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規劃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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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植醒後才發現賈詡正在安靜地守候著他醒來,見狀他立刻問自己的小兒子,已經十五歲的盧毓道:“為何不叫醒我?”
賈詡聞言連忙說道:“盧公見諒,是我攔著不讓叫醒盧公的。”
盧植從躺椅上被盧毓攙扶著起來,邀請賈詡進屋,待到落座之後,他麵色和緩地說道:“自老夫患病以來,日漸嗜睡。原本還想要趁著閑暇之時將我畢生所學整理出來,如今卻是沒這份心力了。”
話雖這麽說,但賈詡瞧著盧植的情緒,並未因此而自怨自艾。
賈詡想了想說道:“陛下曾言,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公之所行,何止萬裏?而公所行之事跡,後來人聞之,便已經勝過千言萬語了!”
盧植退休後的生活頗為怡然自得,聽了賈詡的話,他忍不住笑了笑,果真不愧是賈文和,說話這麽好聽。
他問道:“文和不在校事部忙碌,今日怎麽得空來老夫這裏了?”
他很相信自己兩個已經出仕的兒子,倒不懷疑賈文和是為了公事來的。
賈詡於是將自己已經離開校事部並即將前往尚書台的事告訴了盧植。
盧直到底見多識廣,幾句話下來,他就意識到了,賈詡大約是在校事部待的久了,乍一離開,即便有了更好的去處,但心中仍覺得有些迷茫。
其實按照以往的交情來說,賈詡和盧植的關係並不算多親近。可話說回來,賈詡身在校事部,又和幾人關係親近呢?總不至於在這個時候不找盧植找董卓吧!
發現了問題所在,剩下的就好解決了。
“文和可知老夫當初第一次見你時,有何想法嗎?”
“詡不知。”賈詡當然不知道,他記得他被大將軍何進征辟入雒陽的時候,盧直就已經是個名滿天下的名士了,還負責教導太子。
而他那時候也隻是一個來自於邊地的尋常小軍官罷了,放在雒陽,朝天上丟塊石頭說不定都能砸到一兩個。
盧植說道:“聽聞你被征辟為太子宮屬官,老夫便刻意打聽了一下你的消息,畢竟太子宮不宜有奸佞之輩。然後老夫便聽說了大將軍考校你的故事。知你選擇了藏拙,當時我便知道,你年少時一定經曆過許多本不應出現的挫折……”
賈詡聞言心中頗為感懷,盧植這話那是說到了他的心裏——誰年少時沒有一腔熱血?想當初他也是被郡中舉為孝廉方才入仕,須知涼州武威郡的孝廉名額本就少,那時的他也是一時俊彥。
但他之所以變成後來的模樣,原因無他,在三署多年,卻始終沒有得到更進一步的機會,而三署之中,從來不缺白發皓首者。再優秀的才能也比不過門庭、財貨……
甚至連門庭和財貨都靠不住,因為賈詡曾眼睜睜地看著高樓塌了,一夕之間被燒為灰燼。
那時,意識到出身涼州的他在雒陽隻怕永無出頭之日後,賈詡以病辭去了三署郎官之職。
想到過去……賈詡又想到了現在。
今時不同往日,他蹉跎半生,得遇明主,不趁機一展胸中抱負,反而在此做小兒女狀?
念及此處,賈詡當即對著盧植一拜,說道:“多謝盧公開解,詡如今已然明了,這就去尚書台入職,他日再來拜訪盧公。”
“去吧!”盧植含笑著擺了擺手,又說道,“老夫年紀大了,就不送了,毓兒,你來代我送一送。”
盧植瞧著賈詡離開的背影,其實,賈詡早就與此前不同了,無論是出謀劃策還是承擔責任,隻是校事校尉的位置特殊,賈詡並未走到台前來,所以他還不太適應自己的改變罷了。
等到盧毓回來,盧植說道:“今日睡夠了,準備馬車,去康成那裏品一品茶……”
“是!”聽說要出門,境遇比曆史上不知要好上多少的盧毓立刻高興了起來。
“順便讓康成考校一下你的學問。”
讓鄭玄考校學問,這種尋常士人求之不得的機會卻一下讓笑容從盧毓的臉上轉移到了盧植的臉上。
而另一邊,離開盧植府上的賈詡作別了盧毓,回到了馬車上,心中想著——管別人怎麽看他,隻要他隻需要做好他要做的事情就足夠了!
