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林淵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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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林府範圍內的小攤小販們都在陸續的收拾著自己的攤位,準備結束今日的辛勞。
    此時,遠處的街口有一個少年的身影悠然出現,他腰間別著一個酒葫蘆,嘴裏還哼著有些難聽的小調。他腳步迷離、身形搖晃,走出的每一步都像是會被自己絆倒一樣。
    他就這般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似是體力有些不支,直接坐倒在了一個攤販的旁邊。
    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的白發老丈聽見響動,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上前,將癱坐在地上的少年攙扶起身,老丈聞到了少年身上那濃鬱的酒味,他將才收拾好的桌椅板凳又放了下來,讓少年坐在了桌邊。老丈則走到自己的攤位之上,倒了一碗溫水端給少年。
    許是老丈年事已高有些老眼昏花,少年抬頭答謝之際,他都沒看出來這是林府的大公子。
    林淵眼神飄忽,他從自己的乾坤袖中掏出了些許的碎玉親手交給老丈,言辭含糊的說道:“老人家,可能要耽擱您收攤了,我要招待一個客人,麻煩您給我備些酒菜來。”
    老丈其實也不著急收拾回家,隻是夜深無人沒有生意,現在來了一個小客人,他便也去準備些簡單的下酒菜。
    沒一會兒,簡單樸素的的碟子盛放著常見的食材上桌。或許是因為林淵給的紋玉太多了,老丈還給他切上了二兩的牛肉。
    當菜品上齊,老丈抱著一小壇酒站在桌邊,他遲遲沒有放下酒壇,對著手捂腦門的少年苦口婆心的說道:“年輕人,少喝點酒,這東西或許能解一時煩悶,但終究不是良策。”
    看來老丈是看穿了林淵的苦悶心情,他在放下酒壇之後替他拔出木塞,輕拍了幾下林淵的後背,便佝僂著腰身走回攤位坐下,等待林淵吃完。
    刺鼻的酒香隨風而動鑽進了林淵的鼻腔,惹得他胃部翻滾,連忙捂住口鼻才沒吐出來。
    緩和了一點時間,林淵拿起桌上的木塞的便塞住壇口,等到酒香散盡,他徒手夾了一片牛肉丟進嘴裏咀嚼,還沒嚼爛便讓其下肚,平複著胃裏火辣的感覺。
    就在此時,林淵的身後有一個人影偷偷摸摸行至他的身後,鬼鬼祟祟的鼓搗著些什麽。
    這行為,怎麽看都像是個小偷。坐在攤位上的老丈見此便拿起了廢棄的菜葉,毫不留情的砸向了那個人,嘴裏還罵道:“哪裏來的小賊,趁著人家酒勁上頭居然行此偷竊行經!”
    林淵此刻也感到了腰間的異動,他一個回頭怒視,發現竟是酒葫蘆的主人在躡手躡腳的“偷”取自己腰間的酒葫蘆。
    自己的小動作被林淵發現了,這邋遢的大漢朝他尷尬一笑便鬆開了作祟的雙手。
    但此刻的白發老丈已然高舉自己打掃用的家夥事兒趕到了林淵的身邊,作勢便要懲戒一下這個夜半偷竊的“鼠輩”!
    “那個......小公子晚上好啊......”醉漢有些拘束的站在原地。
    林淵不明所以然的盯著他好半晌,呆呆的問道:“你怎會在此?”
    兩人的對話老丈都聽在耳中,他在兩人之間掃視幾圈後,發現好像真的是熟人,就放下了手中的掃帚,問道:“小客官,這是你朋友?”
    林淵衝著老丈尷尬的笑著,隨即他點頭後,便起身對著老丈道謝,老人家這才收起了教訓大漢的念頭,但還是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後才再度回去坐下。
    林淵對老丈道謝 期間,大漢用餘光瞧見了桌上了酒菜,便挪步到了林淵的對麵坐下,哈哈大笑說道:“方才一覺醒來給我嚇個半死,逮著你們府中一位大哥追問半天才弄清楚怎麽回事,聽說你和一位老先生出門了,我便出門來尋你了,這不,正巧趕上了。”
    邋遢大漢從竹筒中取出一雙筷子,他目標明確,直奔牛肉而去。
    林淵這時也從腰間將他的酒葫蘆解下,放在了大漢的手邊。
    “那你也沒必要這般偷摸吧......”林淵好笑的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模樣。
    大漢繼續吞咽著嘴裏的下酒菜,眼睛也不看便將酒葫蘆的塞子打開,拿過來便是猛灌一口。喝完後用破舊的袖子一擦嘴邊殘留的酒水,這才與林淵平視,不好意思的說道:“這不是怕林大少爺管我要住宿費和酒錢嘛......所以就想不動聲色的溜之大吉。”
    這般的無賴言語,配合上大吃大喝的無賴行徑,林淵當真是覺得麵前的大漢有趣。
    “上次棲鳳山下一別,還未曾請教兄台尊姓大名。”林淵拱手問道。
    正在大口嚼著牛肉的大漢咧嘴一笑,他裝模作樣的拱起雙手,言道:“談不上尊姓,大名謝長風,遊俠一個,小少爺要是不嫌棄叫聲老哥就行!”
