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朝陽 第11章 白衣獵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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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朝陽抱著竹棒躺在床上,就像抱著新媳婦兒一樣興奮躁動,良久才漸漸入睡。
    這一覺睡得很沉,還做了個好夢。
    夢裏麵,一個高大偉岸的男人挑著擔子在石梯上健步如飛,陽光照在他的背脊上,金光閃閃。
    第二天一早,吳朝陽早早起床,摸索了很長時間才將從未使用過的蜂窩煤爐子點燃。
    臨到煮麵的時候才發現,昨晚隻買了把掛麵沒來得及買鹽。
    吳朝陽吃著寡淡無味的麵,把侯尚蜀的家人狠狠地問候了一遍,他算是明白侯尚蜀為什麽挨打,這種人不挨揍誰挨揍。
    草草吃完一大碗麵,背好蜂窩煤爐子的火,吳朝陽提起竹棒敲響了陳長庚的門,畢竟不是自己的東西,用之前還是應該給主人打聲招呼。
    陳長庚瞥了眼吳朝陽手上的竹棒,問道:“準備當棒棒?”
    吳朝陽點了點頭,抓著竹棒的手背青筋蠕動,他對這位房東老人的印象不算壞,甚至還有些親切,因為老人的眼神跟他爺爺很像。
    但有一點不一樣,爺爺淡泊名利,而這位老人在金錢上卻是格外的斤斤計較。
    陳長庚盯著吳朝陽的手背看了片刻,忽然笑道:“東西不是我的,你可以隨便用。”
    吳朝陽鬆了口氣,露出輕鬆的微笑。“謝謝。”
    陳長庚淡淡道:“不過別弄壞了,要是哪天東西的主人想起回來取,壞了的話你得賠。”
    吳朝陽點頭道:“陳爺爺放心,不會給您添麻煩。”
    說完,吳朝陽興衝衝地就準備走。
    “等等。”老人從兜裏掏出紙筆遞了過去。
    吳朝陽先是吃驚老人竟然隨身帶紙筆,之後又有些迷茫不解。
    老人將紙筆塞入吳朝陽手裏,說道:“空口無憑,立個字據。”
    吳朝陽愣了一下才接過紙筆,按照老人的意思寫了張字條。
    陳長庚拿過字條,眯著眼睛仔細地看,半晌過後才說道:“別怪我不近人情,信守承諾的人我見過,但背信棄義的人我見得更多。”
    吳朝陽一臉笑容,“我理解,村子裏為田地間的一寸地界,為一句口舌,打生打死的親兄弟不在少數,更別說對於您來說,我隻是個陌生人”。
    陳長庚饒有興趣地看著吳朝陽,“朝陽、朝陽,朝著陽光,麵帶笑容,你家長輩給你取了個好名字。”
    吳朝陽撓了撓頭,笑道:“我爺爺取的,爺爺說經常笑的人通常運氣會不錯。”
    陳長庚點了點頭,問道:“那你覺得你運氣好嗎?”
    吳朝陽張了張嘴,停頓了片刻,說道:“不算好,但如果不笑著麵對的話,肯定會更糟糕。”
    陳長庚將字條折疊好放進兜裏,說道:“記得下個月要一次性交兩個月的房租。”
    提到房租,吳朝陽感覺手上的竹棒重了些。
    陳長庚意味深長地說了句‘還是沒挨夠生活的毒打啊’,關上了房門。
    ——
    ‘麵帶微笑,一路朝陽’,哪有那麽容易。
    吳朝陽帶著滿腔熱血來到厚慈街,迎接他的是當頭一盆冷水。
    春節將至,還有兩天就是除夕,十八梯的人一天比一天少。
    僅僅是一天之隔,昨天還頗為熱鬧的厚慈街,今天就變得冷冷清清。
    “板凳麵館”掛著歪歪扭扭‘暫停營業’四個大字,不遠處的“馬三鮮燒烤店”大門緊閉,整條街的商戶大多關門閉戶。長長的石階上,別說提著重物上下的行人,就連同行棒棒都很少。
    吳朝陽一手扛著竹棒,另一隻手揣在兜裏,下意識緊握著全身僅有的一個鋼鏰盯著下方的階梯,望眼欲穿。
    身後,兩個三十來歲的同行警惕地盯著吳朝陽,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
    吳朝陽回頭看了一眼,並沒有放在心上。
    通過這兩天的經曆,他算是看出來了,村裏村外都差不多。
    窮苦大眾並不一定會同病相憐,甚至會同病相煎。
    這個道理他很小的時候就懂。
    下方,終於出現一個提著兩大袋東西的中年婦女,吳朝陽剛邁開步子,身後一陣風刮過,一人幾乎是以衝刺的速度衝了下去。
    吳朝陽無奈歎息一聲,收回了跨出去的腳步
    “大姐,需要幫忙不?”男人熱情地問道。
    “到校場路多少錢?”
    “十塊。”
    “什麽?”中年婦女將袋子放在石梯上,叉著腰氣喘籲籲地說道:“搶錢啊,平時都是五塊。”
    男人苦著臉說道:“大姐,過年過節就是這個行情。”
    中年婦女看向階梯上的吳朝陽,問道:“五塊錢走不走?”
    不待吳朝陽開口,男人猛地回頭,惡狠狠盯著吳朝陽,身後也傳來腳步聲,另一個扛著竹棒的男人走到吳朝陽身旁,滿眼警告。
    “喂?走不走?”中年婦女再次問道。
    吳朝陽搖了搖頭,笑道:“大姐,大過年的誰不想回家團聚,我們也不容易。”
    中年婦女一臉的不高興,對著身旁的男人說道:“十塊就十塊,動作快點。”
    兩人走後,身旁的棒棒才收起了警告的眼神,不過眼中的敵意仍然沒有褪去。
    吳朝陽裝作沒看見,邁開腳步向下走去。
    欺生這種事並不稀奇,他在重岩村就有過刻骨銘心的體會。
    十幾步的階梯下去就是江邊,江風吹過,寒意森森。
    吳朝陽下意識緊了緊衣服,四處張望,周圍除了幾個懶洋洋拄著竹棒的同行,沒看見一個潛在客戶。
    其中一個棒棒引起了吳朝陽格外的注意,倒不是說他長得多麽與眾不同,而是因為他牽著一個小女孩兒。
    小女孩兒五六歲的樣子,紮著個馬尾辮,可能是起得太早的原因,小腦袋靠在男人的腰上打著瞌睡。
    “船來了!”男人晃了晃小女孩兒的手,小女孩兒睜開圓溜溜的眼睛,有些迷糊。
    周邊幾個棒棒立刻提起了精神,目光都望向了江麵。
    吳朝陽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去,江麵上一艘渡船如一葉扁舟緩緩朝這邊駛來。
    隨著渡船的靠近,吳朝陽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船頭。
    江風吹在她身上,長發飄飄,白衣獵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