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打到了斡難河?到底是什麽勢力如此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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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朝之後。
    朱元璋剛換下朝服,就又收到了一封來自北方的、十萬火急的八百裏加急。
    北方?
    朱元璋的心裏猛一咯噔。
    莫非是北方那群韃子,又不安分了?
    不!
    應該不可能,他們不是早就被殺破了膽子麽?
    接連坑殺了他們八萬精銳,哪兒還有那麽多人馬,敢於同大明再起戰事呢?
    強壓下心頭的不安,他立即抓起了信箋,拆開。
    這封信是李文忠的親筆信。
    在信中,李文忠詳細闡述了他在北地所看到的場景。
    韃子已經被徹底殺退了,水草豐茂的草場都不敢有任何停留,一路向北。
    斥候們繼續深入草原腹地。
    最終,在斡難河以北,才發現了零星的韃子居住。
    而更大規模的聚居,則在斡難河更加靠北的方向上。
    根據斥候們的見聞可以推測,韃子在接連失手了元大都、元上都之後,一路被鐵浮屠驅趕、追殺。
    不得已之下,隻得繼續向北逃命。
    路上,隨處可見暴斃的韃子。
    朱元璋陷入了沉思。
    “去把劉伯溫、李善長、徐達請到禦書房來。”
    宦官不敢怠慢,立即匆匆追了出去。
    好在朝會剛散,幾位大人還都沒走遠,於是很快就全給叫了回來。
    三人不明所以,還以為是為了地方削權的事情,於是趕緊來到了禦書房。
    但當朱元璋將李文忠的親筆信,交由三人傳閱了之後,他們才恍然大悟,北方那邊竟然是又出了事情!
    不過,還好是好事。
    “韃子的大部分青壯,都被殺滅幹淨了,至少十年之內,他們是沒有足夠的青壯來維持戰事。”
    “也就是說,咱大明至少多出來了十年的時間可以休養生息,讓老百姓們踏實種地。”
    劉伯溫、李善長、徐達三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來。
    “如此一來,北方的危機,算是暫時得到了緩解……我們的兵力,也可以著重部署到別的地方去了。”
    “最近南邊那些蠻子還有些跳脫,正好有了餘力,可以給他們吃個教訓。”
    徐達笑著說道。
    “不光如此,我們還能騰出更多的人手去建設北方,開墾荒地、蓄養戰馬,我們大明的實力,也能夠借此機會,得到更進一步的提升。”
    劉伯溫看得更加長遠,想的自然也要更多一些。
    “這樣一來的話,即便十年之後,我們再跟北方的韃子們開展,到時候不管是糧秣還是戰馬,都能得到一個質的提升!”
    “屆時,我軍兵精糧足、鎧甲齊整!那群烏合之眾的韃子,說不定就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了!是以,攻守之勢異也!”
    劉伯溫的目光火熱,雙手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方才他所說的這些話,也並非全然沒有道理,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具有可行性的。
    畢竟,整整一代人的缺失,可不單單隻是文化、教育的斷層那麽簡單。
    尤其是對於韃子這種馬背上的民族而言,還有更為重要的東西:武術的傳承。
    韃子是天生的馬上民族,他們在馬背上可以極為輕鬆地開弓射箭,並且命中極遠的獵物。
    可這都是需要大量的練習,經年累月的重複訓練才能達到的。
    最精銳的青壯,已經長眠在了地下,化作養料滋潤大地。
    那誰來傳承騎射技藝呢?
    所以,即便下一個十年過後,小韃子們長大了,他們的戰鬥技巧,也肯定是大不如前的!
    朱元璋也正是想清楚了這其中的關鍵,所以才認真地點了點頭,認同劉伯溫的看法。
    困擾大明許久的一個問題,總算是得到了一個妥善的解決。
    這本應該是一樁好事才對。
    奈何……解決這個麻煩的,並非是大明自已的軍隊。
    徐達、劉伯溫注意到朱元璋的表情有些不對。
    按理來說,這麽好的事情,他應該高興才是啊,為何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呢?
