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安山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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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之後,天空陰沉沉的,仿佛快要塌下來一般。
    鐵馬金戈,鋒利的戈刃熠熠閃光,血染般的旗幟,迎風飛揚,馬蹄狂奔,卷起漫天煙塵。
    整支隊伍,如同激蕩而來的洪流,又像一柄出鞘的劍,帶著血殺之氣。
    這是西楚最強的一支軍隊,也是楚昭手下的嫡係——血衣軍。
    千人軍隊,聽起來似乎沒有多少人,實際場麵相當宏大。
    一大片黑壓壓的騎兵從遠處疾馳而來,在城下鋪成一條長龍,旌旗招展,黑壓壓一片,仿若烏雲蓋頂一般。
    為首的千人將翻身下馬,行禮道:“末將拜見陛下!”
    楚亦,之前留守黃沙鎮的西楚皇室族子弟,自當初跟著族人遷移到嶽麓城之後,便進入軍中曆練,從一個小兵,一步一步成為了今日的千人將。
    楚昭微微頷首,和楚亦閑聊了幾句,轉而看向城頭上的林源,朗聲道:“林城主,你還有最後一個機會,現在立刻開城投降,朕可以放過城中的百姓。”
    坦白說,雲林城中的百姓還是相當有血性的。
    這三日間,隻有很少一部分人撤出了城,大部分人都準備和他們拚死一搏。
    不過這也正常,畢竟雲林的多數百姓都是曾經退役的兵卒及其家眷,曾經榮耀容不得他們不戰而降。
    林源掃了眼城頭上的軍卒,還沒有等到他開口,一個身穿官袍外套甲胄的文官便大喊道:“西楚餘孽,莫用枉費心機,我等與西楚勢不兩立,誓與雲林共存亡。”
    “勢不兩立,誓與雲林共存亡!”
    “勢不兩立,誓與雲林共存亡!”
    “……”
    城頭上的守城士卒大喊,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楚昭淡淡一笑,看向旁邊的楚亦:“傳朕旨意,城破之後,全城無論男女老幼,殺無赦,雞犬不留!”
    楚亦怔了一下,驚問道:“陛下,您這是要屠城?”
    “沒錯,屠城!”楚昭沉聲道。
    “陛下,屠城不祥,而且娘娘有懿旨,不可傷平民百姓,否則軍法……”
    話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楚昭淡淡的嗯了一聲:“看來在你心目中,皇後比朕的話好使。”
    不管是血衣軍,還是收編的西胡軍,隻能有一個聲音,那就是他西楚皇帝,而不是皇後玥瑤。
    楚亦額頭上瞬間冒起細密的冷汗,直接跪下請罪道:“陛下恕罪。”
    楚昭神色淡然,問道:“我記得你之前跟隨懷恩學過政事對吧?”
    “是。”
    楚昭點點頭:“此戰過後,退出軍中,留任地方吧。”
    “陛下……”
    “嗯?”
    “末將……遵旨!”
    楚亦站起身,就要傳達命令,天空突然變得愈發陰沉,緊接著便見漫天箭雨朝下方傾瀉而來。
    密集的箭羽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發出了嗖嗖的破空之聲,士卒們當即手中舉起盾牌,遮擋那如狂風暴雨般的箭雨。
    “弓弩,給本官射死他們!”
    “弓弩手準備,放!”
    那穿著甲胄的文官怒吼著,隻見城頭上一排排士卒微微彎腰將手中的長弓箭弩搭好,然後將箭矢上弦或上膛,最後拉動弓弦,扣動了扳機。
    新一輪的箭雨破空而出,帶著凜冽的殺意再次來襲,隻見楚昭揚起長袖一揮,瞬間卷起射來的箭矢,朝城頭上的士卒激射而去。
    無數慘叫聲響起,中箭的守城士卒跌下城頭,濃鬱的血腥味在寒冬之中彌漫開來。
    見到這一幕,城頭上的林源想都沒想,直接躍下了城頭。
    而城下的沈希奪則怒道:“陛下,兩國有約,逍遙天境不涉戰場,伱……”
    楚昭淡漠的打斷道:“朕是與謝之則有此約定,但北離違約在先,朕現在出手有什麽問題,北離朝廷不服,大可把所有逍遙天境調來前線。”
    距離兩國開戰已經有半個多月,他雖然還沒有和大軍匯合,但各地軍情都經過暗影樓傳遞到了他手中。
    七日前,西楚大軍圍攻永州城時,北離一方就有逍遙天境的高手在戰場上大殺四方。
    既然北離敢做初一,他就敢做十五。
    出手一次,回擊一次,這都算是給謝之則麵子了。
    惹毛了他,直接讓溫家人動手。
    要知道,溫壺酒可是有一人毒殺一城的戰績。當然,溫家其他人不如溫壺酒用毒厲害不假,可幾人聯手毒殺一城還是沒問題的。
    楚昭飛身而起,隨後天地元氣湧動,一道刺目的金光瞬間劃破了灰蒙蒙的天空。
    一柄仿若開天的金劍劍影式化而出,籠罩了大半個雲林城。
    “斬!”
