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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江上彌漫的淡淡霧氣已經被風吹散，借著灑落的清朗月光，可以看見此時長江上有一艘艘船隻正往曹軍水師的方向行駛而去。
    這些船隻的船頭上無一例外，都插著一杆青龍牙旗，標誌著他們的身份。
    正是“叛投”的漢軍！
    曹操得到許褚的稟報後登上瞭望塔遠眺，看見行駛而來的數百條船後，不禁麵露喜色。
    “魯肅、周瑜誠不欺我！”
    行駛而來的船隻裏隻有數艘大船，都是隻能乘坐幾十人的中等船隻而已，這些船隻的大小對於曹軍水師來說構不成威脅，甚至連登上他們的戰船都很困難。
    由此可見，魯肅和周瑜他們是當真誠心投靠，而不是想趁此機會對他們發起攻擊。
    至於這些士卒歸降過來後，他自然會把他們都分化到各軍當中，如此一來便萬無一失了。
    心中一塊大石落地，曹操對許褚道：“速速讓徐晃、樂進前去接應！”
    “諾！”
    許褚點頭應下，轉身離去。
    曹操心情大好，扶著欄杆看著那些在東南風的風勢下迅速破浪而來的船隻，對一旁的荀攸、程昱等人笑道：“前幾日刮的都是西北風，唯獨今夜開始刮東南風，看來真是天助我也。”
    荀攸微微皺眉，有些擔心地道：“司空，這東南風勢於我軍不利，萬一敵軍趁機火攻……”
    “哎，公達多慮了。”
    曹操擺了擺手，示意荀攸不必擔憂，“你所顧慮，我又豈會沒有想到？”
    “周瑜、魯肅早在白日裏便約定了今晚來投，那時刮的依然是西北風，他們又豈能提前料到今晚開始刮東南風？”
    “天候變換無常，若他們真能掌握天象，那他們便不是凡人，而是鬼神了。”
    他並不是沒有猜測過漢軍是想要趁機火攻他，不過之前一直都是刮西北風，這種風向之下漢軍若是想火攻的話反而會燒了自己。
    這風向是在他和魯肅定下具體投降時日之後才變的，他可不信人還能提前預料到風向之變。
    能做到這種事的隻有神仙，漢軍裏麵要是有人具備這種本事，那這場仗不打也罷。
    此時此刻，江麵之上。
    那些小船已經跨越了半個長江，距離曹軍水師並不遠了，雙方再過不久就會接觸。
    樂進、徐晃二人奉命帶領船隻前去接應，眼見著這些船隻越來越近，樂進卻忽然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些船隻怎麽看起來這般輕浮，不似裝載著糧草武器……而且他們怎麽還不減速？”
    江上的那些船隻在風勢之下以極快的速度衝他們而來，看起來絲毫沒有收帆減速的樣子。
    這樣下去雙方怕是會相撞！
    樂進臉色微微變了變，謹慎地道：“有點不對，令將士們開始警戒！注意避讓！”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被漆黑夜色籠罩著的江麵之上，忽然亮起了一簇火光。
    那是衝在最前方的那艘小船上燃起的。
    這一簇火光將夜色灼破了一個洞，而僅僅是片刻後，一簇又一簇火光在江麵上亮起！
    一艘艘漢軍船隻上，漢軍將士們用火折子將船上滿載的膏油硫磺柴火點燃，然後跳到了船尾拖曳著的一艘小船上，並且斬斷了兩艘船連接的繩索。
    那些被點燃的船隻上迅速騰起熊熊火焰，宛若一匹匹脫韁的野馬，如離弦之箭一般衝向曹軍水師！
    樂進的瞳孔瞬間縮成了針尖般大小，驚駭無比地喊道：“躲避！快躲避！！”
    然而已經晚了。
    此時此刻雙方的距離已經很近，他們的樓船被數艘燃燒著火焰的船隻狠狠撞上，一時間整個船身都晃動不止！
    但同時，有更多燃著火的船隻從他們的戰船旁飛速掠過，直奔後方的曹軍水師而去！
    若是從天上俯瞰，這幅畫麵肯定相當震撼，那些著火的船隻就像是一支支火矢射向曹軍！
    曹操一直在瞭望塔上觀察著江麵上的情況，看見那些“投降”的船隻忽然燒起大火、並且向己方的船隊衝來，瞬間神色大變，目眥欲裂！
