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學校開除了。”
    冷晴說得輕描淡寫，就像在說一件很尋常的普通事。
    吳朝陽驚訝地看著冷晴，“因為跟我的事情？”
    冷晴嗯了一聲，繼續埋頭吃飯。
    吳朝陽眉頭緊鎖，“我認識教委的人，待會兒打個電話問問，看還有沒有挽回的餘地。”
    冷晴搖了搖頭，“大學沒你想的那麽高大上，特別是金融這種學科，學校的知識都是紙上談兵，純屬浪費時間。上大學的目的是學知識，但學知識不一定必須得就在學校。相比於一生，大學的短短四年，隻是一個很短暫的學習階段。”
    吳朝陽怔怔看著冷晴，她一臉的平靜，臉上看不出憂傷，甚至連半點遺憾都沒有。
    他不確定她是掩飾得很好，還是真的無所謂。
    想想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兒，從從容容遊刃有餘。
    同樣是麵對人生重大變故，自己一個大男人，反倒是匆匆忙忙連滾帶爬。
    相比之下，簡直是丟死個人。
    冷晴不知道吳朝陽在想什麽，說道：“不用覺得自責，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跟你沒關係。”
    吳朝陽長長呼出一口氣，“謝謝你。”
    冷晴不解的看著吳朝陽。
    吳朝陽露出一抹輕鬆的微笑，起身道：“真正的英雄，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既然躲不過，就隻能麵對。”
    冷晴目送吳朝陽離開，直到聽不見腳步聲才回過神，繼續吃飯。
    ————————————
    再次來到騰龍大廈，氣氛完全不一樣。
    所有員工都帶著笑容，鬥誌十足，幹勁滿滿。
    一路走過，不少人跟他打招呼，吳朝陽保持著微笑挨個點頭示意。
    於蕙滿麵春風，經過這一役，升職加薪倒是小事，更關鍵的是她成為了溫暖的心腹，核心地位不可動搖。
    “於姐，恭喜你。”
    “同喜同喜。”於蕙給吳朝陽倒上一杯水，壓低聲音笑問道：“你跟溫小姐的感情經過了生死考驗，現在是否極泰來，以後就是騰龍集團的駙馬爺了，得多多照拂我一下啊。”
    吳朝陽淡淡道：“於姐不是外人，實話告訴你，我跟溫小姐從一開始就是在演戲。”
    “什麽？”於蕙驚訝的瞪大眼睛，隨即又嗬嗬一笑，“這不重要，看女人是否愛上一個男人，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她看你的眼神都拉絲了，即便以前是演戲，但也可以假戲真做嘛。”
    吳朝陽笑而不語，“溫董什麽時候開完會？”
    於蕙看了看腕表，“估計還得有一會兒，這次變故這麽大，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處理。”
    吳朝陽點了點頭，也不著急，拿起桌子上的《江州經濟觀察報》，說道：“於姐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溫長寧強勢回歸，在輿論上下足了功夫，報紙上有三分之一的消息與騰龍集團相關。之前賣掉的核心資產重回騰龍集團，四大銀行再次展期，之前賣掉股份的股東，以當時賣出的價格重新買回股份，但同時簽訂不能轉賣給溫家人外的約束協議，江州建材納入上市公司的方案董事會已經通過.......，各種信息狂轟濫炸，不少人預測騰龍集團再次開盤後要漲十倍以上，市值將突破千億。
    關於江州建材和和太平洋物流的信息也不少，張建國和何民暢主動到警察局自首，失蹤快一個月的何延平和張薇薇再次出現，也被警察帶走。
    另外還有一則消息引起了吳朝陽的注意，飛揚集團總經理的小兒子楊旭涉嫌聚眾吸du被抓，財務總監的二女兒楊麗因做假賬逃稅被經偵帶走，另外，還有一個叫楊林，據說是飛揚集團董事長的私生子，在酒吧跟人爭風吃醋引發爭鬥，失手被人用酒品砸死。
    正看得出神，一個人影出現在了他麵前。
    吳朝陽抬起頭，溫暖一身緊身小西裝，雙手環胸，正氣呼呼地盯著他。
    溫暖抓住吳朝陽的衣領一把拉起來，“吳朝陽，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吳朝陽眼神躲閃，“此話怎講？”
    溫暖瞪大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臉氣得發紅，“你說怎麽講，被拒絕的是我，我都沒有躲在被窩裏哭泣，你一個大男人反倒玩兒起了失蹤，發信息不回，電話也打不通，你丟不丟人？”
    吳朝陽訕訕道：“我這不是來了嗎？”
    溫暖哼了一聲，“我還以為你躲在哪個山洞再也不敢出來見人呢！”
    吳朝陽指了指於蕙，“於姐看著呢。”
    於蕙埋頭整理文件，移動電腦顯示屏徹底將頭擋住，“我什麽都沒看見。”
    溫暖放開吳朝陽，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吧，我爸要見你。”
    一路上，溫暖壓低聲音，陰陽怪氣道：“吳朝陽，看不出來啊，你還是個鐵骨錚錚的多情種子，為了那個女人，竟然連江州建材都不要。”
    吳朝陽一陣尷尬，“暖暖，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兒，有錢有顏有智慧.....”
