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詔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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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祁鎮臉色一肅,問道:“她是哪個罪臣之女?”
    王振回道:“是都察院前禦史潘洪之女。”
    “潘洪?”
    王振:“是薛瑄案中助他收受賄賂,製造冤案的朋黨。”
    朱祁鎮腦海裏就猛的閃出潘筠當初的那句“我與王振有仇”的話來。
    他當時隻以為她是在玩笑,是站在一個普通老百姓的身份上對一個傳說中位高權重的宦官的偏見。
    實沒料到,還真是有仇啊!
    朱祁鎮嘴巴微張,半天沒說出話來。
    曹吉祥也在殿中,見狀,壯著膽子上前道:“陛下,欽天監夏官正尹鬆求見,已在殿外等半個時辰了。”
    王振目光冰冷的掃向曹吉祥。
    曹吉祥低頭,隻當沒看見。
    朱祁鎮也收斂了表情,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來,“讓他進來吧。”
    殿外,尹鬆聽到叫,終於動手將剛剛滴落的茶水掃去,斂眸走進殿裏。
    跨過門檻前,他還特意停頓了一下,先抬起右腳。
    早上出門他占卜了,右為吉。
    尹鬆低眉垂目的走到大殿正中,從容的撩起袍子跪下行禮,“陛下,臣來請罪。”
    朱祁鎮:……
    今天的臣子都好直接啊,他喜歡!
    朱祁鎮身體微傾,問道:“尹卿何罪之有?”
    尹鬆道:“臣代師妹潘筠請罪,她實際上是罪臣潘洪之女,她犯了欺君之罪。”
    朱祁鎮&王振&黔國公:她還真是潘洪之女啊,還以為王振(我)冤枉了她呢。
    黔國公皺眉,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尹鬆。
    王振則很得意,大聲道:“陛下,您看臣沒說錯,這潘筠就是潘洪之女,她接近陛下另有所圖,居心叵測……”
    “她接近陛下的確另有所圖,”尹鬆一臉懊悔道:“臣這小師妹修道時間雖短,天賦卻極高,小小年紀便在卜算上有造詣,她早算出陛下會出宮,所以特意大街小巷的亂晃,誰知竟真叫她碰見了陛下。”
    朱祁鎮一臉懷疑,“不是尹卿幫忙?”
    尹鬆直接搖頭否認,一臉嚴肅道:“臣之前並不知她的身份,更不知她的打算,又怎麽會幫忙呢?”
    朱祁鎮隻是笑笑,不說自己信,也不說自己不信。
    尹鬆見狀,連忙給他解釋,“我這小師妹流落在外,偶然被我三師弟和四師妹碰見,帶回山中清修。”
    “她自訴被家人賣身為奴,已經償還生養之恩,於我們修道之人而言,既已入道,這些凡塵俗事便了,實沒料到她是罪臣之女。”
    王振就尖聲道:“既然她騙了道長,三清觀何不將她逐出門牆?”
    尹鬆就笑道:“孩子是撒謊了,也不聽話,平日還調皮搗蛋,可惡得很,但既然入了三清觀的門,就是三清觀的人了,她闖了禍,臣等雖惱,卻還是得替她承擔,請陛下降罪於三清觀,以懲我等不察之罪。”
    王振:“這麽大的事,你們三清觀就隻有一個不察之罪?”
    朱祁鎮叫住激動的王振,“王伴伴,潘筠是有心算無心,算起來,三年前她也才八歲,誰能知道一個八歲的小孩能撒那麽大的謊呢?三清觀收留她的確情有可原。”
    尹鬆立即磕頭:“謝陛下體恤。”
    王振忍不住低聲勸誡,“陛下,這可是欺君之罪。”
    尹鬆:“陛下,臣昨夜方知她的身份,她說,她這次進京是為了告禦狀,當年她父親實在冤枉,還請陛下再查潘洪朋黨一案,還潘洪一個清白。”
    “大膽,陛下不追究你們三清觀窩藏人犯的罪責已是網開一麵,你竟敢得寸進尺!”
    朱祁鎮也皺眉。
    黔國公見了立即抱拳道:“陛下,沐僖還在雲南等著潘道長呢,請陛下赦免潘道長,讓她戴罪立功。”
    尹鬆眉眼一跳,不知道潘筠怎麽又跟雲南沐府扯上關係了。
    沐僖他知道,當初還是他把他救出來的呢,隻是當時屍蟲已入體,他也束手無策,隻能交給太醫處理。
    就潘筠那三腳貓的醫術能管什麽用?
    可如果不是用醫術……
    尹鬆眉峰跳了跳,懷疑潘筠是用了符籙。
    這些孩子每次講自己的曆練時,能不能事無巨細的交代一遍?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王振已經和黔國公來回交鋒兩次,沒有輸贏,因為皇帝一直不開口。
    朱祁鎮垂下眼眸道:“此事不小,潘筠果真能緩解沐僖的病症嗎?”
    黔國公立即道:“沐璘信中來說,他在南下時偶遇潘筠,得潘筠贈符,沐僖就是靠著那些符籙才舒緩一二的,陛下,屍蟲啃噬五髒六腑實在痛苦,求陛下開恩。”
    朱祁鎮道:“來人,去將潘筠拿來,朕要親自問她!”
    雲晏親自領著北鎮撫司的人去尹宅拿人。
    潘筠剛剛把兩籠的包子饅頭收好放進靈境空間裏,手裏拿著一個滾燙的饅頭撕著吃,雲晏就到了。
    潘筠就跟他走。
    路上,雲晏看了她好幾眼,見她一點也不怕的樣子,就問道:“你早有準備?”
    潘筠:“南鎮撫司的動靜那麽大,就生怕我不知道一樣,我能沒有準備嗎?”
    雲晏:“你當麵與我說這些,就不怕我稟報陛下?”
    “我對皇帝從不欺騙,隻有說與不說的區別。”意思是,她既然這麽說了,那就是沒打算隱瞞的意思。
    雲晏哼了一聲,“我倒成了你的傳話筒。”
    潘筠笑了笑,走著走著發現不對,左右看了看問:“不是要麵聖嗎?這路看著不太對啊。”
    “這是去詔獄的路,你先在裏麵待著吧。”
    潘筠問:“是要在裏麵學習麵聖的禮儀嗎?”
    雲晏瞥眼看她,冷笑一聲。
    潘筠就微微頷首:“明白了,皇帝這是要給我下馬威,也要好好的想一想,到底見不見我,畢竟見了我,就要麵對我的詰問,就得做出反應,曾經的冤案,到底是重查,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冤枉。”
    “大膽!”雲晏臉色一沉,刀出鞘壓在她的脖子上,冷聲道:“你目無君父,再敢對陛下口出譏諷,我必殺你。”
    潘筠衝他微微一笑,手指壓在刀刃上輕輕將刀往外推,“大人教訓的是,貧道記住了。”
    雲晏見她推刀卻指腹無痕,心髒不由快速的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