話說賈詡來到了尚書台,他畢竟是校事部組織結構搭建的主導者,待了不到一刻鍾就發現了問題。
他問荀彧道:“文若,我注意到尚書台六曹之間已經分工明確,職責清晰,可為何在各曹之下的尚書郎們卻依舊維持著以前權責不分之狀?”
荀彧聞言解釋道:“尚書台事務繁多,而且每晚也都需留尚書郎在尚書台中守夜,以備不時之需。是以,尚書郎本來就該有在關鍵時刻代尚書處理事務的能力,如此,尚書郎至尚書台中,隻需跟著同僚學一段時間,便能掌握相關吏事……將來無論外放為官還是擔任尚書,對他們有益無害。”
賈詡想到自己曾經麵對過的情況,問道:“文若不擔心新人麵對繁多的吏事達不到要求嗎?”
“不會啊!”荀彧回答道,“這些吏事本就簡單,新來的尚書郎便是一時學不會,也至多多費一點時間罷了。”
賈詡正要說一直學不會又如何,話沒出口他忽然意識到,尚書台的尚書郎們都是優中選優、萬裏挑一的賢才,不比他的校事部。
這樣的人,但凡不是濫竽充數的,的確能學的很快。
而且,按照荀彧的說法,尚書郎們也的確很有被進一步培養的價值。
但他還是堅持道:“若要提高尚書台的效率,還需進一步將尚書郎之權責清晰,不同尚書郎,可效仿尚書仆射之於令。”
其實在賈詡提起這個問題時荀彧就已經在考慮了,他也意識到賈詡所說的問題的確存在。
可要確定尚書郎的權責,卻並不像六曹那樣好分,因為尚書郎很多,以歲考為例,難道要讓尚書郎們一人單獨負責幾個州郡嗎?在實際操作中,這些肯定不能單由一個人來完成。
但賈詡卻給荀彧提供了一個新的解法。
什麽叫效仿尚書仆射之於令?無非就是在尚書郎中分出上下差距嘛!
荀彧先是本能地覺得不妥,旋即又意識到,這的確是個可以執行的辦法。
“隻是尚書郎聽命於尚書,而與其他尚書郎平起平坐,遇意見不一之事可爭論一二,若讓尚書郎上下有別,隻怕尚書台中會有攀比之風氣。亦會有尚書郎為求加官行鑽營之事。”
一時間,賈詡都不知道是該誇荀彧對現在的尚書郎們有信心還是說荀彧在尚書台中待久了,對這些尚書台中已經存在的問題習以為常了。他覺得荀彧大概是後者了,當局者迷。
就算眼下尚書郎們平起平坐,但難道彼此之間就沒有勾心鬥角了?
在校事部中,那些被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校事郎還會為了立功的機會在他麵前爭相請令呢。
賈詡想了想,覺得自己初來尚書台,沒有必要駁荀彧的話,當即又說道:“我聽聞初為尚書郎者一年為守尚書郎,三年為侍郎。若不改官銜,亦可如尚書仆射與尚書之故事。”
在分左右仆射之前,尚書仆射和尚書一樣都是六百石,而在尚書令不在的時候,仆射就是尚書台的實際長官,但因為官秩相同,仆射對尚書管理其實沒有尚書令來的那麽……合理?
