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恩順著聲音望去，看到一個頗為誘惑的身影。
    那是加利尤姆的總督、黑械女皇克拉希亞，她皮膚白皙、上半身呈現出纖細優雅的女神形象，下半身則是由黑鐵和黃銅構造的巨大毒蠍。
    黑械女皇雙手交疊放在小腹處，像是貴族般微微行禮。
    從旁邊高階黑機油佬們的反應來看，她顯然是一個頗受尊敬的統治者。
    黑械女皇目光輕輕停留在噬魔者身上，透露出一絲別樣的意味：“尊貴的客人，請隨我來吧，我們都期待您的到來……”
    羅恩點點頭，與對方往機械宮殿的地方走去。
    他漆黑高大的身軀大步往前走，黑械女王則並肩跟他在身邊，巨大的毒蠍機械體甚至走起了小碎步。
    保持著優雅。
    “你為何邀請我到這裏來，難道你們不忌憚我這位混沌的敵人？”
    羅恩有些好奇，扭曲麵甲下傳出的嗓音沙啞可怖。
    黑械女皇搖了搖頭：“加利尤姆是機械教的自治殖民地、中立區，從不樹立任何的敵人，也不希望卷入戰爭。
    坦率地說，我們厭惡戰爭，但它又是這裏能維持和平的關鍵。
    軍團的戰士們在恐懼之眼相互征伐，而我們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才得以生存發展……”
    黑械女皇講訴了自己對戰爭的看法。
    她認為軍團相互之間的內戰以及對帝國的進攻，隻會導致滅亡。
    大叛亂早已結束，就算他們再怎麽互相殘殺、再怎麽進攻，帝國依然屹立不倒。
    更何況，銀河早就不屬於叛亂軍團、也不屬於帝國，再繼續這樣打下去，隻會導致自我毀滅。
    “叛亂軍團還在糾結萬年前失敗的過去，這是愚蠢且不明智的行為。”
    黑械女皇如此說道。
    她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叛亂軍團已經輸了，就該安穩在恐懼之眼待著，好好活著才是硬道理。
    羅恩不可置否。
    他也希望和平，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叛亂軍團數十上百萬的星際戰士撤入恐懼之眼，就注定了無盡的戰爭。
    那並非都是混沌的影響，而是星際戰士本身就是為了戰爭而生，戰鬥就是他們活著的意義。
    不然，這些手中有刀有槍的戰士，還能放下武器搞生產種田不成？
    這些叛亂軍團與帝國的戰爭，唯有一方徹底敗亡才會結束。
    但那也隻是這場戰爭的結束。
    哪怕人類戰勝了銀河的混沌、消滅了異形，也不會停止征伐的腳步，而是向銀河之外開拓。
    那裏有著更多的敵人和戰爭。
    更何況，銀河係之外還有泰倫蟲族虎視眈眈。
    曾有高階靈能者短暫地看到過銀河係之外的景象，那裏同樣有著永恒的戰爭，泰倫異形吞噬了群星，而更多的異形則在戰火中交織。
    一旦那些異形發現了銀河，他們不可能放過這裏。
    宇宙就如同一個暗黑的森林，任何文明都是獵物或者獵手。
    誰也無法保證一個弱小的文明是否在數萬年後成長為龐然大物，然後對自己發動進攻。
    人類是如此，鈦帝國也是。
    萬年前的大遠征時期，鈦族人被人類發現的時候，隻是一群剛剛學會用火的藍皮猴子，而今已經變成龐大的鈦帝國。
    能夠給帝國某些區域帶來巨大的威脅。
    時間倒退到更久遠的時期，古靈族帝國輝煌的時候，人類也不過是猿猴。
    倘若他們知道人類會成為銀河霸主，會不會提前將其扼殺？
    隻有把所有潛在的敵人都消滅，才足夠安心。
    當然，這是一些帝國統治者對異形的普遍看法。
    但羅恩並非完全認同。
    因為按照邏輯來講，銀河中任何一種生命，都有可能發展出龐大的文明，總不能完全殺光了吧？
    而且任何文明都有衰落的時候。
    即使征服了所有的外敵，也可能陷入內戰，或者在極度的安樂中創造出新的敵人而導致毀滅。
    比如黃金時代的人類、古靈族帝國。
    他操心不了太遙遠的事情，隻專注做好眼前的事情就足夠了。
    黑械女皇稍微聊了幾句之後，就轉移了話題：“無論如何，我們隻希望獲得自由探索知識的權利……”
    “自由探索知識？”