    “不知道說什麽好就閉嘴，聽我說。”溫暖沒好氣的打斷吳朝陽的話，“我不需要你給我發好人卡，我知道我很好很優秀，拒絕我，你的損失比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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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朝陽連連點頭，“是我的問題，我在村裏的時候，就有不少人說我腦子有問題。”
    溫暖翻了個白眼，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不是腦子有問題，是缺心眼。之前聰聰明明多激靈抖擻的精神小夥兒，在關鍵問題上就犯傻。”
    “哎！”溫暖歎了口氣，“無論你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可以先答應我爸啊，先把江州建材騙到手再說啊，至於以後，感情破裂，有了新歡，借口嘛，那還不是隨便找。江州建材啊，上百億的資產啊，你想過沒有，你一個小泥腿子棒棒，別說一輩子，正常情況下十輩子都掙不了這麽多錢。”
    吳朝陽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看著溫暖，“還可以這樣操作？”
    溫暖癟了癟嘴，“怎麽就不能，實在不行還可以先結婚再離婚嘛，現在離婚率這麽高，又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吳朝陽驚得目瞪口呆，喃喃道：“聽上去...貌似有可操作性。”
    溫暖長歎一聲，語重心長的說道：“吳朝陽，有時候吧，覺得你這人很聰明很有膽量，有時候吧，你真的是....傻得可愛。”
    ————————————
    溫長寧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一身筆挺的西裝在他壯碩身軀下鼓鼓囊囊。
    “你看下麵，看到了什麽？”
    吳朝陽透過落地窗俯視下方，廣場上的人來來往往，密密麻麻，像一群無頭螞蟻一樣交織在一起。
    “很多人。”
    溫長寧平淡道：“是螻蟻。”
    吳朝陽眉頭微皺，靜靜的聽著，他雖然對溫長寧的感官不太好，但這樣一位梟雄，身上有很多地方值得他學習。
    溫長寧淡淡道：“知道這些人中有多少是農村來的人嗎？”
    “至少七成。”溫長寧自問自答道。
    “沒有背景，沒有關係，沒有根基。他們像工蟻一樣沒日沒夜地工作，大部分人隻能拿到一兩千的工資，十年不吃不喝才能湊齊一套房子的首付。當他們買下一套房子的時候，以為終於可以在這座城市紮根下來，錯了，他們螻蟻的生涯才剛剛開始。二三十年的房貸，孩子的教育，還有農村沒有保險的父母，每一座大山都壓得他們喘不過氣。”
    “這樣的人生注定是一地雞毛，子女的叛逆，夫妻的爭吵，父母的屈辱，無時無刻不在消磨著他們精神和血肉。”
    吳朝陽眉頭緊鎖，他知道溫長寧說的是對的，張泰就是最鮮活的例子，辛辛苦苦把兒子供上大學，為了減輕兒子兒媳負擔，一大把年紀還開點賣土豆餅，現在孫子上初中了，不需要老伴帶孩子了，他也一身病痛幹不動了，等待他的不是在城裏頤養天年，而是和老伴一起灰溜溜回老家。
    他也曾暗示過張泰多為自己活，但張泰說他兒子也不容易。
    吳朝陽還想到了張根生，那個被老鼠啃掉半張臉的棒棒。
    溫長寧點燃雪茄，“我隻是在闡述一個客觀事實，沒有瞧不起他們的意思，也沒資格瞧不起他們。”
    吳朝陽好奇看著溫長寧。
    溫長寧淡淡一笑，“我創業二十年，三次差點死於非命。即便是現在，也並不是高枕無憂，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可以輕輕鬆鬆過日子。張建國、何民暢算成功了吧，他們的下場比下麵那些人更慘。暖暖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但前段時間過的又是什麽日子？哪怕是我，也並不是你所見這般遊刃有餘。”
    溫長寧吐出一口煙霧，笑道：“就拿這次布局來說，拿暖暖的安危來賭，光是鼓起勇氣做這個決定，都差點薅禿了我的頭發，你李阿姨還差點要跟我鬧離婚。”
