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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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七月暖陽恰好,褚青綰一路領著頌夏到了禦花園,此處不止她們主仆二人,有人比她們要早到。
    李美人垂頭喪氣地跟在何修容的儀仗旁,褚青綰隻望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在朝和宮的一幕發生時,褚青綰就意識到了何修容和李美人應該是關係不淺,否則,何修容沒有必要在那時替李美人說情。
    長鳶湖上滿是荷花,褚青綰沒有相熟的人,也沒有和人群湊熱鬧,她尋著安靜之處走到長鳶湖邊,眼前的景色讓她因蘇嬪而生出的煩躁漸漸散去。
    “嬪妾見過褚才人。”
    褚青綰轉過身,見一女子正福身衝她行禮,褚青綰認得她,請安時坐在她旁邊。
    褚青綰眸色微閃,她讓女子起身後,才似有些不解:“盧寶林怎麽在這裏?”
    盧寶林起身,她走到褚青綰身側:
    “嬪妾從涼亭中瞧見褚才人在這裏,便想來和褚才人打聲招呼。”
    褚青綰掀眼望向盧寶林,她和盧寶林也不過第一次見麵,她不解盧寶林為何特意來和她打招呼。
    盧寶林沒有解釋,她也轉頭看向滿池的荷花:“這種荷花名為鴛鴦羽,很得愉妃娘娘喜歡,也因此,中省殿特意派了宮人仔細照料著。”
    褚青綰偏頭,愉妃娘娘得寵,她喜歡之物會被底下人特意看重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盧寶林刻意提起此事是為何?
    盧寶林好像隻是隨意提起,當有其餘妃嬪過來時,她就自然而然地和褚青綰請辭,和其餘妃嬪一起離開。
    褚青綰輕微蹙眉,片刻,她轉頭低聲問頌夏:
    “這長鳶湖附近有發生過什麽事麽?”
    頌夏細想了一番,遲疑地說:“有是有一樁,但已經是數月前的事情了。”
    褚青綰安靜地等著頌夏的話。
    頌夏壓低了聲音:“是容婕妤。”
    “數月前,身懷有孕的容婕妤在請安後,不慎在長鳶湖旁摔倒,等抬回福寧殿時,腹中胎兒已經保不住了。”
    “後來經調查,是前一晚落了雨,湖邊泥土濕滑,才會出現這種意外。”
    頌夏咬住了意外二字。
    褚青綰聽出來了,她心下微微一沉,依著盧寶林的說法,這長鳶湖有中省殿的人特意照料著,又怎麽會出現讓妃嬪們打滑的事情?
    而且,容婕妤有孕在身,當真會這麽不小心麽。
    褚青綰不知道真相,而且,此事也和她沒有關係,她隻是不解,盧寶林為何會對她提起此事。
    想到容婕妤,褚青綰眼眸輕顫了一下。
    頌夏見主子安靜下來,她不知道主子在想什麽,不由得輕聲提醒:“時辰不早,午膳也該送到殿中了,主子早些回去吧。”
    褚青綰應了聲,正要和頌夏一起離開,就聽見不遠處傳來擊掌聲。
    褚青綰愕然,她被教過宮中規矩,自然懂得這是什麽意思,她轉頭就見聖駕漸行漸近,來不及細想,她和頌夏一起福身行禮。
    一道清脆的聲音打破了禦花園中的安靜:“嬪妾見過皇上,給皇上請安。”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得放輕,褚青綰也不著痕跡地抬眸掃了眼說話之人,是和她一起入宮的杜才人。
    她記得,她剛來禦花園時,杜才人就停留在涼亭中。
    魏自明偏頭看了眼聖駕,聽見聖駕內的一聲扣響,他才抬手,聖駕立即停了下來。
    杜才人一直握緊的手帕終於鬆開,她輕垂著臉,恰好能叫人從高處將她姣好的臉龐一覽無餘,她腰肢纖細,便是行禮時也是盈盈姿態。
    遮陽的提花簾被掀開,露出內裏人的臉,眉眼疏淡,似謙和溫潤,卻叫人不敢和其對視,胥硯恒淡淡頷首:
    “起來吧。”
    胥硯恒一掃外間的妃嬪,輕挑眉:“怎麽都在這兒?”