    說完他便不做停頓,繼續對著幾個小菜下手,以風卷殘雲的氣勢將其盡數解決。
    林淵看著空下的碟子,他都懷疑對麵的是不是個餓死鬼。林淵終究是沒叫出那聲老哥,他瞧著對麵的謝長風應該也就年長自己五六歲,便喊了一聲“謝兄”。
    可謝長風則是毫不在意稱謂,他吃完後吧唧著嘴,仰頭將酒葫蘆中剩餘的花釀全數送入五髒府中,喝完還不忘打了個飽嗝,拍著自己變得圓潤的肚子笑道:“小少爺別見怪,我嘛就是粗人一個,吃相本就不咋好看,見諒,見諒!”
    林淵到也不是心疼這些酒菜,隻不過他本要等的人沒有出現,反倒是謝長風來了。
    林淵無所謂的搖搖頭,他開始四下張望,想要看看附近是否有人在暗中窺視。
    謝長風可不管林淵在幹嘛,他肚中的酒蟲已經被那一壺花釀給勾起,眼神便賊兮兮的盯著桌上那壇子酒,趁著林淵沒看自己趕忙將其拿過,拔掉木塞便喝了一口。
    “痛快!”
    飲酒後的一聲暢快大喊,可是給林淵嚇了個一激靈。
    待他回頭之後,發現謝長風正將那壇子酒往自己的酒葫蘆裏灌,惹得林淵搖頭輕笑。
    接著又是張望了幾番,林淵還是沒能找到想看到的身影,而此刻謝長風也將酒灌滿,正仰著頭高舉著酒壇,試圖將裏麵的殘舊倒進嘴中。
    這愛酒如命的性子,林淵當真是理解不了。他也不去管謝長風,自己將幾個碟子和碗筷收拾好給老丈送了去,還給他添了些許的碎玉,當作是耽誤他打烊的補償。
    老丈當然是和林淵再三推脫,但奈何林淵的態度一直不變,老丈也就隻好作揖道謝。
    林淵走回桌邊,謝長風終於是放過了那壇酒,他將酒葫蘆係好在腰間,見到林淵走來便也起身,對著林淵拱手笑道:“又蹭了小少爺你一次,日後等我有錢了一定給小少爺補一頓!”
    林淵倒是無所謂的笑著,他說道:“這倒是不必掛上心上,謝兄昨日出手相助,這些酒菜就當作是謝禮了。那謝兄接下來打算去往何處?”
    謝長風有些苦惱的撓著頭,他說道:“我一個遊俠當然是四海為家,但短期內肯定不會離開北涼域還有事情沒有辦完。”
    “那兄台日後若在北涼有了難處,大可直接來林府尋我,能幫你的我肯定會全力相助。”林淵對著謝長風再次拱手說道。
    這謝長風也不客氣,哈哈笑道:“得,有小少爺這話,我沒飯吃了一定上林府找你!”
    如此厚臉皮之人,林淵還真是第一次見著,但他隻覺得謝長風頗為有趣。
    “那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日後有緣再見!”林淵說道。
    謝長風倒是瀟灑慣了,他衝著林淵微鞠一躬後便直接轉身離去,還不忘抬手揮個幾下。
    目送謝長風的背影離去,林淵也和老丈道別,隨後便裹緊了自己的衣服,朝著家門走去。
    要說林淵的酒量也真是差勁,走到半中間被小風一吹,那惡心的感覺便再次席卷食道。
    林淵雙腿快速邁動跑進了昏暗的小巷之中,找了個角落便開始不斷的幹嘔。
    這難受的勁頭讓林淵暗暗發誓,以後定要遠離“酒”字!
    扶著牆壁緩和了些許的時間,林淵身後傳來了一聲落地的響動,他也不回頭,仍舊是背對著巷口,用手將袖袍卷好後捂著口鼻,就這樣說道:“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出來。”
    似熟非熟的笑聲在背後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林公子身邊一直有人,我哪裏敢露麵呢?”
