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4章 共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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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嫵幾乎是顫抖著服侍沈燃脫下了衣服。
    其實沈燃的身材絕對能對得起他的臉,可看到男子精壯緊實的身軀的刹那間,薛嫵卻瞳孔皺縮。
    沈燃身上竟然有無數猙獰可怖的疤痕。
    可她從來不知道。
    她與他的第一次,屋裏滅了燈,一片漆黑。
    不過就算不滅燈也沒用,因為沈燃根本就沒脫上衣。
    薛嫵本來以為是沈燃厭惡自己的緣故,可如今看來……
    終於明了沈燃不喜人近身服侍的緣故,指尖顫顫巍巍觸上沈燃肩頭的一道疤,薛嫵狠狠擰了擰眉,輕聲道:“陛下……”
    明白她在想些什麽,沈燃低下頭瞧了瞧自己肩上的那道疤,淡淡道:“當年初入戎狄之時,他們三皇子心血來潮想試試我的膽量,用弩箭射我,結果箭術不佳,箭從肩頭穿過去了。”
    是真的箭術不佳,還是存心要給他下馬威?想看他出醜?
    沈燃說得輕描淡寫,薛嫵卻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目光倉皇,又落在了沈燃腰間另外一塊疤上,這塊疤非常大,看起來也就格外顯眼。
    沈燃順著薛嫵的目光看過去,漠然笑了笑:“戎狄大將軍請我去喝茶,可他的侍從笨手笨腳,直接將整整一壺剛剛燒開的滾水潑在了我身上。”
    當然到底是不是“笨手笨腳”,答案就非常耐人尋味了,畢竟人家這麽多年也沒再把滾水潑到第二個人身上過。
    朦朦朧朧的霧氣中,薛嫵莫名覺得眼睛有些濕潤。
    她指尖下移,無意中碰到了沈燃胸口,卻覺得那裏似乎也有些不平。
    定睛細看,才發現胸口處也有一道疤。
    那道疤與沈燃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比起來並不顯眼,隻是細長一道,然而距離心口太近了,異常凶險,若再偏一點兒,說不定會直接要了沈燃的命。
    想到這個可能,薛嫵的目光沉了沉,低聲道:“這個也是戎狄人幹的嗎?”
    聲音之中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冷意。
    其實薛嫵幼時常隨同胞兄長一起騎馬打獵,身上本來也是自帶著一股殺伐之氣的,隻不過後來年紀漸長,又自知她這個身份,日後必然是會嫁入皇室的,所以刻意收斂,可偶爾還是會在不自知之時流露出來。
    然而這回沈燃卻搖了搖頭。
    他握住薛嫵的手:“先帝十九年時的秋狩,他在營中遇刺,當時我正好在他身邊,所以替他擋了一刀。”
    沈建寧為人無能且多疑,他看不上碌碌無為的兒子,覺得丟自己的人,卻又會暗暗忌憚過於優秀的兒子,擔心對方生出不臣之心,來奪他的皇位。
    凡事都是把雙刃劍。
    回來之後鋒芒太露,攬在手中的越多,手上沾染的血越多,沈建寧的忌憚和疑心也會越重。
    他覺得沈燃這把刀很鋒利。
    也很好用。
    可他同樣害怕這把鋒利好用的刀有朝一日會朝向自己。
    沈建寧將沈燃圈在身邊,要他為自己辦事,卻不肯再給他更多的權利。
    直到這一刀之後。
    這一刀險些要了沈燃的命,卻也猶如破冰之刃,打消了君王大半的疑慮。
    終於給蟄伏的猛虎添上雙翼。
    胸膛處傳來的一點觸感喚回了沈燃的思緒。
    他愣了下。
    微微垂眸,發現竟然是薛嫵將臉貼在了自己胸口,用臉頰輕輕蹭他胸口的那道疤。
    這可當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女子的聲音略微有些哽咽——
    “陛下,你受苦了。”
    聞言,沈燃卻驀地笑了一聲。
    他伸手捧起薛嫵的臉,盯著她的眼睛,認真道:“阿嫵,不要可憐我。”
    “我跟你說這些……”
    “不是讓你可憐我的。”
    一滴淚自眼角處滑落,在女子瑩白如玉的臉頰上留下一道微微反光的弧度。
    薛嫵怔怔的看著他,沒有言語。
    沈燃道:“我身上的這些傷,有戎狄人留下來的,可也有大周皇室留下來的,先太子,先皇後,甚至是先帝,他們全都有份,還有那些用筆墨殺人的文人,那些對敵人卑躬屈膝,卻義正言辭要求別人犧牲來安社稷的所謂將軍。”
    “我也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
    “我是要這個皇位,可自登基那一日起,我便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是個明君。我就是打定主意要拿這江山來做遊戲。”
    沈燃眉眼含笑,他此刻的神態和語氣都溫柔到了極致。
    繾綣纏綿,春色無邊。
    可薛嫵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
    她下意識想避開沈燃的視線,但是沈燃捧著她的臉,不肯讓她低下頭去。
    不知是否月色太朦朧,給沈燃那雙琉璃般的眼睛也氤氳上一層淺淡的霧氣。
    他聲音有些啞,輕到像是在夢囈。
    “阿嫵,我知道你怕我。”
    “我承認……承認我有戾氣。”
    “可是我發誓……”
    漆黑濃密的長睫在夜色中震顫,猶如蝴蝶震翅。
    沈燃垂下眸,驀地將她擁進懷裏:“不管我有多少戾氣,都永遠也不會再對你發作。”
    薛嫵怔住了。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沈燃,幼時的沈燃很安靜,被一心望子成龍的麗妃逼得實在太緊,反而不愛與人說心事,看起來與這紅塵喧囂格格不入。
    及至自戎狄歸來後,他在談笑中殺人,遊戲花叢遊戲人間,冷眼看世態炎涼,看這世間一場戲。
    他不允許任何人走進自己的內心。
    可是現在……
    這個男人將下巴擱在了她肩頭。
    他與她耳鬢廝磨。
    他說:“阿嫵,從今往後,你不要再怕我了。”
    “所有人都可以怕我,都可以討厭我,但你不行。隻要你不怕我,我就會如你所願,做個明君。”
    這些話很平靜,餘韻散在風中時卻讓人覺得連呼吸都不是自己的了。
    驚心動魄的戰栗中,衣衫不知何時被褪盡了。
    肌膚與肌膚相貼的觸感太鮮明,直到耳邊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薛嫵竟然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沈燃已經拉著她倒在了水池裏。
    沈燃按著薛嫵的後腦,微濕的唇觸到了她耳垂。
    他低聲道:“阿嫵,你答不答應?”
    答應什麽?
    是答應他之前的話?
    還是答應……
    此時此刻,與他共沉淪?
    此時薛嫵在一陣從所未有的異樣感中變得昏昏沉沉。
    她在一陣又一陣都戰栗中幾乎失去了言語的力氣,唯一能做的,就是伸手死死攬住沈燃的頸項,克製住猶如潮水一般洶湧襲來的羞澀。
    這樣的舉動在沈燃看來無異於欲拒還迎的邀約。
    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中,他俯首在女子頸間,許下最鄭重的誓言——
    “阿嫵,我絕不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