    “周瑜小兒！汝安敢欺我！”
    曹操暴跳如雷，眼下他哪裏還會不明白自己是中了計，周瑜和魯肅騙了他，以詐降為由，實則是趁機火攻！
    程昱焦急地道：“主公，速速令船隻疏散吧！否則就來不及了！”
    其實現在已經來不及了，這些著火的船隻速度太快，根本攔不住，而且水師船隻密集疏散起來也需要時間。
    但總比什麽都不做要好。
    曹操隻覺得腦袋又開始痛了起來，但他忍著疼痛，咬牙下令道：“速速疏散！準備應敵！”
    火攻僅僅是個前奏而已，漢軍不會錯過這個絕佳的戰機，肯定會發兵來攻！
    決戰就在今晚！
    漢軍水師，為首的戰船上。
    眼看著一艘艘著火的船隻衝入河對岸的曹軍水師，並且燃起熊熊大火，眾人皆感到心情振奮。
    “計策成功了！”
    魯肅激動道，臉上充滿了喜色。
    前前後後廢了這麽大功夫，周瑜甚至為此身受重傷，現在都還躺在病床上養傷，但好在一切都沒有白費！
    “眾將士聽令！”
    諸葛亮收回目光，驀然開口道。
    趙雲等人紛紛抱拳拱手：“在！”
    隻見諸葛亮用手中羽扇遙指河對岸的曹軍水師，擲地有聲地說道：“出兵，破曹！”
    “是——！”
    回應他的，是震天的領命聲。
    司馬懿看著諸葛亮，隻見諸葛亮衣帶在東南風中翻飛，身影在江對岸大火的映照和襯托下顯得是那般風采絕倫。
    他沉默良久，眼中的光彩慢慢黯淡了下去。
    他這一生……還有贏過諸葛亮的機會嗎？
    ……
    盡管曹操已經竭力令水師疏散船隻，但那些著火的漢軍船隻來得實在是太快了。
    外圍的船隻才剛剛開始疏散，這些火船便直接紮了進來，足足上百艘滿載膏油、硫磺以及柴火等易燃物的船隻衝入船隊當中，可想而知是一副什麽樣的場景。
    這些火船的船頭都被安裝了撞角，在風力和速度的加持下，不少曹軍戰船船身上直接被撞出了一道大口子。
    一艘又一艘曹軍戰船被火點燃。
    而與此同時，漢軍水師亦全體出動，今夜全軍將士都沒睡，都在等著出兵的號令。
    隨著諸葛亮的命令下達，趙雲、張遼等人帶領水師浩浩蕩蕩地向曹軍殺去。
    “投放火油！”
    張遼下令道，讓士卒們將投石車推上前來，把一壇壇裝滿了火油的壇子投擲出去。
    火勢還不夠，還得再添一把火！
    趙雲也領麾下將士們射出火失，很快火矢和火油壇便鋪天蓋地地砸向亂作一團的曹軍水師。
    本來受到那些火船波及的隻有外圍的船隻，但隨著漢軍開始投擲火油壇和火矢後，裏麵的曹軍船隻也開始起火。
    風借火勢，火助風威。
    大火燒得越來越大。
    很快曹軍水師船隊裏便四處起火，濃煙滾滾，不少士卒被煙火熏得直接往水裏跳。
    而漢軍水師並沒有急著靠近曹軍水師、登船展開白刃戰，而是呈分散陣型，從外圍將曹軍水師包圍起來，不斷放箭以及投擲火油壇。
    盡管曹軍也想要組織反擊，但船隊此時被大火所籠罩，他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無用功。
    “主公！我們被敵軍包圍了！”
    “現在該怎麽辦？”
    樂進、徐晃兩人回到了曹操所在的戰船上，他們二人臉上都有著被煙火熏燎的痕跡，看起來十分狼狽。
    曹操沒有說話，他抬眼看向四周，目之所及皆是大火以及燃燒著的戰船。
    天空中不斷有火矢落下，耳邊傳來的也是士卒們的慘叫。
    而透過大火，可以看見在外麵有諸多漢軍戰船，他們顯然已經被包圍在裏麵了。
    此戰，他大勢已去。
    荀彧出言勸道：“司空，江上被敵軍封鎖，已經衝不出去了，眼下隻能從陸上撤離。”
    “讓將士們登岸撤退吧。”
    由於烏林適合駐紮大軍，所以他們選擇靠北岸駐紮，隻是江北已經被漢軍占領，即便撤離也撤不到哪裏去，但這是現在唯一撤退的路徑了。
    隻能等撤出一段距離、躲避漢軍的追殺後，再想辦法渡江返回南岸。
