終,西域長史胡軫及所轄官吏等不知所蹤,疑似戰歿。
    西域……
    自從皇甫嵩打通了涼州,重新連通西域以來,劉辯雖對西域感興趣,卻一直沒能騰出手。
    後來也隻是派了一個更多的具備象征性意義的西域長史前往西域,代表著漢室在西域的存在,充當一個各國見居中調和者的角色。
    但現在,他沒去找西域的麻煩,西域卻來找上他了。
    單純從戰略的角度來說,西域對草原遊牧民族的意義要遠高於中原王朝。
    尤其是位於天山山脈南部的西域諸國,他們與天山北部習慣於遊牧的西域國家是兩種不同的文明。以農耕為主的南部諸國可以補充遊牧民族缺失的一些東西,包括工匠、商貿、穩定的駐地等等。
    從地形上說,占據了西域的草原遊牧民族可以借助西域實現對河西走廊的三麵包圍,而一旦失去河西走廊,三輔將直麵草原的兵鋒。
    是以,都不用同群臣商量,劉辯就已經做出了決定,過去,才崛起沒多少年的鮮卑人沒有展現出這種能力,漢室可以放任西域保持現狀,但現在,鮮卑人有了鯨吞西域的傾向,劉辯絕不會放任鮮卑人控製西域。
    關鍵在於,如何阻止鮮卑人。
    眼見著天色還沒有太晚,劉辯第一時間在朝堂召見了在台閣區辦公的朝臣們商量對策。
    這還是陸俊第一次參加這種臨時會議,六百石的議郎剛好觸及到參與會議的門檻。
    賈詡雖不在台閣區,卻也如三公九卿一般都被召來了。
    太尉朱儁對於各州兵馬的安排分布了熟於心,他也是第一批知道西域事的在京官員,首先說道“陛下,昔日出兵西域,多用涼州之兵,而涼州兵又以河西四郡為主,敦煌郡為最。隻是敦煌兵許久未經戰事,且自敦煌太守趙岐赴任以後,施政以安民為主。”
    “而要對抗鮮卑,又要向西域諸國展示我強漢之威,非精兵不可為,敦煌提供軍資有餘,郡兵不足。”
    在說了敦煌郡的優缺點後,朱儁補充道“涼州其實並非無兵,且有精銳,隻是被牽製在金城郡。”
    一個熟悉又陌生地名字再度出現在了朝堂之上——金城太守,馬騰。
    “陛下,臣以為,如今當務之急還是要平定關東各處民亂,西域與鮮卑,不過疥癬之疾,便是晚些處置也無傷大雅,但內患卻不可輕視啊!而隻要平息內患,便是鮮卑占據西域,亦可前精兵猛將平之也!”禦史中丞羊續如是說道。
    朱儁聞言,當即與羊續爭辯道“若是置之不理,豈不會令駐守西域的官吏將士寒心?”
    羊續回應道“西域至雒陽路途遙遠,且信使傳信至此時,早已經不知道西域長史府自上而下的生死……”
    羊續的言外之意很是明確,胡軫等人大概沒了生計,不如等到平了內亂之後再著手西域之事。
    然朱儁仍堅持道“陛下,昔日耿恭駐守西域柳中城,我朝遣師遠征,遂將十三將士救回。今人難道不如古人嗎?”
    羊續有心說朱儁強詞奪理,當初耿恭那會有明確的表明其在率眾堅守的信使傳信回來,與今日情形並不相同。
    但他也的確無法親口說出放棄失蹤的西域長史府上下這樣的話。
    眼見著雙方似乎有爭論不休的架勢,劉辯當即乾綱獨斷道“西域長史府不可不救,然羊卿之言亦不無道理,是以,隻調集涼州精銳前往西域平叛。”
    司徒董卓聞言拜道“陛下,若要調動護羌校尉所部前往西域,恐涼州空虛,有奸人作亂。”
    董卓本就是涼州出身,他說這話很有說服力。
    董卓繼續說道“涼州近年來雖然安穩,但本就安在有大軍坐鎮,今孫堅已經率軍東出,羌人之中亦並不都認同朝廷屯田之策。一旦其中有威望者振臂一呼,恐多年辛苦毀於一旦。”
    “據臣所知,目前涼州羌人中,威望最重者,當為金城太守馬騰。”
    若要調兵,必須消除馬騰存在的隱患。
    劉辯也覺得,都這麽久了,馬騰也該從金城太守的位置上挪窩了。
    眼看著群臣陸續提出了各種建議,比如直接詔令其入朝為官、或是另至關東為太守,亦或是遣使向之說明利害,等等。
    劉辯聽了一圈之後,決定道“軍候馬超如今正在車騎將軍軍中,遣人順大河而下,召馬超至雒陽。若想兵不血刃的說服馬騰入朝,當以馬超為使。”
    劉辯選擇相信馬超。
    當日臨時召開的會議結束後,時間已經相對較晚了。
    劉辯飯後散步至濯龍園時,忽然見到麋貞麋貴人正在掩麵哭泣。
    雖知道這很有可能是麋貞故意為之,但劉辯還是靠了過去,詢問道“貞兒,為何在此處哭泣,遇到了何事?”
    “陛下!”麋貞淚眼婆娑地朝著劉辯行禮,後才說道,“妾方才聽說西域有戰事發生,忽然想到家中二兄帶著商隊出發至西域已經許久了,按照往年的時間早就該回到雒陽的,但這回卻一直沒有音訊。”
    “心憂之下,這才在園中哭泣……驚擾到陛下……”
    眼見著麋貞又要行禮,劉辯拉住了她的手,說道“談何驚擾?貞兒放心,朕方才已經和群臣商議過了,決意派兵西域。”
    “汝二兄久在西域,知曉進退,應隻是為亂兵所阻,朕相信一旦道路通暢,他就會回來了!”
    麋貞聽了這話,臉上雖不見喜色,但心中的憂慮已經被舒緩了不少。
    “有了陛下這句話,妾便安心多了。”
    西域天高皇帝遠,劉辯哪裏能打包票。不過話都說到此處了,劉辯當即將臉上仍梨花帶雨的麋貞拉進懷中。
    ……
    琅琊國。
    順著黃河而下的速度日夜兼程要勝過陸路,馬超接到了詔書,從作為天使的謁者口中也明白了事情的來由,當即就要和才相聚沒多久的王粲告別。
    孫策在了解到來龍去脈後,則向車騎將軍皇甫嵩請求與馬超一同回雒陽。
    在聽孫策道明來龍去脈後,皇甫嵩說道“我這裏正有一封至關緊要的奏書,需要送到雒陽。”
    孫策聽明白了皇甫嵩的言外之意,當即拜謝道“多謝將軍成全!”
    就在他們準備同王粲出發時,卻見王粲已經收拾好了行囊。
    “別誤會,”王粲對麵露擔憂之色的兩個好友解釋道,“我早就可以回京述職了,隻是因為琅琊國還沒徹底安定才沒動身罷了。”
    “不過,我確實很想往涼州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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