    羅恩微微皺眉：“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往往伴隨著折磨和苦難。”
    哪怕是救世主領地，對知識的探索都充滿了危險，更別說在恐懼之眼了。
    估計錯誤、腐蝕、墮落和死亡會更加嚴重。
    黑械女皇誠懇地望過來：
    “這就是我們邀請您來的原因。
    您是一個富有遠見且沒有偏見的人，您的威名在銀河中傳頌，我相信您會願意幫助我們。
    給予我們一個更安全的研究平台，讓我們得到機械女神的恩賜……”
    羅恩聽到這話，頓時就了解了。
    這些家夥原來是眼饞機械論壇和機械女神的科技、數據支持。
    如今，機械論壇已經成為機油佬們最大且唯一的知識分享平台。
    他們需要平台來獲取最新的知識和思路，而且還能供奉齒輪幣得到機械女神的庇佑。
    來獲取無與倫比的算力以及清理那些繁雜、錯誤的信息。
    這種情況下。
    不能接入機械論壇，則意味著脫離科研圈子，哪怕是研究同樣的技術，進度也會比別人落後很多。
    那些混沌引發的錯誤信息，更可能導致錯誤的研究方向。
    讓機油佬浪費更多的時間和資源。
    可以說，沒有機油佬能夠拒絕機械論壇的誘惑。
    正當他們走著的時候，不遠處的黑械研究所傳出了慘叫。
    “不！
    機械女神在上，我就是上線看一眼帖子呐，也沒有傳播任何違規的禁忌知識，祈求您饒過我這卑微的信徒……”
    那位黑機油佬的嗓音是如此卑微而淒慘：“我還有幾十個齒輪等著申請算力啊，我的齒輪幣！”
    ？？？
    羅恩聽到這些話，頓時一臉懵逼。
    這不對吧？
    機械論壇的業務應該沒有覆蓋到這裏，他們怎麽能登陸的？
    “機械女神啊，又開始新一輪的封號了！？”
    然而這時候，周圍的高階機黑油佬們聽到這淒慘的叫聲，不免有一些兔死狐悲之感。
    這些身上安裝著猙獰機械體，看上去很是邪惡的黑機油佬趕緊掏出自己的數據板檢查，發現安然無恙之後，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之後，高階黑機油佬們注意到羅恩的眼神，頓時把數據板藏了回去。
    老實地像是鵪鶉一般。
    畢竟眼前這位是機械論壇幕後真正的掌控之人，而他們是一些違規登陸者。
    當著正主的麵搞違規登陸，萬一他生氣把自己號都封了怎麽辦？
    “或許，我需要了解一些東西……”
    羅恩望向臉色有些尷尬的黑械女皇。
    “如您所願。”
    黑械女皇努力保持著聲音的正常，但沒有了之前高貴的氣質，稍微有一絲慌亂。
    她講述了這一切的經過。
    機械論壇出現之後，黑機油佬們的心態就失衡了。
    他們對帝國機械教羨慕嫉妒恨，渴望自己也能擁有這一切。
    特別是那些為混沌打工的黑機油佬。
    他們不惜背叛帝國從機械教分裂出來，潤到銀河邊遠區域以及恐懼之眼，就是為了所謂的研究自由。
    為了這一切。
    他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不僅承受著混沌的侵蝕還得給混沌諸神或者軍閥打工，製造各種武器以及混沌引擎。
    以獲得資源來繼續研究。
    然而帝國機油佬什麽都不用幹，就擁有了這一切，而且更為美好。
    不僅擁有相應的研究自由，還能獲得更多的知識、更安全的研究環境。
    這讓黑機油佬們情何以堪？
    機械論壇那龐大的知識庫和算力是如此的誘人，時時刻刻吸引著他們。
    為此，黑機油佬們不惜代價，努力尋找著能夠登陸進入的辦法。
    這是有機會實現的。
    因為機械論壇大規模擴張之後，數據板的製造方法和頻道鏈接的方式都流傳了出來。
    某些黑機油佬利用數據技術短暫地登陸之後，看到了一些內容。
    他們發現上麵的一些研究項目比自己這些技術異端搞的還要禁忌、異端。
    這一下子就把黑機油佬們幹破防了。
    他們感覺自己的叛逃行為是如此可笑，直接變成了小醜。
    黑機油佬們愈發頻繁地使用黑戶賬號登陸機械論壇，而且由此形成了龐大的灰色產業。
