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拜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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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下學堂。
“二師兄,我如今是正式拜師了沒錯吧?”
百裏東君坐在棋盤前收撿著棋子,一邊問對麵的雷夢殺。
“自然,儀式不都走完了嗎?”
“那麽請問,我師父呢?”
自從送別葉鼎之和易文君之後,已經過去整整三日了,他就沒有見到過那位天下第一的師父。
按理說,既然拜了師,那麽師父自然會每日教他些武功,畢竟當初在乾東城的時候便是如此。
可這位李先生壓根兒沒有在學堂出現過,關鍵除了他之外,其他師兄也是各忙各的,也沒有見師父來指點。
倒是那位葉卿姑娘,已經搬去了柳月公子的院落,每日在那裏練習功法,然後空閑傳授他一點。
雷夢殺笑了笑:“師父從來不直接教弟子,都是讓弟子自學。”
百裏東君一愣:“那我拜這個師父有什麽用?”
“你以後就知道了。”
“好吧。”百裏東君歎了口氣,轉頭看向旁邊的謝宣:“謝公子,你今日又在看什麽書?”
在他看來,謝宣完全稱得上一個怪人,因為他發現謝宣除了吃飯睡覺之外,整日都像是一尊雕塑似的在看書。
雷夢殺接過話頭,帶著些許打趣意味感慨道:“以前聽說世上有書癡,我本來是不信的,直到當年遇到謝公子,我信了。”
謝宣懶得搭理雷夢殺,也懶得說話,直接拿起書讓百裏東君和雷夢殺看了一眼。
“朧月劍法。”雷夢殺一怔,一臉意外道:“你在看劍譜?”
“二師兄也懂劍?”百裏東君問道。
“我出生雷蒙,自小便不能碰刀劍,不過妻子是劍心塚心劍傳人,我聽說過這套朧月劍法,是一門已經失傳的高超劍術。”雷夢殺解釋了一嘴,而後看向謝宣有些狐疑道:“隻是謝公子,伱隻看書,不實練,能學會這劍法嗎?”
謝宣翻過一頁,淡淡道:“我在心中練。”
雷夢殺一愣:“心中練劍?”
“我看書,看一招,心中的自己便用一招,一本書看完,劍法也就學會了。”謝宣說著,又翻過去一頁。
“謝公子也是高手?”百裏東君好奇道。
謝宣搖頭:“沒打過架,不知道,我們師門向來是以禮待人,門人幾乎不會武功。”
百裏東君有點懵。
下意識就把謝宣也歸結到了怪人一類,為什麽要說也呢,因為他發現天啟城的怪人實在太多了,好多事情的邏輯,以他這個正常人的思維根本無法理解。
倒是雷夢殺已經習慣,帶著幾分調侃問道:“那若是有人講禮實在講不通,或者幹脆就不講理,你們怎麽辦?”
謝宣掃了眼他,理所當然道:“那就揍得他講理。”
雷夢殺一噎,百裏東君則一臉怪異:“不對啊,你們不是不會武功嗎?”
“我說的是幾乎不會,那就說明有人會,我有一個小師叔,他的學問很高,武功和學問一樣高,在門中司職打手,誰不講理,打!誰不聽講理,打!打到對方聽,打到對方服氣為止!”
謝宣剛好翻完手中的書冊,卻沒有去拿下一本書,而是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道:“我有好幾個月沒見小師叔了,突然有些想他了,也不知道他現在過的怎麽樣。”
“你小師叔這麽厲害?”百裏東君驚道。
雷夢殺笑了笑:“百裏東君,你還不知道謝宣的師門吧,他的師門叫做山前書院,人稱‘山前無路,一步登天’,那可是不弱於我們學堂的地方。”
謝宣歎了口氣:“至今為止,我們山前書院講不通道理,小師叔也打不通道理的,隻有兩個人。”
“誰?”百裏東君好奇道。
“一個是你們師父。”謝宣翻了個白眼,緊接著臉色一正:“另一個是楚皇。”
“我師父不比楚昭差吧。”雖然雷夢殺也知道自家師父的性子,挺不招人待見的,可謝宣的表現也區別對待了吧。
謝宣聽懂了他的意思,搖頭道:“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不都是讓你們山前書院難堪了嗎?”