    兩人心中略微思索了片刻,很快便有了答案——鐵浮屠!
    是了。
    肯定是這樣!
    因為剿滅韃子,將他們驅趕到斡難河以北的,是鐵浮屠!
    所以,朱元璋的臉上才滿是愁容。
    “陛下,敢問可是在為鐵浮屠擔憂?”
    朱元璋緩緩點了點頭。
    “從陳友諒,到元大都,再到元上都……咱是真的想不明白,這究竟是誰的軍隊,為什麽他的動作,總是會快咱一步呢?”
    其實,不光是朱元璋。
    這個問題,也時時刻刻困擾著徐達、常遇春乃至李文忠等武將。
    他們都算得上是經驗豐富的老將了,但即便如此,也想不明白鐵浮屠究竟是采取的什麽辦法,竟然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徐達甚至有時候會想,當初鐵浮屠在攻陷了元大都、屠殺了十萬韃子時,所留下的那一塊令牌。
    莫不是他們故意留下的吧?
    每次產生這個疑問之後,他都立即將其否定掉了。
    不為別的,光是為了穩住自已的心態,就絕對不能朝這個方向去想。
    否則,當真會心理失衡的。
    “眼目前,最是讓咱感到好奇的,就是這鐵浮屠了。”
    朱元璋揉了揉眉心,罕見地浮現出了一抹疲色。
    徐達在旁附和,忍不住腦洞大開了一把。
    “這鐵浮屠究竟是誰的部將?分明是重甲騎兵,怎麽還能來去如風,不被人察覺的呢?”
    “那麽多的人,藏肯定是藏不住的。可偏偏每一次,咱們都得不到消息……這群家夥,莫不是會騰雲駕霧吧?”
    朱元璋盯著徐達,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他心頭好奇,自已怎麽就會有這麽個榆木腦袋的親家呢?
    於是,沒好氣道:“咱讓你沒事了多看點兵書,少看那些鬼打架的話本!”
    徐達討了個沒趣,訕訕靠到了一旁。
    “李善長,你一聲不吭的,說說看你的看法呢?”
    原本,站在角落兀自想著心事的李善長,冷不丁再度被朱元璋點卯,嚇得他下意識就撲通跪在了地上。
    “臣在!”
    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劉伯溫、徐達都不由嚇了一跳。
    “你搞什麽?咱問你話呢,起來回答。”
    朱元璋有些不樂意了。
    “是、是!”
    李善長趕忙上前,努力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才說道。
    “鐵浮屠自打出現以來,行蹤飄忽不定,但每次出現的時候,都是我軍正麵戰場上,將要血戰的時候。”
    “不論是攻打陳友諒,還是元大都、元上都,乃至驅逐韃子,皆是如此。”
    李善長穩住心神,說道。
    “陳鬥膽,有這麽一個猜測。”
    “鐵浮屠這支軍隊,雖然跟我們從不接觸,但從他們打的這幾場仗看來,不難推測,他們應該對我們大明是沒有惡意的。”
    “甚至,更進一步來講,鐵浮屠與韃子有著不死不休的仇恨。在這個方麵,與我們的利益訴求是相同的。”
    “所以,臣以為……鐵浮屠不管源自何處,他們對我大明來說,都是友非敵。”
    “而既然是朋友,那麽或許他們並不願意我們去調查他們的跟腳。”
    “之前在元大都左近故意丟棄的那枚令牌,便是對我們主動釋放的善意。”
    李善長鞠躬行禮:“以上,便是微臣的看法了。”
    朱元璋聽完,微微頷首:“有點道理。”
    “行吧,這件事情暫且擱置,等鐵浮屠有新動向了咱們再說。你們下去吧。”
    “是,陛下!”