    諸多黑機油佬開始販賣自己改造的數據板以及齒輪幣，隻是他們的賬號無法發言，而且很容易被封。
    但加利尤姆的黑機油佬們不同。
    他們得到了某位數據大師的支持，獲得了一批特殊賬戶，隻要不發布禁忌話題，就能夠自由發言。
    而且還能上傳自己的知識，獲取齒輪幣。
    這使得加利尤姆的黑機油佬們變成了重度的靈能網絡用戶，而且逐漸信奉機械女神。
    他們希望在機械論壇獲得更多的權重。
    羅恩眉頭緊皺：
    “嘶~能夠越過機械女神監控的高階技術人員，銀河內這樣的存在應該不多啊……”
    機械論壇大規模擴張之後，監管的確變得困難起來，但也不是什麽人都能越過監控。
    據他所知也就寥寥數人可能有這個能力。
    難道是那個克隆瘋子法比烏斯？
    他應該對機械論壇會感興趣，而且喜歡這樣的創新和革命性行為。
    羅恩的視線望向遠處的鋼鐵勇士，又想起了另外一個存在。
    那就是鋼鐵勇士的基因之父、鐵之主、墮落原體——佩圖拉博。
    那個家夥就喜歡待在小黑屋裏研究技術，與機械打交道，追尋自己建設偉大文明的設想。
    佩圖拉博的技術能力，曾讓機油佬們震驚。
    那位存在對二進製編碼的學習能力極為驚人，他能夠理解和計算二進製信息，而且能夠從零開始為泰坦編寫全新的程序。
    屬於是工程和數據能力點滿的頂級技術學者。
    叛亂之後，佩圖拉博就躲入了恐懼之眼內，不知所蹤。
    現在那家夥不用為帝皇打工，能夠自由實現自己的技術設想。
    原體擁有漫長的壽命和強大的頭腦，如今一萬年過去，很難想象他的技術水平會發展到什麽程度。
    羅恩思索著，不由地感覺到了危機。
    或許自己在水機械論壇的時候，法比烏斯和佩圖拉博正悄悄開著小號跟自己水貼。
    更麻煩的是，機械論壇作為公共平台，很難徹底封禁掉這些賬號。
    隻能進一步加強監管。
    看來得讓小靈進一步強化機械論壇的監管係統了，至少在那些家夥出現的時候，能將他們找出來。
    當然，也不一定是這些家夥搞的事。
    羅恩神情更加嚴肅。
    因為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機械論壇的管理人員中，出現了內鬼。
    這位噬魔者、機械女神守護之人嚴肅的表情，令高階黑機油佬們有些惴惴不安。
    “您怎麽了？”
    黑械女皇下意識又靠近了一些，試圖獲得噬魔者的好感。
    不知道為何。
    她總被這位存在吸引，從很久之前得知對方的事跡就開始了。
    這處混沌之地有太多關於他的傳說和影像。
    羅恩沒有注意到這些，隻是在推測內鬼存在的可能性。
    “加利尤姆的忠誠粉絲們，歡呼吧，你們渴望的暗黑產品又更新了！”
    忽然，熟悉的嗓音在附近的大氣內傳播。
    那披著黑袍的龐大機械身軀漂浮在半空，身後的機械噴灑著黝黑、透亮的液體，隱隱還能聞到一股汽油的香氣。
    他繼續介紹著：“最新款的產品在恐懼之眼最深處的漩渦眼發酵，口味絕對的勁爆，能充分激活你們的靈感！”
    那位存在出現之後，就有大批的黑機油佬迫不及待地趕過去，就像是去聽布道一般。
    黑械女皇適時的介紹道：
    “我們這處中立區歡迎所有的人前來貿易，那位黑械大賢者就是其中之一，他提供的產品非常受大家的歡迎……”
    這位女皇顯然知道對方的身份，但沒有直接點出來。
    羅恩盯著那道身影，咬牙切齒：“好好好，這下破案找出內鬼了！”
    最近這幾年，考爾一直宣稱到邊遠星域實驗武器，沒想到是跑恐懼之眼開拓燃油飲的用戶來了。
    這像是那位黑心機油佬會幹出來的破事。
    他猛得一伸手，靈能之力向那道黑袍身影卷去。
    半空中。
    考爾正興致勃勃地介紹著自己特製版本的正宗燃油飲，極為得意。
    如今正宗燃油飲和改良型燃油飲的市場競爭愈發激烈。
    不相上下。
    但他、偉大的天才考爾還是棋高一著、搶占了先機，提前布局黑機械教的市場。
    如今他這位黑械大賢者以及正宗燃油飲在黑機械教大受歡迎，獲得諸多黑機械教成員們的擁躉。
    等自己占據了這個龐大的黑色市場後。
    莫斯那家夥的盜版改良型燃油飲，還怎麽跟自己爭？