    猶如實質的劍影帶著滅世之威,從天而降!
    轟然一聲巨響,本就不算雄偉的城門應聲坍塌,鋪天蓋地的劍氣激蕩四方,摧毀著城中所有的一切。
    淩空而立的楚昭,如神如魔,冷聲大喝道:“血衣軍聽令,全城……雞!犬!不!留!”
    楚亦翻身上馬,提起插在馬鞍中的短銃,開了一槍,跟著大吼。
    “兄弟們,陛下有令,全城雞犬不留,給我殺!”
    說完又一揮手中長槍,帶頭衝鋒,朝城中殺了進去。
    一千血衣衛,武功最差的都是二流高手,放在江湖之中或許算不得高手,但放在尋常戰爭之中,那就是虎如羊群。
    轟轟轟轟轟——
    砰砰砰砰砰——
    炸彈聲、槍聲伴隨著火焰,陰沉沉的天空之下接連響起綻放。
    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與鮮血的味道,城中火焰燃燒著,屍首倒伏在地麵廢墟上,歇斯底裏的呼喊聲、慘叫聲、奔跑聲乃至於哭聲都混在了一起。
    這一場小規模的攻防戰,簡直就是單方麵的屠殺!
    太慘了。
    慘到楚昭都不忍心看。
    於是乎,他帶著沈希奪等人騎馬離開了雲林,朝嶽麓城而去。
    ……
    轉眼,半月過去。
    原本早該回家的楚昭,因為一路走走停停處理收複城池的問題,以至於還在路上。
    好在眼下距離嶽麓城也不遠了,過了安山城就是嶽麓。
    安山城外,官道上。
    一行二十餘騎,正在緩緩前行。
    眼下正值寒冬,正是一年之中天日最短的時節,要到辰時過中,天色才會大亮。
    不過入辰時後,天色便會漸漸放亮,所以原本在官道上連夜緩行的楚昭等人不由得加快了些速度。
    靠近安山城時,楚昭第一眼看到的,並非是雄偉的城牆,而是在安山城西南,距離城池非常近的地方,一個像是村落一樣的存在。
    “嗯?”
    楚昭心頭閃過一絲疑惑。
    眾所周知,城池隻是一城……不對,現在應該說一縣之地的治所,並不表示該縣所有民眾都居住在縣城之中,治下會有不少有名或者無名的村莊。
    可問題是,這些村莊不應該被建設在安山城之外啊。
    就比如嶽麓城,治下有七八個上萬人規模的村子,但這些村落都分布在治下不同的位置,因為隻有這樣,城中的資源才能得到充分的利用,使得治下之民不至於因為耕地等發生矛盾。
    而這一點,應該是西楚任何一個能做縣令的人都應該懂的道理,畢竟嶽麓城的政學院有教授過,可為何接掌安山縣的縣令在城外建造了這麽一片村落呢?
    帶著這個疑惑,楚昭吩咐眾人再次加快了一些速度,朝那片群落而去。
    在遠處還瞧不出來,走近了才發現,這哪裏是什麽村落,分明是難民營。
    這裏連像樣的草屋都沒有,更別說什麽瓦片屋,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三角棚——即用竹竿或者樹枝之類的東西,撐起一個好似帳篷般的東西,然後用破舊的衣服或者草葉之類蓋在上麵,製成一個可以稍微能遮擋風雨的簡陋住所。
    因為棚子實在過於簡陋,以至於什麽人睡在裏麵,楚昭一行人走在外麵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皆是衣衫襤褸、氣色灰敗之人。
    這些棚子外麵,有不少用石頭或碎磚堆砌的簡陋灶台,上麵還架著炊具。
    “什麽味道?”