    三人向朱元璋行了禮,魚貫出了禦書房。
    最後出門的是李善長。
    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寧,在出門的時候甚至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
    究竟是何事,讓李善長如此反常呢?
    朱元璋雙眼微眯,心中慢慢浮現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毛驤在抵達荊州城之後,一直低調行事,暗中調查。
    很快,他便收集到了如山一般的鐵證。
    即便是見慣了貪贓枉法、魚肉百姓的毛驤,也不得不被這群混賬人渣給驚到。
    他們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是罄竹難書!
    說實話,光是砍頭,簡直太便宜這群敗類了。
    坐在油燈下,毛驤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每當他提筆的時候,眼前總是會不自覺地浮現出那些受折磨的無辜百姓們。
    哢嚓!
    不知不覺,毛筆竟然被他給生生捏斷了。
    毛驤深吸一口氣,將腦袋狠狠紮進了冰冷刺骨的冷水之中,強迫自已冷靜下來。
    終於,他感覺到了一絲平靜。
    於是終於冷眼,將自已所看到的一切,全部整理出來,全部寫下。
    直到東方吐白才終於停筆,他揉了揉略顯酸脹的手腕,將所有文字裝進牛皮口袋之後,他將荊州城剩餘的工作交接給了手下,自已則快馬加鞭,將消息速速帶回順天府。
    儀鸞司指揮使毛驤親自帶回來的消息,在第一時間傳到了宮中。
    擺在朱元璋的案前。
    他仔細翻閱,逐字逐句查看完。
    強壓下心頭的怒火,朱元璋緩緩說道:“這群敗類!他們九族的人頭,果然是不夠砍的。”
    原來!
    荊州城的那些地方豪強勢力,之所以會那般囂張跋扈,皆是因為他們的身後,有個當朝為官的大人物是後台,是靠山!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們才敢踐踏法律,草菅人命!
    朱元璋此時麵無表情,但他的內心卻是充滿了熊熊怒火。
    “來人。”
    他輕聲說道。
    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儀鸞司指揮使毛驤立即跪地:“微臣在!”
    “徹查此事,徹查此人!”
    朱元璋的聲音,宛若萬年寒冰一樣,聽得人遍體身寒。
    “咱倒要看看,這朝中究竟是哪個王八羔子,敢為虎作倀,給這些地方上的雜碎打掩護。”
    說著,他從腰上解下一枚玉佩,丟到了副指揮使的麵前。
    “持咱的玉佩,有若咱親臨!咱允許你先抓人後問責,隻要是跟此案有關的人,不論官職高低,全部給咱拿下!”
    “是,陛下!”
    儀鸞司副指揮使渾身一震,立即雙手抱拳行禮。
    然後,他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禦書房。
    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朱元璋又說道。
    “等一下,你先回來。”
    毛驤不明所以,但仍然聽了朱元璋的話,回到禦書台前麵聽令。
    隻見朱元璋抬起毛筆,在聖旨上寫下三個大字:錦衣衛。
    “從現在開始,你們儀鸞司改為錦衣衛,直接受咱的管轄直屬,有監管百官、監管百姓、監管天下的職責。”
    “尤其要記住的是,尤其百官,要是發現他們有任何問題,都準許先擒後奏,這是咱給你們的皇權特許!”
    聽完這話,毛驤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向朱元璋。
    正好對上了他淩厲、凶狠的眼神。
    “毛驤,你是個聰明人,可不要讓咱失望了。”
    “卑職,甘願為陛下效死!”
    毛驤雙手抱拳,真心實意地說道。
    ……
    此後不久,順天府的大街小巷之中,便多出來了一些麵色冷峻的陌生人。
    他們也不與人交流,就用眼神冷漠地打量著四周。
    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麽出現的,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但他們那一身暗黑色魚鱗紋的飛魚服,以及胯間的那柄繡春刀,無一不在昭示著他們並不好惹。
    不多時,便有三三兩兩的普通人、小官吏被他們破門而入,將他們提審到了監獄之中,進行嚴刑拷打。
    一時間,心中有愧的家夥們,人人自危了起來。
    這段時間裏,許多人更是想要易容、化妝甚至男扮女裝,以此蒙混出城。
    可惜,儀鸞司的成員們,每一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尤其那一雙眼睛,更是有毒!
