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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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筠是個聽勸的人,她順著沐昂的話一想,發現她此時再入京,能做的也有限。
    她能做的,離京之前都做完了。
    再入京,也隻能是靜等,時不時的撩撥威脅一下王振等人罷了。
    但這種事,她不入京,二師兄和薛韶也能幹。
    理智如此,但感情上,她還是很想回京見她爹。
    妙真知道她的糾結後道:“算一卦就是了。”
    她道:“左右都可之時就交由上天來決斷。”
    妙真掏出三枚銅錢遞給潘筠:“搖六爻吧。”
    潘筠接過銅錢:“交給上天?我很少幹這樣的事的。”
    話是這麽說,她搖的速度一點也不慢,閉上眼睛禱告一番就丟下銅錢。
    妙真掃了一眼,將三枚銅錢排好,臉色沉凝:“坎卦,習坎,有孚,維心亨,行有尚。在六三,卦辭:來之坎,坎險且枕,入於坎窞,勿用。”
    妙真道:“這是凶卦。”
    潘筠根本不用她解讀,卦一出來她就知道不好,卻沒想到這麽不好。
    所以她直接問道:“有破解之法嗎?”
    妙真:“有,不入京即可。”
    潘筠:“說了相當於沒說。”
    妙真將銅錢收起來,正要裝進袋子裏,想起什麽,抬頭看向潘筠的臉。
    潘筠見她看得認真,就摸著自己的臉問:“我臉上有什麽?”
    “沒什麽,”妙真蹙眉道:“小師叔現在修為高了,我很難算到你的運勢,但我記得第一次見時,我仔細看過你的麵相。”
    “你運氣不好,親緣淡薄,與父母是分離之相,若強行在一處,於運勢來說更不好。”
    潘筠挑眉:“你是說,我克我爹?”
    妙真搖頭:“不是克,而是有的人就不適合常見,常見者會漸生口角,漸生心隙,從而有損運勢。”
    潘筠喃喃:“你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如果不是我克我爹,那就是我爹克我了!”
    妙真:……
    潘筠越想越覺得有理:“難怪我跟我爹一分開我就能修煉了,而且還越練越好。”
    妙真連忙道:“小師叔,我們是正經的道士,可不搞封建迷信,你與潘大人之間不是誰克誰的問題,而是運勢使然,就不適合在一處。
    尤其是在您還年少之時,等您大了,這樣的情況或許就好轉了。”
    潘筠揮手道:“大了誰還想跟他住一塊啊?”
    她現在都不想,她就是純擔心她爹,而且也三年不見了,還怪想他的。
    潘筠皺著眉頭思索起來:“不入京,那從雲南離開之後我們去哪兒?”
    妙真:“學宮不是要開學了嗎?而且今年的度牒入門考試在三月底,若趕得及,我們得回廣信府考試吧?”
    潘筠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我這不是想找個好地方,能夠更快的收到京城的消息嗎?”
    她抬頭四顧,惋惜道:“雲南還是太偏了,即便有飛鳥送信,速度還是太慢了。”
    妙真也跟著吐槽一句:“速度還慢。”
    潘筠:“就是的。”
    妙真湊過來問:“小師叔,我們什麽時候可以起程離開?”
    “快了,沐僖雖然根骨不行,但腦子還可以,加上又是大人了,有自律性,現在已經能抓到自己的意識了。”潘筠掐指手指頭算了算道:“最多七天,我就能讓他控製住蟲子。”
    實際上要更快,因為潘筠太有經驗了。
    前世,她上學的時候,有的同學就是練不到精神力,老師們就會上手,親自用意識引導他們。
    作為學霸,她也會被請教,自然也上手幫忙過。
    這對他們來說,就跟拿著筆給人列數學公式解題一樣。
    隻不過,沐僖不夠信任他,不肯放開意識,所以她花費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才抓著他的意識在周身走一遍,又帶著他認識了一番泥丸宮。
    直到沐僖冷汗淋漓,一臉蒼白才放過他。
    看著頭疼欲裂的沐僖,潘筠很是看不上,道:“你別是騙我的,你真的看清自己的泥丸宮了?”
    沐僖頭疼的點頭:“看到了,雖然模糊,但的確看到了一片田海,我覺得那就是潘道長所說的泥丸宮。”
    潘筠勉為其難的點頭:“也沒錯,你就記住當時的感覺,下次修煉的時候,就這麽抓著自己的意識練。”
    沐僖生無可戀:“練意識都這麽痛苦嗎?”