    吳朝陽點頭表示理解，雖然一切都在計劃中，但溫暖還是兩次差點丟了性命，如果溫暖真出了什麽事，溫長寧哪怕贏下這盤，也輸了所有。
    “知道我為什麽跟你講這些嗎？”溫長寧問道。
    吳朝陽淡淡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沒有誰可以輕輕鬆鬆活著。”
    溫長寧微微點了點頭，“你的悟性很高，我是真的很欣賞你，做我的女婿，加入騰龍集團，和暖暖一起，把騰龍集團大做大強。”
    吳朝陽淡淡道：“這確實是個令人難以抗拒的巨大誘惑，但是，說句您可能會覺得很幼稚的話，我想打下一片自己的天地。”
    溫長寧虎目微凝，“江州建材真不要了？”
    吳朝陽迎著溫長寧的目光，“那本來就是我姐給我的。”
    “你姐？”溫長寧虎目大睜，“誰是你姐？”
    吳朝陽緩緩道：“我一直想不明白您為什麽把我拉進來，即便你說是因為看中我的品質，但我還是無法相信。畢竟在之前我隻是在十八梯小打小鬧，所謂的能力和品質都不足以能夠加入進這麽大一場宏大的商業戰爭中，而且這還關係到您的親生女兒。溫叔，是楊驚鴻讓你把我拉進來的吧？”
    溫長寧怔怔看著吳朝陽，哈哈大笑，“她還讓我保密，自己倒是說出來了。”
    吳朝陽搖了搖頭，“不是她主動說的，是我發現了破綻，主動找上門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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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朝陽繼續說道：“所以，溫叔，你並不是覺得我有多優秀，你隻是為了拉攏楊驚鴻。”
    溫長寧又好氣又好笑，“你以為我讓你做我的女婿，是為了跟楊驚鴻聯姻？”
    “難道不是嗎？溫叔，暖暖是您的親女兒，您已經騙過她一次，不應該再為了利益再賣她第二次。”
    溫長寧仰天哈哈大笑，“沒錯，我確實想跟楊驚鴻聯盟，溫家發展到現在已經進入瓶頸，要想打開局麵，必須借助外力。楊驚鴻看似不顯山不露水，實際上是個隱藏極深的女人，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盟友。”
    “但是！”溫長寧聲音低沉，震人心魄，“你說我賣女兒，放你娘的屁！老子讓你做我女婿，純粹是因為暖暖喜歡上了你，但凡她有一丁點不喜歡你，你特麽哪怕是帝都最強二代，老子都不稀罕。”
    吳朝陽看著氣勢逼人的溫長寧，老臉通紅。
    溫長寧哼了一聲，斜眼問道：“楊驚鴻真是你姐？”
    吳朝陽點了點頭。
    溫長寧凝視著吳朝陽，“她親口說的？”
    “我猜的。”
    溫長寧看了吳朝陽半晌，半信半疑道：“不對啊，她是楊家的私生女，你如果是楊家人的話，怎麽會流落在外？”
    吳朝陽也想過這個問題，同樣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楊驚鴻說她五歲時家族遭遇屠殺，還說他也經曆過，隻是忘了。邏輯鏈條很清晰，他們肯定是姐弟，哪怕不是親的，肯定也是堂姐弟，至於她為什麽說家族遭遇屠殺，這裏麵很可能還有別的隱情，比如她壓根兒就不是楊家的私生女。
    當然，這些話，他肯定不會告訴溫長寧。
    “溫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和我姐早就有過約定，事成之後，江州建材本來就該給我。”
    溫長寧反複打量吳朝陽，他之所以提出把江州建材作為溫暖的陪嫁，確實是想考驗一下吳朝陽的心性，但更多的還是想試探一下吳朝陽跟楊驚鴻的關係，他也曾猜測過很多，但都沒想到會是姐弟關係。
    一個姓楊，一個姓吳，難道是表姐弟？
    吳朝陽語不驚人死不休，“不過，江州建材我仍然還未確定要不要。”
    溫長寧眼睛瞪得更大，哪怕他曆經無數風雨，見過無數人物，但還真沒遇見過吳朝陽這樣的人。
    “為什麽？”
    吳朝陽淡定道：“我還沒想好認不認她這個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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