“我師父說不過李先生,小師叔打不過李先生,最後隻能約定,幫李先生十六個小忙,以及一個大忙,然後李先生就別來找我們山前書院的麻煩了,雖然我師父說不過李先生,但他並未讓我們書院心服,楚皇不一樣,他是讓我們山前書院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甚至當場便讓許多讀書人追隨他,可惜那時我在天啟,未能見到他的風采。”謝宣有些遺憾道。
“你們山前書院投靠了西楚?”雷夢殺一驚。
謝宣搖頭:“談不上投靠,隻是有一部分人去嶽麓書院教學和讀書而已。”
雷夢殺沉默片刻,突然道:“對了,忘了告訴你,你小師叔來天啟了。”
“李先生叫他來的?”謝宣一愣,心想看來是李先生叫小師叔來幫那個大忙了。
十六個小忙,算上他此次入天啟送書,已經忙完了。
所以他小師叔隻能是來完成最後的一個大忙了,不過說起來他小師叔現在都不算是山前書院的人,這個大忙應該落不到小師叔身上才對啊。
雷夢殺嗯了一聲,再次問道:“你們山前書院真沒有投靠西楚?”
“是要去給九皇子報信嗎?”謝宣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小師叔和一部分弟子確實在嶽麓書院讀書任職,但那是他們自己的個人選擇,山前書院也確實和嶽麓書院有合作,但我們山前書院本就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山前書院是天下讀書人的書院,談不上投靠任何一方勢力。”
雷夢殺點點頭:“你小師叔投靠了楚昭對吧?”
“是。”
“你知道為什麽嗎?”雷夢殺一臉不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陳先生是北離人吧。”
“誰知道呢,或許是楚皇的個人魅力吧。”
謝宣笑了笑,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書本,站起來道:“好了,我也要告辭了。”
“你要走?”百裏東君問道。
謝宣嗯了一聲:“這裏的書,我也看得差不多了,該離開了。”
“去嶽麓城?”
謝宣並未否認:“嗯,嶽麓城還有很多書,我都沒有看過,準確說,有很多書看過卻至今依舊沒懂,我打算去請教一下楚皇。”
“天下還有你看不懂的書?”雷夢殺問道。
“嶽麓城有很多書我都看不懂,單單是算學一道,我甚至連嶽麓書院六七歲的孩童都不如,你們莫要小看了楚皇,他的強大,不僅僅是武力。”
雷夢殺愣了愣:“你去跟陳先生打聲招呼?”
“小師叔既然來天啟時沒見我,現在也未必會見我,還是不去打擾他了,反正小師叔也不會在天啟久留,說不定我還沒有到嶽麓城,他便已經回去了。”
謝宣背起書箱,抱拳笑道:“江湖路遠,有緣再見!”
“嗯,有緣再見。”
學堂內院,一處閣樓廊道中。
看著背著書箱離開學堂的那道身影,李長生忍不住打趣道:“真不去見見宣兒?”
“我現在的身份,不適合跟他有太多交集。”陳儒搖搖頭,笑道:“說起來,你們陛下真答應讓我接任你的位置?”
學堂和山前書院不一樣,學堂是北離皇朝所設,也算是朝中機構,自然有官員監督,而學堂管理者的官職便是祭酒,至今為止,稷下學堂的祭酒都是李長生,雖說學堂之事他可一言決斷,但如今學堂要換一個人來擔任祭酒,還是得跟朝廷打聲招呼。
李長生一愣:“你們陛下?”
“自然,我現在是西楚之臣。”
“為什麽?”
為什麽要投靠西楚,投靠楚昭?
陳儒明白李長生的意思,卻沒有回答,反而問道:“李先生,你說我們讀書人讀書是為了什麽?”
“讀書明智。”
陳儒點點頭,繼續問道:“那你說我們讀書人的追求是什麽呢?”
“我想的,與你所想,肯定不一樣。”李長生笑道。
“自古以來,入仕為官,是每個讀書人畢生的追求,所以很多讀書人,寒窗苦讀數十載,隻為協助君王統治國家。”陳儒笑了笑,說道:“這些人,可以稱為能臣,但能臣並不單指忠臣、正臣,也包括奸臣。”
“有的人能力出眾,為君主處理國家大事,為黎民百姓造福生計,這樣的人可稱為治世能臣。”
“有的人同樣能力出眾,卻精於算計,結黨營私,在朝堂摸爬滾打多年,經曆許多風波,隻為權傾朝野,這樣的人,稱之為亂世之臣。”
“還有的人,能力不輸前兩者,可謂百年難得一遇,他們往往兼具仁義,又懂權謀之計,能靈活地運用各種各樣的手段治理天下,並用自己的力量,延續一個國家的壽命,這樣的人稱為救世能臣。”
“何意?”李長生眉頭緊鎖,表示自己有些沒聽懂。
“夫英雄者,當胸懷大誌,腹有良策,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誌者也!”
陳儒昂首挺胸,鏗鏘有力的說道:“大丈夫生於天地間,不過四句話而,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轟隆!