    沒有人能夠順利出逃。
    與此同時,新一天的朝會開始了。
    文武百官魚貫進了朝堂。
    這一次,朱元璋來得特別早。
    他麵無表情看著官員們一個個來到大殿,然後迅速站到自已的位置上。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
    陛下今天來得這麽早,肯定說明有大事情要發生!
    就是不知道,今天是誰要挨訓斥了。
    果不其然,等到所有大臣全都到齊之後。
    朱元璋也不給他們行禮的機會,直接將之前錦衣衛調查出來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給眾人。
    站在朱元璋身側的吳伴伴,大聲念著荊州城那些官吏、家族世家所犯下的滔天大罪。
    一條條,一樁樁。
    每一個案件的背後,都有數條亡魂含冤,數條無辜人命枉死!
    漸漸的,百官們的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
    這時候,不論是淮西派還是浙東派,他們所有成員的臉色都異常難看。
    沒有人想到,在這大明盛世之下,居然還潛藏著如此喪心病狂、罄竹難書的特大案件!
    淮西派的徐達、湯和、常遇春等人全是武將出身,尤其徐達、湯和,更是和朱元璋從小就受盡了苦日子的。
    當聽到這些事情的時候,不由便聯想到了當初自身的體會。
    一時間,眾人氣得渾身顫抖,牙冠緊要,拳頭更是捏得嘎吱作響。
    要是那些狗官在麵前的話,他們肯定會一拳打過去,恨不得將他們生生打死!
    如此狗官,還有何等顏麵存活於世?
    死!
    全都死個幹淨!
    而另一邊,浙東派的諸位。
    劉伯溫、宋濂、戴良、方孝孺、胡翰等人的表情亦是怒意勃然。
    他們雖然大多都是文臣出身,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的赤子之心。
    尤其當聽說這些人所做出的種種慘絕人寰的惡毒之事後,更是咬牙切齒,恨不能生撕了這群敗類!
    其中,更是以荊州城的最大豪門李氏為最!
    當聽到了李氏眾人所犯下的滔天大罪之後,作為淮西派領袖成員之一的李善長,這時候麵如死灰,萬念俱死!
    他很清楚,當荊州城內的這些李氏成員的名字,出現在了這上麵之後,就說明他們肯定是招供了的。
    沒有來得及將這群混賬及時抹殺,反而任由他們張嘴胡說。
    試想一下,連他們自已都是砍頭了,那李善長還能獨善其身,逍遙法外嗎?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李善長才會有此表現。
    吳伴伴終於將厚厚的內容念完了,他恭敬地退到身後。
    朱元璋掃視了眾人一眼,視線在李善長的身上稍微停留多了一點時間。
    而後,他說道。
    “太子何在?”
    “父皇,兒臣在!”
    太子朱標立即走到大殿中央,等待聽旨。
    “咱新建立了一個機構,名叫錦衣衛。此後,就由太子你親自帶隊,負責徹查荊州案!務必要將這背後之人,給咱揪出來!”
    “先擒後奏,皇權特許!咱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是誰,敢欺負咱大明的百姓!”
    “兒臣遵旨!”
    太子朱標鏗鏘有力地回應,起身回到了隊列之中。
    聽到這個消息,諸位大臣的心頭不由浮現出了一抹陰霾,聯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成立的錦衣衛,便不由感覺到了陣陣後怕。
    尤其是皇權特許四個大字,更是注定了不管他們有沒有犯事,從今往後錦衣衛這三個字,都將會成為所有人頭頂高懸的一柄利劍!