以往不乏有皇帝為了避免尚書令做大而選擇了直接空置尚書令的做法。
賈詡認為,若是不改變尚書郎的四百石官秩,大可以將以前區別尚書郎資曆的守尚書郎、尚書郎、侍中這三個名稱拿出來作為一曹之下不同權責的代表。
荀彧聽了,沒有反對。
當即賈詡便拉著荀彧一起寫起了奏書,並在之後拉著荀彧一起署名,荀彧自覺這是賈詡的功勞,本不願署名,但架不住賈詡“若無文若與我交談,我豈能考慮得如此完善?”、“莫非文若以為我是貪功之人?”之類的說辭,最終還是署了名。
……
另一邊,劉辯的確曾經想過在賈詡抵達尚書台後,一定會給尚書台帶來新的變化,卻沒想到賈詡帶來變化的速度這麽快。
由此,他也該考慮考慮平尚書事的人選了。
太尉朱儁多年征戰,南北奔波之下身體也不是太好,眼下雖然還堅守崗位,但在太尉府的工作之餘,再給他加一份擔子就是劉辯對老臣的剝削了。
司徒董卓的病還沒好,陸康年過七十……
原本最適合領平尚書事的三公,真正能做事的,竟隻有年紀最大的陸康了。
不過劉辯想了想,還是決定把朱儁也放進名單之內,到時候可以叮囑朱儁五日來一次,也算是對老臣的優待了。畢竟領平尚書事不等於真的要去處理尚書事。
至於董卓,雖說少誰誰尷尬,但誰讓董卓生病了呢。
三公如此現狀,讓光祿勳從三署中多挑選一些優秀的郎官充任三公府屬官的空缺,進而為三公分憂,免得他們還要考慮征辟哪裏的賢才作為屬官,也很合理吧!
劉辯覺得像他這樣為老臣考慮的天子已經相當少了。
三公總不至於有意見吧?
然後將三公所能征辟的官員數量漸漸減少,溫水煮青蛙,慢慢形成常態……
三公之外,還有錄尚書事和平尚書事的常客何苗……如今的劉辯早已經不需要何苗來替他站台了,他也在考慮什麽時候將製度上並非常設的大將軍和驃騎將軍取消掉了。
從此前何苗和董重的主動請辭可以看出,兩人都明白這一天早晚要到來。
對此,劉辯也不能虧待兩人。一來他本心如此,且也要防著有人非議他刻薄寡恩。
是以劉辯還是在上麵加了常客何苗的名字,至於董重……何苗好歹有些處理尚書事的經驗和能力,而董重劉辯都不稀罕說他,劉辯覺得到時候給他掛一個侍中吧……
旋即劉辯又意識到,平尚書事終究是“差遣”而非官職,一旦何苗沒了大將軍,他就隻有爵位沒有官職了,若是以侍中領平尚書事,恐怕會和領審核詔書之責的侍中有重複之嫌。
雖然侍中是個筐,什麽都能裝,但至少在製度設立初期先把兩者分隔開來。
這樣,就算將來子孫不肖,導致出了一個集詔書製定、審核、施行為一體的權臣,也至於當個侍中就全有了。雖然真到那個時候,頭銜都是虛的了。
想到這裏,劉辯便開始嚐試著尋找這麽一個的新的合適的官職。
雖然在光武之後他沒有找到,但在光武之前,還真被他找到了一個——散騎。
散騎初為秦製,與中常侍一般侍從禦駕左右,專司對皇帝勸善規過,議興議革。在前漢之時,多為列侯、公卿及將軍之加官。
不過,與散騎頗為類似的侍中本來也是這一類加官,光武之後才成為將之變成正式的官職倒也不算創新。
在曆史的魏晉之時,中常侍覆滅,遂意散騎和中常侍合為散騎常侍,到後來,散騎常侍更是做起了中書省的工作,東晉之時,中書省更是並入了散騎省。
劉辯決定讓散騎也重出江湖,和侍中一樣,比二千石。
這樣,以後在萬石之外,散騎可領平尚書事,侍中可領審核事,分工明確。
雖然這樣顯得平尚書事的人有些少,隻有陸康是完全體,何苗算半個人,五日一次的朱儁算小半個……但有賈詡和荀彧為左右仆射,應能保證朝政的運轉。
本質上,劉辯對於尚書台的改革是把原本屬於內朝的尚書台推向外朝,進一步與他的重臣們共同治理國家。
這其實是在損害劉辯乾綱獨斷的權力。
但對於國家的運轉來說,這種發展其實是有益的,肆無忌憚的皇權所能造成的破壞力早有兆古一帝展示過了。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樣的設計能夠減輕劉辯的工作量。
一直以來,他都有一個長命百歲的樸素念頭。
苦心孤詣地忙了這麽多年,他也得享受享受勝利的果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