此言一出,李長生頓時愣在當場,如遭雷擊!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李長生不斷重複呢喃著這句話,感覺渾身都在顫抖。
此刻,他終於明白陳儒為何要說什麽能臣之分了。
為天地立心,即用心、有心,心懷天地萬物。
為生民立命,即為天地萬物得以生存,為黎民百姓得以生計。
為往聖繼絕學,即延續先賢經典,延續古之文明。
為萬世開太平,即創造一個沒有戰亂,沒有紛爭的安定社會。
這不僅是一個大任,也是對前三局的一個總結。
先立心,再立命,而後繼絕學,都是為了一個目的,開太平。
而且不是開一世太平,乃萬世之太平。
“陳先生好氣魄。”李長生驚歎道。
他忽然發現,自己這個天下第一其實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此時,李長生沒來由生出了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陳儒搖搖頭:“不是我有如此氣魄,而是陛下有如此氣魄。”
“你是說?”
“不錯,這些都是陛下與我說的,除非天下一統,否則永遠不可能有太平,隻有打破陳舊的規則,創建新秩序,才能讓這個天下進入和平時代,而我們讀書人當以天下為己任,為天下百姓而讀書,這,便是緣由!”
李長生怔了怔,問道:“為什麽不能是北離?”
“李先生,你應該有很多年沒有離開過天啟城了吧?”
李長生嗯了一聲,表示疑惑。
“天啟城很繁華,但天啟城的繁華,是北離其他地方的無數平民百姓用生命來換來的,天啟城的普通百姓或許過得還算不錯,但不代表其他地方的百姓也過得好。”
陳儒歎息一聲,隨即嗤笑道:“何況,朝堂上的那位陛下是什麽樣的人,李先生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至於年輕一輩的皇子之中……嗬嗬!”
李長生眉頭一皺,反駁道:“風七還是很好的。”
“風七?”
“九皇子,蕭若風。”
陳儒哦了一聲:“倒是聽過他的一些名聲,隻是比起陛下……他還差得遠!”
他是六年前去的嶽麓城,可以說嶽麓城是他親眼看著一步步發展到今天的。
看著嶽麓城的百姓從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一步一步到今日的衣食無憂,孤寡老幼皆有所養。
不可否認,嶽麓城是不及天啟城繁華。
但天啟城的繁華是靠權貴壓榨尋常百姓而來的,而嶽麓城的繁華卻是尋常百姓主動建立起來的。
兩者一比,高下立判。
更別說,陛下手中還有關於西楚複國後的諸多發展計劃。
其他暫且不表,隻說在利民一事上,蕭若風……給陛下提鞋都不配!
陳儒嗬嗬一笑,緊接著正色道:“最多一年,一年之後我會辭去祭酒之職。”
李長生笑著點了點頭:“一年之後,我肯定找一個合適的人來接替你的位置。”
“行吧,我先走了,去拜拜你們天啟城的門。”
如果不是想著他那位師兄年事已高,他還真不願意來這天啟城當什麽勞什子的學堂祭酒。
欽天監。
國師大人正在打坐休息,忽聞一個細微的聲音響起,眉毛微微一挑:“誰?”
“聽聞你前幾日讓陛下給揍了,到現在都還沒有緩過來?”陳儒輕笑道。
齊天塵睜開眼睛,隻見來客中年儒生打扮,神情溫和,給人一種沒來由的好感,有些不確定道:“山前書院陳儒?”
陳儒搖頭:“嶽麓書院堂長陳儒。”
陛下和嶽麓書院,便讓齊天塵明白陳儒是投靠西楚了。
不過他也沒有太在意,問道:“不知陳先生來此是?”
“來還舊債,還債之前有些人需要提前見見,打打招呼,書上說這叫拜山門,李先生天下無敵,自然不用管這些,我在山前書院和嶽麓書院那種鄉下地方還能撐撐場麵,到了天啟城這種地方,還得彎腰走路啊。”
“拜山門?”
“國師是同道中人,又是陛下師兄,理當來拜訪一下,往後一年還請國師大人多多照拂,走了。”陳儒點足一掠,已從院中消失。
齊天塵微微一笑:“李先生還真是妙人,竟然把嶽麓書院的人請來學堂。”
拜完國師這個山門,陳儒又去了一趟大理寺。
他和大理寺卿沈羅漢是老相識了。
當年沈羅漢還是大理寺少卿,追捕一名要犯幾千裏,追到了一處山前。
山上有座書院,可山前卻沒有路。
他咬了咬牙,想爬上去,卻被人給打了下來,一路打回了幾千裏之外。
而打他之人,正是陳儒!
他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對於陳儒的要求,沈羅漢自然無一應允。
沒辦法,實在打不過。
與原劇情一樣,拜完了大理寺的山門,陳儒去了雕樓小築,結識了剛來天啟城的未來槍仙司空長風。
最後,他還分別去了一趟琅琊王府、青王府,以及景玉王府拜山門。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這位即將擔任學堂祭酒的陳儒先生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收了景玉王妃為學生。
一時間,讓景玉王府聲勢大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