    一陣有些刺鼻的氣味飄來,讓楚昭低頭嗅了嗅。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一個草棚中傳來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隨即,有一個清脆的聲音擔心地說道:“娘,我去看看藥煎好了沒有。”
    話音落下,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丫頭從小棚子裏鑽了出來,瞧見“屋外”站著楚昭一行人後,著實愣了一下,臉上不禁泛起了幾分畏懼。
    楚昭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同時還往後退了幾步,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不得不說,他的賣相非常不錯,英俊帥氣,在笑的時候,有著不俗的親和力。
    這不,眼前這個四五歲的小丫頭,望著楚昭困惑地眨了眨眼,便放心下來,自顧自地蹲在灶台前,麻利地塞入了不少的樹枝,然後趴在地上朝灶台的縫隙內呼呼地吹了起來。
    可惜,她塞入的樹枝實在過於多了些,再加上還是受了潮的,以至於灶火並未迅速燃起來,反而滋生出濃煙,嗆的小丫頭連連咳嗽。
    見此,楚昭走上前,一邊從灶台內拿出一些柴火,一邊對小姑娘說道:“似你這般可不行,你瞧著。”
    抽出一些柴火,又用樹枝掏出一個進風口,然後隻見他學著小姑娘的樣子,趴在地上呼呼吹了兩下,灶台內的火苗便迅速燃了起來。
    發現小姑娘用一臉好厲害的表情看著自己,楚昭不禁哈哈一笑。
    在兩人身後,沈希奪饒有興致地看著楚昭的舉動。
    他實在有些難以理解,楚昭身為西楚堂堂皇子,現在更是西楚的皇帝,居然會為了一個難民小丫頭,不惜趴在肮髒的泥土上,幫助對方點燃灶火。
    這種事……別說北離的皇帝,就是普通的一個權貴公子哥都不會做的。
    “難怪一路走來,原本的北離百姓對西楚沒有多大的仇恨,上行下效啊!”
    瞅著與小姑娘相互笑得很開心的楚昭,沈希奪不禁有些感慨道。
    就在這時,身旁的棚子裏傳來了婦人驚疑的詢問:“心兒,是誰在外麵?”
    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楚昭,回道:“是一個漂亮哥哥。”
    話音落下,棚子裏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名蓬頭垢發的婦人從裏麵探出腦袋,瞧見楚昭身上的穿戴時,眼眸中不禁閃過一陣驚懼之色。
    也難怪,畢竟眼下安山城已落入西楚之手,而楚昭的穿戴,一看就知道非凡品,舉手投足間的氣質,也帶著濃濃的上位者氣息。
    西楚權貴公子,對於他們而來,可是相當危險的存在。
    “見過這位公子,小婦人這廂有禮了。”
    婦人鑽出來行了一禮,不動聲色的將女兒護在身後,滿臉戒備的打量著楚昭一行人,警惕地問道:“不知諸位貴人,有何貴幹?”
    看對方所行之禮和言談,明顯是一位知書達理之人。
    楚昭眼神中閃過一抹意外,拱了拱手道:“這位夫人,我等經過此地,瞧見這片……村落頗為奇異,因此過來瞧一瞧究竟,在下姓楚,不知夫人可否未在下解惑?”
    婦人張嘴,卻是咳嗽了起來,於是用袖子捂著嘴咳嗽了一陣之後,才抬起頭問道:“不知楚公子想問什麽?”
    “你們是什麽人,為何居於此處?”
    婦人眼神中閃過一絲驚疑之色,持禮道:“民婦本是安山城中的百信,安山城被西楚占領後,新任的城主大人便將我等趕了出來,我等無處可去,隻好在此安家。”
    楚昭張了張嘴,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遠處便傳來了一聲大喝。
    “你們是什麽人,想做什麽?!”
    楚昭轉頭一瞧,隻見一個書生打扮,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領著一群漢子朝這邊快速奔跑過來。
    見此,那名婦人連忙喊道:“夫君,莫要衝動!”
    聽到婦人的呼喝,那男子臉上的驚怒才退下,帶著一群人來到棚子這邊,疑惑的打量起了楚昭一行人。
    於是,楚昭隻好將方才的自我介紹又說了一遍,然後行禮道:“見過兄台。”
    中年男人抱拳回禮,隻是話尚未出口,一名壯漢便突然大喊道:“大人,他們是西楚軍卒。”
    此話一出,幾十名壯漢瞬間將楚昭一行人圍了起來。
    隨行護衛當即就要抽刀拔劍,卻見楚昭搖了搖頭,隻得將刀劍收回了鞘中。
    楚昭麵色不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看著中年男人,說道:“兄台是此地官員?”
    “曾是安山城令。”中年人點點頭,無奈歎息道:“現在隻是一介草民,在下姓呂,單名一個摯字,字興懷。”
    所謂城令,其實就是縣令。
    而聽到男人的自我介紹,楚昭不禁愣了一下。
    “原來是呂大人,西楚對呂大人是有所賞賜的,為何淪落到了此地?”
    “確有所賞賜,隻是……”
    呂摯頓了頓,解釋道:“半月前,安山縣突然換了一位縣令大人,將我等趕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