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眾將駭然 天子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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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虎直接入隴與丞相共圍張郃的主張一出,整座大帳寂然無聲。
    這又是一個魏延。
    丞相北伐前,全軍在南鄭軍議。
    魏延主張自領五千精銳直接從子午穀出長安。
    說自己不過十日便至。
    又說夏侯楙以主婿之身擔西麵之任,年少無能,怯而無謀,被奇襲後必乘船逃走。
    還說長安橫門邸閣(糧倉)的糧食隻夠困守城中的軍民十日之用。
    而雒陽大兵來需要二十日,丞相大軍從斜穀出,必能比偽魏援軍更快到達。
    到時候,丞相直接把雒陽援軍堵在黃河以東,則長安以西可定。
    怎麽說呢?
    如果魏延真能十日出子午穀,夏侯楙真的棄長安而逃,長安城中的糧食真的隻夠十日之用,丞相真能將曹魏大軍攔在黃河以東,那麽或許真能一舉而定關西。
    但不可控因素實在太多。
    任意一環不能成功,那麽籌謀了五年的北伐就會功虧一簣,最終的結果是一無所獲。
    而這一次北伐,打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打的就是曹魏完全不認為大漢還有一戰之力。
    若是一無所獲,那麽曹魏舉全國之力加強關西的守備力量,再想北伐就太難太難了。
    “山舉之議確有成功的可能。”
    趙雲先部分肯定了馮虎的提議,其後又話鋒一轉。
    “可假若偽帝曹叡直接快馬疾奔隴右,命賊將張郃強征隴右漢羌之糧,固守險要,與我大軍相持呢?
    “我兩萬大軍上隴,後續糧草不繼,要從斜水渭水轉運。
    “而偽魏在郿塢與長安尚有數萬人馬,若舉大軍而來斷我糧道,當如何是好?”
    聽到此處,帳中眾將皆以為然,連連點頭。
    就是馮虎此刻也神色凝重,最後緩緩點頭,認同趙雲的說法。
    這確實是犯險之舉。
    主座上,劉禪也是點頭讚同。
    他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也和馮虎一個想法,想著若能敗曹真,之後就可以上隴山和丞相一塊兒包張郃一頓餃子。
    但在斜穀大營呆了幾日,見過人吃馬嚼需要消耗的天量糧草,見過糧草轉運的艱難,這個念頭直接就被他打消了。
    風險實在太大。
    此次斜穀大勝已是軍事冒險,僥幸得勝,又怎麽能再期望靠軍事冒險連連取勝呢?
    雖然這種軍事冒險一旦成功,將來在史書上必是一段千古佳話,就像千古無二的李世民。
    可若失敗呢?
    馮虎身邊的傅僉此時突然站起身來:
    “陛下,趙帥,臣以為或許可以不上隴山!”
    劉禪看了過去。
    傅僉繼續道:“山舉方才說的不錯,張郃五萬大軍,千裏奔襲,糧草必然不繼。
    “而偽魏欲往隴右運糧,糧船必須從渭水入涇水,再入攏氐道。
    “所以,臣以為咱們應於斜水入渭水的河口安營紮寨,阻斷渭水。
    “既能絕其糧道,也能護住我軍糧道。
    “就算賊將張郃能從隴右征糧,又能征多少呢?
    “不出三月,其糧必盡!”
    傅僉的提議,底氣在於丞相五年治蜀攢出來足供十萬大軍兩年支用的糧草積蓄。
    眾將再次沉默,似乎都在考慮這個提議的可行性,有人開始點頭。
    劉禪卻忽然道:“若是這三個月裏,曹叡又派十萬大軍入長安呢?”
    傅僉一愣:……
    眾將亦是愕然。
    在蜀中呆久了,眾人都覺得曹叡這一次能舉十萬大軍西來,應該已經是魏國的極限了,畢竟他們東麵還有十萬大軍在應付孫權。
    可如天子所言,萬一曹叡再舉十萬大軍而來呢?
    莫說十萬,便是再舉三萬大軍西來,他們這兩萬餘人也隻能是悻悻退回斜穀的。
    如此一來,這一次北伐又是全然無功,他們這勝仗與沒贏並無區別。
    “所以說,咱們若想拿下隴右,就必須與偽魏爭時間!”宗預恍然。
    “臣以為,不如舉兵直逼長安!”坐在左上首的趙老將軍看向劉禪。
    劉禪略一沉吟,不置可否。
    眾驚則多是一悚。
    大多數人方才想的都是如何配合丞相取下隴右,卻是完全沒想過兵逼長安這個可能。
    長安是座超級大城,四圍五六十裏,牆高六七丈。
    區區兩萬人馬,再怎麽想都不可能拿下長安。
    反而極容易被城中守軍靠著居高臨下的視野優勢,尋找薄弱處各個擊破。
    老將軍看出了眾人疑惑:“非是要拿下長安,而是攻敵所必救,借此逼迫張郃舉大兵回援關中罷了。
    “偽帝曹叡就在長安,張郃若知長安被圍,不管是為了糧道,還是為了救主,都必須下山!”
    “臣以為此計可也!”董允沒打過仗,但是史書多少看過,知道這圍魏救趙,攻敵所必救的道理。
    “臣附議!”馮虎振聲。
    “臣也附議!”
    一時間,帳中眾將都同意趙雲圍魏救趙之策,往大帳中正襟危坐的天子看去,卻見天子似乎仍麵有憂色。
    “若是偽帝去信,命張郃不許下山呢?”劉禪潑了盆冷水。
    “隻要張郃撐住一個月,或許偽魏大兵又已西來。
    “而且,朕有些憂慮。
    “萬一在上庸斬孟達的司馬懿直接率數萬大軍溯漢水入漢中,絕我糧道與歸路,又當如何是好?”
    眾將聞聽此言,再次麵麵相覷,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頭大。
    西進入隴山不行。
    在中間隔絕糧道不行。
    東進兵逼長安也不行。
    兵少,似乎怎麽做都是錯。
    忽然,劉禪想到了什麽。
    “咱們討論這麽多,無不是要兵出斜穀。
    “之後,再決定是往西,往中,或往東。
    “可今日魏逆逃回棧道者甚眾,萬一他們拆毀棧道,咱們又當如何是好?
    “修棧道的材料咱們有嗎?
    “修棧道又要多久?”
    之前劉禪一門心思都在如何消滅曹真有生力量上,此刻冷靜下來,才驚覺接下來所有軍事行動,都得建立在棧道完好的基礎上。
    若是棧道被破壞,那他們這兩萬餘人馬也是無可施為。
    到時候唯一的辦法,就是舉兵回漢中,再去隴右接應丞相。
    可兩地之間千裏之遙,到時候戰局究竟會變成什麽樣子,又是他預料不到的了。
    一時間,這一場軍議竟是僵持住了,似乎今日這一場大勝什麽也沒有改變。
    突然,就在帳中眾人盡皆陷入長久的沉思與艱難的抉擇之時,一員青袍覆甲的年輕小將拎著一個血淋淋的腦袋衝入帳來便是一舉。
    “陛下!”
    眾人驚愕,左顧右盼。
    “這是?”趙雲陡然起身往關興前趨而去,心中雖已有些許猜測,卻仍不敢置信。
    “曹真是也!”關興傲然以對。
    眾將駭然。
    天子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