    曹操聞言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他明白，這一撤，就代表他這場大戰輸了，此後他將再也沒有和漢軍正麵抗衡的實力。
    剩下的殘兵敗將即便逃回去也難以守住江南。
    難道這就是他當初背刺孫權的報應麽？
    他不甘心！
    可局勢已經到了眼下這麽惡劣的地步，就算他不甘心，也沒辦法扭轉。
    一切都錯在他不該輕信周瑜還有魯肅的鬼話，中了他們的詐降之計！
    但更讓他不甘心的是，為什麽會如此巧合，正巧就在今夜開始刮東南風？
    莫非漢軍真有神助嗎？
    “主公，不能再猶豫了，火勢越來越大了，再不撤的話就來不及了！”
    荀攸再度開口催促道。
    曹操睜開眼睛，用無比疲憊的聲音說道：“撤吧。”
    ……
    漢軍水師。
    一名士卒來到諸葛亮麵前稟報道：“啟稟軍師！發現曹軍拋棄了船隻，正從岸上撤離！”
    司馬懿聞言不禁皺眉，對諸葛亮道：“不能讓曹賊活著逃走，速速讓張將軍他們把船隻靠岸追擊吧。”
    隻要曹操死了，那即便沒能覆滅曹軍也無所謂，隻有曹操是最大的賊首。
    “不必，我早已有所安排。”
    諸葛亮笑了笑，對陳宮道：“公台兄，給溫公發信號吧，他的兵馬可以出動了。”
    他已經算到了曹操會放棄水師從岸上撤離，所以在開戰後，他讓張遼、趙雲率領順勢去包圍曹軍水師，至於呂布則被他派去了河對岸埋伏等待。
    “好！”
    陳宮點點頭，轉身離去。
    ……
    在決定撤離之後，曹操很快聚攏剩餘的殘軍，一把火燒掉了剩餘船隻，然後在夜色的掩護下登岸撤退。
    大軍奔出十餘裏地後，才敢停下來稍作休整。
    此時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時辰了。
    夜色漸去，天邊泛起魚肚白，空中有星月寂寥，看起來有些清冷。
    曹操和大軍人馬俱疲，昨夜一戰先是被火攻，然後又匆忙登岸撤離，別說吃飯了就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
    “主公，喝點水吧。”
    許褚走上前來，將一隻水囊遞給了曹操。
    曹操接過來本想飲用，但看了一眼嘴唇已經幹得起皮的許褚，以及身邊同樣麵露疲憊之色的荀彧等人後，最終還是放下了水囊。
    “不必了，我不渴，公達、文若你們先喝吧。”
    曹操把水囊交給了荀彧，隨後向許褚問道：“我們現在到了何地？逃出多遠了？”
    許褚道：“啟稟主公，我們已經逃出十餘裏了，前麵就是華容道，穿過去我們便安全了。”
    “華容道……”
    曹操默念了一聲這個名字，隨後抬眼看了一番周圍士氣低落的眾將士，忽地放聲大笑了出來。
    聽到笑聲，眾人皆是一驚。
    程昱有些不解地問道：“主公何故發笑耶？”
    曹操站起身來，笑著道：“我笑那諸葛無謀，周瑜少智，竟未料到我會從岸上撤離。”
    “此時我們大軍人馬俱疲，隻需一支數千人的精銳追擊，我們定然會葬身於此！”
    “看來天不亡我也！”
    曹操開懷大笑，仿佛根本不將昨夜的慘敗放在心上，更不將諸葛亮、周瑜放在眼裏。
    但在此時，一道粗莽的吼聲忽然傳出，將他的笑聲掩蓋了下去。
    “曹賊！本將軍已經在此候你多時了！”
    “還不快快受死！”
    這道殺氣凜然的聲音若雷霆當空炸響，隨著話音落下，不遠處的林間忽然有大量漢軍士卒從中殺出！
    而其中騎在一匹赤紅駿馬上的身影最為矚目。
    隻見他頭戴鳳翅紫金冠，手持方天畫戟，橫眉怒目、氣勢迫人，不是呂布又會是誰！
    “呂、呂布！”
    曹操大驚失色，嚇得差點摔倒在地。
    呂布怎麽會在這裏！
    然而呂布卻不與他廢話，露麵之後便率領漢軍精銳，悍然殺向曹軍！
    今日，他必要手刃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