    “不,練精神意識是很舒服的一件事,今日你覺得痛苦,是因為需要人帶著,等你掌握了煉神法,自己修煉的時候,會有飄飄然欲仙之感。”
    潘筠頓了頓後道:“如果你感覺到痛苦,那麽恭喜你,你的精神可能是長進了,要晉級,所以才會痛。”
    沐僖:“另一種可能呢?”
    “另一種可能你就別想了,”潘筠道:“以你現在的體質,要是另一種情況,那你會瞬時死亡,既然是立刻就死的事,多想無用。”
    沐僖愣住:“雖然多想無用,但我也想知道是什麽情況。”
    “走火入魔唄。
    沐僖:“有什麽辦法可以避免?”
    潘筠:“不做愧事,不急進。”
    沐僖:“就這兩樣?”
    潘筠點頭:“就這兩樣。”
    沐僖若有所思,見潘筠起身要離開,連忙問道:“我聽說璘兒也在練習此法,他的情況如何?”
    潘筠一臉複雜的看著他:“他可比你強太多了,兩刻鍾,他就抓住了自己的意識。”
    沐僖瞪大雙眼:“這怎麽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的?”潘筠沒好氣的道:“他信任我,領悟力也還行,資質也不錯,帶他走一次他就會了,哪裏像你……”
    潘筠痛苦的捂住肚子,虛弱的道:“不行,我要餓死了。”
    說罷轉身離開去吃飯。
    沐璘盤腿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沐浴著月光,掌心向天,正在靜心修煉。
    潘筠看了他一眼,沒有打攪他,捂著肚子快步跑回院子裏找吃的。
    客院有個小廚房。
    自從知道潘筠可以救沐僖之後,沐府就對他們極好,食材給最好的,廚房裏還配備了好幾個廚師廚娘,一天十二個時辰準備著熱水,就算沒有飯菜,也會有點心。
    潘筠直接衝進小廚房,拎起鍋蓋就找吃的。
    大鍋蓋一掀開,熱氣彌漫,鍋裏放著一個架子,架子上放著五盤菜。
    潘筠眼都直了,立即放下鍋蓋就把菜拿出來。
    在隔壁小房間值守的小丫鬟聽見聲音走過來,看見潘筠,立即上前幫忙:“潘道長,我給您端到飯廳。”
    潘筠打算蹲在廚房裏吃的,看見小丫鬟便揮手:“不必麻煩,給我盛一盆飯就行。”
    潘筠把五個菜都放到灶台上,問道:“還有飯吧?”
    小丫頭愣了一下後連連點頭:“有的,有的,王道長特意叮囑過,說潘道長晚上回來一定會餓的,所以讓我們多煮了一些飯,一直放在灶上用炭熱著呢。”
    飯還是熱著的,潘筠很滿意。
    她直接打了滿滿的一盆飯,抓了一雙筷子就開吃。
    李文英晃蕩過來時,她半個腦袋都埋進飯盆裏了。
    他站在廚房門口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見她終於抬頭,把肉沫茄子拌進飯裏一塊兒吃,就不由的嘖了一聲,道:“你這樣子,任誰看了都覺得沐府虧待你了,連飯都沒讓你吃飽。”
    正在給潘筠燒水喝的小丫鬟一聽,臉色一白,撲騰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是奴婢照顧不周,還請道長饒命,不要告訴管事。”
    潘筠就瞪了一眼李文英,一手拿住飯盆和筷子,一手把小丫鬟拉起來:“別怕,我們不會告狀的,他就是嘴賤,喜歡調侃我,跟你沒關係。”
    小丫鬟心定了一些,但還是膽怯的抬頭飛快的看了李文英一眼。
    李文英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在潘筠的瞪視下點頭道:“放心,我不會告狀的。”
    潘筠和小丫鬟道:“你燒水吧,我一會兒要喝。”
    小丫鬟鬆了一口氣,連連點頭應下,又蹲到灶台前去燒火。
    潘筠吃了好幾口飯,胃感覺活了過來,便不樂意站著了。
    把菜都放到廚房的小案桌上,拖過一張凳子便坐著吃。
    李文英也拿過一張凳子坐在她對麵,撐著下巴看她吃。
    “辰時出門,戌時過了才回來,都超六個時辰了,你怎麽比前兩日救沐僖時還忙?”
    潘筠夾了一個雞腿,用手抓住腿就用嘴撕下一大塊肉,含糊道:“我們要回去考度牒,可不得快點把人治好離開……”
    李文英驚訝:“你要去考度牒?”