    林淵強壓著胃部的難受和腦袋的昏沉,他放下手掌之際露出笑意轉身,看著眼前這個見過一麵的黑袍。
    此人不就是在棲鳳山上,說要取林淵性命的那個黑袍嗎?
    林淵好奇的上下打量此人,他還有心情玩笑道:“怎麽,今日又來取我性命?”
    “你覺得呢?”黑袍似乎也在笑。
    聽到這般的回答,林淵鼻腔便哼出了一聲冷笑,他雙臂環繞在身前,開口慢慢道來:“自那日起,我就一直在反複推敲你的詭異行經。”
    “哦?想不到我竟然如此讓林公子掛念?當真是受寵若驚。”黑袍附和道。
    林淵沒有理會他的玩笑,繼續說道:“下山之後,也不知是誰放出了我手上有泣血果的消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多次獨自外出,你沒有出現。”
    “也就是說,那晚你不是來殺我,但目的也不在泣血果之上。”
    “這可是讓我著實好奇,但也就隻剩下了一種可能。”
    說到這裏,林淵的目光便直視黑袍的帽兜,似乎想看穿那之下的表情。
    林淵停頓了片刻,隨後立身於原地,義正言辭的說道:“你是在給我台階,一個讓我下山的台階!”
    黑袍沉默了,他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好半晌後才揮動起雙手,鼓掌言道:“林公子果然聰慧過人,這膽識也不錯,居然還敢以身犯險來試探我的意圖。”
    “沒錯,我確實是為了逼你下山!”黑袍也不裝了,承認了自己那晚的目的。
    “敢問閣下逼我下山,於你、或是說你家主子,有什麽好處嗎?”林淵發問。
    “如此直白的問題,林公子想叫我如何回答?”黑袍輕笑問道。
    “當然是如實回答。”林淵白眼說道。
    “那你是真的喝高了!”黑袍毫不客氣的說道。
    “......”林淵無言相對。
    黑袍將手伸進了自己寬鬆的衣袍之中,僅片刻便掏出了兩本厚厚的記事簿,他隨手將其丟給了林淵,也不管他是否能接的住。
    好在林淵頭腦還不是太過於混沌,他雙手在空中接過了被丟來東西,拿穩後借助巷子裏僅有月光,看到了封麵上寫的兩個大字:賬本!
    林淵好奇的抬頭,他拿著一本在手中輕晃,問道:“這是?”
    “你想要的東西。”黑袍輕描淡寫的說道。
    “陸家的賬本?”林淵目瞪口呆。
    “嚴格的來講,是陸顥的賬本。”黑袍糾正道。
    林淵的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他趕忙低下頭去翻開賬本,發現似乎是新鮮的筆跡。
    黑袍也猜到了林淵的擔憂,他開口說道:“放心吧,我沒那麽蠢,這是我上午趁著你拖延時間的功夫抄錄的,陸顥不會發現的。”
    如此,林淵才放下心來,若是這兩冊賬本是母本,那陸顥發現了豈不是要反天?好在這黑袍的腦子活絡,這樣一來,林淵也不用擔心陸顥短時間內鬧事了。
    大致的翻看了幾頁,林淵頭也不抬的問道:“為何給我這個?”
    林淵問到了關鍵的問題,黑袍便上前兩步靠近林淵,低聲說道:“說不定,我和你的目的一樣呢?”
    “你也要查我爹的事?”林淵即刻發問。
    但黑袍不再回答這個問題,他轉過身去走到牆邊,準備躍上高牆離去。
    “閣下就打算這麽走了?”林淵收起了賬本,負手問道。
    站在牆下的黑袍回首,問道:“難不成林公子還有其他事情?”
    “幫了我如此大忙,不如隨我去林府坐坐?喝壺熱茶?”林淵笑著邀請,但這笑意之中,卻還暗藏著一股狠勁兒。
    “留著日後再......”黑袍話沒說完,他停下了自己的言語,抬頭緩緩看向了頭頂的方向。
    高牆之上,火紅的人影蹲著,他背負長刀,眼神冰冷的看著下麵的黑袍,說道:“他請你,喝茶!”
    黑袍低頭輕晃著腦袋,他言道:“林公子就是這般報答恩人的?”
    “到了林府坐下喝茶,再談報恩之事也不遲啊!”
    林淵的話音剛落,黑袍的身影瞬間爆射而出,他並沒有衝向林淵,而是直接踏出小巷,朝著遠處奔襲而去。
    林三離的反應也是極快,黑袍消失的一刹那他也從牆上離去,直追黑袍而去。
    林淵緩緩走出了小巷,他看著林三離在高處連續跳躍,便也不打算多做停留,繼續哼起了那難聽的小調,直奔家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