    在得了朱元璋的聖旨之後,太子朱標立即著手,跟新晉錦衣衛指揮使的毛驤一起,去了奉天殿議事。
    縱觀到場官員不過寥寥,僅有方孝孺、宋濂、毛驤三人而已。
    即便是這三人,其中兩位也是由毛驤提前驗明了正身之後,方受允許的。
    太子朱標坐在首位,掃了眾人一眼。
    “諸位,此地已無亂耳之人,且說正事。”
    “今日我們的議題,想來諸位應該都已經清楚了。”
    “父皇朝會所言,暗指我當朝百官之中,有人暗中與地方勢力勾結,狼狽為奸。而我們今日要做的,便是將這個懷疑範圍縮小,最好能劃定到具體幾人的身上。”
    “所以,我們今天在這裏所說的一切,都不能對外流出,須得三緘其口。若是有膽敢泄密者,與暗中勾結者同罪論處。”
    三人聞言,齊齊行禮,表示讚同。
    其實都知道,能夠被太子朱標叫到這個地方的,都必然是為他所看重之人。
    等到今後權力交接了,即便不能平步青雲,也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於是眾人群力群策,開始發動腦筋思索起來。
    方孝孺率先站起身來:“諸位,我倒是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權當拋磚引玉。”
    “倘若當真有朝中大臣與地方謀私,那麽首先要滿足的一個前提條件,便是他的府邸之上,或者旁的地方,肯定經常有地方人士登門造訪。”
    “因此,我們倒是可以從這些方麵入手,進行查驗。”
    毛驤點點頭:“我已經發動錦衣衛麾下百戶,率領總旗、小旗、校尉進行了排查。”
    “首先要查驗清楚的,便是朝廷之中諸位官吏麾下的良田、宅院、錢幣的多寡,是否與其地位相當。”
    “若是有出入,則著重追查其往來關係,人員接觸。相信,肯定能從中受獲。”
    太子朱標眉頭微鎖,心中有些疑惑。
    如此大費周章?
    肯定不可能隻是為了搜查區區一個荊州城那麽簡單。
    他聯想到父皇朱元璋在朝廷之上,突然宣布籌建錦衣衛的事情。
    分明都沒有過多介紹,但毛驤卻已經早就搭建好了整個組織體係的框架不說,連帶著特殊的人才都招募到位了。
    想來此事肯定不可能是朱元璋臨時起意,而是早就暗中安排了,隻是尋了這個麽恰當的時機,當著眾人給順水推舟公之於眾了而已。
    而且!
    父皇此舉,肯定不可能單單隻是為了荊州城。
    他是把朝廷上的文武百官都當成了猴,專門殺荊州城這隻雞給他們看的!
    大棒什麽時候最具有威懾力?
    不是落下的瞬間。
    而是時時刻刻都高懸頭頂的時候,才是威懾力最大的時候!
    一念及此,朱標不由心中恍然大悟!
    果然,果然……治國、禦下、為王,自已還有好些路要走,更還有好些事要學。
    “我覺得,還可以再縮小一下範圍。”
    宋濂沉吟許久,這才緩緩說道。
    “麾下有門生、後輩、同鄉在荊州紮根,發展最為迅速的,便可合並調查。”
    話音剛落,毛驤便令人抱來一大摞書冊。
    “這是荊州城境內,所有豪門大族的信息。”
    毛驤解釋道。
    “這上麵按照不同姓氏,我做出了劃分。”
    於是,方孝孺、毛驤、宋濂三人各自取來一本,仔細翻查。
    太子朱標見狀,也不假思索上前,抽出一冊,認真查閱起來。
    這件事情是父皇欽命他執行的,自然不可置身事外,最好是能夠融入到調查的每一個環節之中,深度參與。
    為今後執政,也能積累不少經驗。
    書冊過半,終於有所收獲。
    宋濂忽然低聲喊道:“有了!”