    小丫鬟將燒開的水盛出,又衝了一點涼白開,溫度正好後給潘筠端上來。
    潘筠喝了一口溫水,順了順嗓子後道:“我去考度牒有什麽稀奇的?身為道士,誰不想考度牒?”
    李文英的手指就不由的點了點膝蓋:“你知道度牒有多難考嗎?你有現成的捷徑在此,為何不用?”
    潘筠知道他說的捷徑是沐昂,她抬起下巴,一臉驕傲:“別人考得,我自然也考得,度牒而已,我可以靠自己的本事考取。”
    李文英定定地看著她,片刻後笑了一下,頷首道:“有誌氣,很不錯。”
    他身子往後一靠,正好靠在廚房門上,翹起二郎腿優哉遊哉的道:“也好,今年去廣信府考試,若能考中,便拿到了入試的資格,明年再複試,若無意外,後年便可去京城考度牒了。”
    潘筠筷子一頓,抬起頭來,“若無意外?怎麽,度牒考試還能有意外?”
    李文英噗嗤噗嗤的笑,“你以為我們道錄司考試是科舉考試啊,三年一考很準時?”
    “你知道上次度牒考試和上上次相距了幾年嗎?”
    潘筠捏緊了筷子:“幾年?”
    李文英伸出四根手指:“四年。”
    潘筠鬆了一口氣。
    李文英就衝她樂,“你知道,度牒考試相距時間最長的一次是幾年嗎?”
    潘筠新生不好的預感:“幾年?”
    李文英:“七年,宣德年間,朝中曾有提案,僧道度牒每十年一開度。”
    潘筠目瞪口呆:“那,那要是超過了年齡去考,豈不是……”
    “不錯,若是十年一開度,開竅晚,或是第一次考不中的,第二次考都要打板子,而且我們運氣還不錯,宣宗皇帝崇尚道家,號長春真人,所以此事最後不了了之,不然,你我考度牒,最後都要打板子。”
    潘筠回神,立即道:“你要打板子,我可不一定,以我的才識,肯定一次過。”
    李文英就衝她樂。
    潘筠皺眉:“你樂什麽?”
    李文英樂道:“你覺得科舉考試公平嗎?”
    潘筠一臉嚴肅道:“當然公平了!”
    李文英輕哼一聲,“行,就算它是公平的吧,那我告訴你,度牒考試與科舉考試完全不一樣,如果你認為科舉考試是公平的,那度牒考試比它次一百倍,如果你認為科舉考試是不公平的,它還是比科舉次一百倍。”
    潘筠皺眉:“這是何意?若如此不公平,為何沒有道士上報修改?”
    “為何要修改?”李文英道:“它看似不公平,卻又是世間最公平的。”
    潘筠默默地看他:“能不能說人話?”
    李文英道:“等你去考試就知道了,我敢斷言,你一定落榜。”
    潘筠一臉不信:“我這麽厲害……”
    “你隻是修為厲害,可度牒考試,修為考微乎其微,微到可以忽略不計。”李文英道:“在我看來,你三個師侄都比你更有考上的資質。”
    潘筠低頭吃飯,含糊道:“我回去就開始看書。”
    “臨時抱佛腳,隻怕晚了。”李文英對還守在灶台前的小丫鬟揮手:“水既燒好了,你就下去吧,一會兒我們自己把火滅了。”
    小丫鬟便行禮退下。
    李文英看著小丫鬟回屋,關上了門才扭頭和潘筠道:“王振是皇帝跟前的大紅人,朝廷中的事,他知道的很多吧?”
    潘筠已經半飽,慢慢放緩了吃飯的速度:“你想說什麽,直說便是。”
    “他這麽厲害的人,對我們修者,對我們這個世界依舊是知之甚少,知道為什麽嗎?”
    潘筠:“信息壁壘?”
    這個詞李文英是第一次聽見,但他琢磨了一下,不由笑起來:“這個詞倒是妙。”
    他點頭道:“不錯,正是信息壁壘,因為這世上可以修煉的人不多,國家要安定,就要安民心,所以我們這種人,我們的世界是不公開的。”
    “朝中的文武大臣,隻有到了一定品級才會窺得一些,除他們外,就是一些有底蘊的世家、士紳才知道些,像王振這樣的人,皇帝不特意提起來,他什麽都不知道。”
    潘筠眨眨眼:“所以?”
    “所以你可不要犯錯,進入學宮第一課,就是背道錄司的僧道九十九規,其中兩條,不得擅傳功法,擅自在百姓麵前顯露法術神通,你可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