    考爾在宣布新產品的同時，機械腦還在規劃前往下一個暗黑鑄造世界的路線。
    但他很快就察覺到了危機，那是一股熟悉的靈能！
    考爾扭過頭來，恰好與羅恩對視，頓時驚慌失措想要逃竄：
    “救……救世主大人！？”
    可惜已經晚了。
    那股靈能卷住了他，直接將其拉了過來。
    “您怎麽來了，我就是順路過來賣點燃油飲……”
    考爾不敢有絲毫的反抗，乖乖被靈能拉著砸到了地麵，就像是蔫了的茄子一般。
    羅恩都氣笑了，他懶得管那些破飲料的事，而是直接質問道：
    “原來內鬼是你，老實交代，那些機械論壇的違規賬號是不是從你這流出去的？”
    “那怎麽可能？”
    考爾頓感冤枉，趕緊辯解道：
    “我隻不過是賣點飲料，實際上我也在追查那些賬號的來源，但對方藏地很深。”
    羅恩愣了一下。
    倘若不是考爾的話，那就麻煩了。
    恐怕還真是法比烏斯或者佩圖拉博，必須得及時遏製這一現象了。
    他沒有繼續追究下去，考爾能跟黑機械教保持聯係，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後續的一些計劃或許能夠利用得上。
    算是歪打正著了。
    之後，羅恩、考爾參加了黑械女皇的宴會，並在之後的討論中取得了大家都滿意地結果。
    他允許加利尤姆的黑機油佬們接入機械論壇。
    讓他們構建獨立的社群，盡量不與帝國機械教那邊接觸。
    哪怕偶爾去一些公共的水貼社區，也會被標注上黑機油佬的身份。
    他們還必須接受更多的監管，而且不允許隨意散播那些禁忌的技術。
    至少在申請並獲得平台許可之前不行。
    羅恩仔細考慮過這件事。
    反正機械論壇暫時難以對他們這些黑戶進行監管，不如就稍微放開一些對黑機械教的限製。
    給他們實名製了，還能更好地控製。
    這些黑機油佬們號稱沒有傾向、自由研究，但進了機械論壇之後，自然就會因為依賴而受影響。
    愈發崇拜機械女神。
    他甚至在一些高階黑機油佬身上看到了機械女神的徽章，果然機油佬哪怕墮落也不會改變太多。
    這些影響能夠稍微將這些黑機油佬從混沌那邊拉回來一點。
    更何況，救世主領地需要更多關於混沌、亞空間的知識。
    等這些黑機油佬接入進來，他們的研究數據就是自己的了，相當於為自己打工，也能更好推進領地對混沌、亞空間的了解。
    眼前隻是初步的想法，至於怎麽接入、怎麽監管，又如何排除風險。
    這些問題需要領地相關部門進行更深入的研究探討，形成一個嚴謹可行的方案。
    但能夠預見的是，未來機械論壇會很熱鬧，特別是那些隻能水貼的公共區域。
    除此之外。
    羅恩還跟黑械女皇單獨溝通了一下，約定了某些合作。
    他發現這位女皇比想象中的熱情，而且擁有完整的人類軀體。
    時間很快過去。
    他在黑械女皇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離開了加利尤姆，追上行軍中的聯軍艦隊……
    ——
    夢幻號，救世主聖所。
    羅恩將一份文件丟給了黑械大賢者考爾：“這件工作就交給你了，必須保密……”
    他把考爾截下了。
    這家夥得跟隨自己去掏阿巴頓的老巢，而且後續還會參與新混沌勢力的組建，負責駐地的建造以及招募黑機油佬作為技術成員。
    這能夠讓新建混沌勢力獲得更多的競爭力。
    之後的掠奪路程中。
    羅恩命令聯軍艦隊加快了速度，而且發布掠奪令讓沿途的混沌星球自己打包好戰利品，等艦隊過來取走。
    否則將麵臨毀滅的命運。
    雖然大多數的混沌星球選擇拒絕這侮辱性的掠奪令並反抗，但依舊有不少選擇獻上了戰利品，以獲得饒恕。
    這無疑加快了進軍的速度。
    數個月後。
    聯軍艦隊抵達了目的地——薩瓦加爾。
    羅恩在那處遍布星塵之地，看到了蔓延至遠方、若隱若現的太空堡壘、船塢以及大量的厄兆方舟船胚。
    聯軍艦隊很快對這裏發動了進攻。
    但羅恩不知道的是，討伐他的混沌艦隊已經啟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