    眾人抬頭,看向宋濂。
    他手指著其中一行字,說道:“這李姓乃是荊州望族,族內子嗣遍布大江南北,出仕者眾多。”
    毛驤略一思考,便緩緩說道:“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一樁事。荊州府有個李守典的學子,在科考開始之前,曾向李善長遞交過名刺請求拜見。”
    “而李善長對待此人的態度,也與旁人不同。別人少則一兩日,長則三五天才會收到回複。”
    “但這李守典,卻是立即被召見了。”
    毛驤沒繼續往下說。
    因為沒這個必要。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當然明白毛驤的弦外之音。
    “李善長麽?”
    太子朱標微眯雙眼,沉聲道:“從現在開始,重點監察李善長,不論是他的生活起居,日常交流,還是糧錢買賣、書信往來,孤全都要弄清楚。”
    “毛驤,你可有信心做到?”
    毛驤當即跪下領命:“臣必不會讓太子殿下失望!”
    李善長府邸。
    此時,他獨自在書房裏來回踱步,將額頭上的汗水擦了又擦。
    自從派遣去荊州城的心腹斷了消息之後,李善長便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稍微有些風吹草動,便會一驚一乍的,疑神疑鬼。
    順天府裏越是平安無事,他的心裏便越是擔憂害怕。
    荊州城的李家子嗣沒有處理幹淨,現在又全部都被丟進了大獄。
    這些細皮嫩肉的後生,怎麽可能經得起嚴刑拷打。
    自已遲早會被供出來的!
    如今之計,就是要想出一個萬全的計策,以應對當下的不利局麵。
    可惜,可惜。
    李善長自詡聰明過人,也頗以急智著稱。
    但當下,也不知道是榮華富貴的生活還是沉溺享受的思想,讓他的腦袋早已經被腐蝕得千瘡百孔。
    越是需要思考的時候,就越是一團亂麻。
    而正在他急得滿地打轉的時候,管家前來通報,說是胡惟庸上門求見。
    聽到這消息,李善長有些意外,來不及多想,便讓管家將其請進書房。
    “學生見過老師,老師最近身體可好?”
    胡惟庸見到李善長後,立即上前行禮。
    畢竟,胡惟庸之所以能夠有如今的地位,有耐當初李善長的提攜與照顧,因此可算得上是他的恩師。
    在胡惟庸的麵前,李善長盡量保持著克製。
    “子中有心了。”
    (子中是胡惟庸的字)
    “老師,最近學生聽到外麵有一些風言風語在瞎傳,其中不乏有心人,想要趁此機會構陷老師。”
    胡惟庸站在李善長的身側,持弟子禮,溫言細語說道。
    “雖然都是無稽之談,但畢竟有損老師清譽,所以學生想來還是有必要告訴老師您一聲。”
    李善長眼中多了一抹苦笑。
    他沉吟再三,終究還是低聲說道:“倘若……那並非是謠言呢?”
    “什麽?!老師,您……”
    胡惟庸聞言,不由瞪大了雙眼,臉上盡是慌亂、驚詫。
    李善長長歎一聲。
    “唉!荊州城內李氏,是我李善長的本家,當初他們與我聯絡,我本想著畢竟是同根同源的宗族胞眾,也就順手拉了他們一把。”
    “卻是不想,竟然養虎為患,反倒是受他們牽連了。”
    李善長的眼中,寫滿了苦澀與懊悔。
    胡惟庸眼裏滿是震驚,他沉吟片刻,最終還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學生素知老師宅心仁厚,想來是那荊州城內李氏持寵而嬌,多行不義,此事斷然與老師無關。”
    有胡惟庸的這樣一番話,李善長的心裏,總算是好過了一些。
    “學生不敢隱瞞!其實,學生聽到了一些對老師您頗為不利的消息。此番,學生正是為幫助老師您而來的!”
    一席話,說得鏗鏘有力,令李善長不由百感交集,心中感動非常。
    在他的心裏,亦是響起了一個劫後餘生般的聲音——天不亡我李善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