    褚青綰被頌夏扶著站起來,她位置靠後,沒有積極地去回話,她的位份在這其中不是最高,也輪不到她來作答。
    但叫她意外的是,杜才人率先開了口,她臉上有紅霞:
    “嬪妾剛入宮,見這禦花園美景一時有些流連忘返,沒想到居然會這麽巧地遇見了皇上。”
    邱嬪被搶了話,臉色稍有點不好,隻是胥硯恒在跟前,她才忍住了惱火的情緒。
    褚青綰堪堪拿著帕子抵住了鼻尖,她知曉她們新妃剛入宮,最好是能早點叫皇上記得宮中有她們這些個人,但杜才人是否有點操之過急了?
    胥硯恒的話音意味不明:“是麽。”
    巧合?
    他今日去慈寧宮請安,才是在這時經過禦花園,胥硯恒想起適才在慈寧宮中母後意有所指的話,對其餘人而言,今日或許是巧合,但杜才人也是巧合?
    褚青綰站在人群後,默默聽著皇上和杜才人的對話,再掃一圈妃嬪,高低位份都有,她輕呼出一口氣,打消了心底不切實際的心思。
    初知曉遇見聖駕時,褚青綰不得不承認,她心底是有歡喜的。
    但她位置這般靠後,莫說她能否做什麽了,皇上能不能看見她都是兩說。
    倏地,一道視線落在了她身上,褚青綰驚疑地掀起臉,驀然撞入一道漆黑的眼眸,他眉眼似含笑,眼底卻是一片淡漠,褚青綰一驚,呼吸都輕了些許,她堪堪低垂下頭。
    她今日沒在穿昨日那身胭脂色的襦裙,而是藕荷色的軟煙羅宮裙,淺淡的顏色越襯得她臉頰白淨,她垂下眼眸,雲鬢輕垂下一縷烏絲,恰好擋住了她半張臉,從胥硯恒的角度,隻能看見她的一截下頜。
    隻瞧了一眼,胥硯恒就認出了她是誰。
    本該昨晚侍寢的褚才人。
    和選秀時相較而言,她今日穿得很是清雅,她生得明豔姣盛,其實很適合穿戴一些明亮的顏色,至今胥硯恒還記得選秀當日她一身緋色的裙裝,灼灼耀眼,襯得滿殿一眾秀女都黯然失色。
    有人注意到了他的視線,順著看過去,恰好看見了褚才人,邱嬪被杜才人搶了話頭,心底堵得慌,見狀,思緒一轉陡然出聲:
    “褚才人怎麽躲在後麵?”
    她突然出聲,杜才人的話被打斷,也隻好和眾人一起轉過頭來,待看見褚青綰時,她忍不住地皺了皺眉。
    杜才人心底有些不好的預感,她今日會逗留在禦花園,其實是早有預謀。
    她昨晚就得知了今日聖上會去慈寧宮請安,而這禦花園真是養心殿去往慈寧宮的必經之處,她刻意等在這裏,等的不過就是和聖上的偶遇。
    豈料不知是何處出了差錯,今日逗留在禦花園的妃嬪眾多。
    隻論在涼亭中的一眾妃嬪,杜才人其實也沒覺得有壓力,她自覺論容貌才情、甚至年齡,她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便是邱嬪位份比她高,但邱嬪早已失寵,杜才人未曾將她放在眼中,否則適才也不會一直忽視邱嬪而和聖上搭話了。
    但褚才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杜才人心底惱得慌,褚才人昨日本該侍寢,卻因二皇子一事錯過,皇上或許正是愧疚時,現在見到了褚才人,哪裏還能記得她?
    褚青綰也沒有想到會有這種發展,她像是有些訝然,遲疑了一下,才從人群後走上前來,她沒回答邱嬪的話,隻是再次福身:“嬪妾見過皇上,邱嬪。”
    腰肢未徹底彎折下去,就被人拉了起來:
    “不必多禮。”
    杜才人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地握緊了手帕,同是請安行禮,皇上的回應卻是不一。
    她們一同入宮,又是相同位份,杜才人心底豈能好受。
    褚青綰也有些意外,被牽住的手有些溫熱,頭一次和外男離得這麽近,她手指不由得顫了顫。
    有人察覺到了,若無其事地偏了偏頭。
    “用午膳了麽?”
    褚青綰聽出這番話是在問她,她眸中有欣喜和驚訝,又擔心是自己多想,最終隻是搖頭回應:“還未曾。”
    胥硯恒的手未鬆,甚至抵著食指一點點地將人整個手都握住,語氣依舊平淡:
    “回吧。”
    胥硯恒拉著人就走,根本不管在場的其餘妃嬪是什麽心情。
    褚青綰倒是注意到了有些妃嬪的臉色微變,但她不可能為此拒絕胥硯恒,她似是赧然,臉頰染上些許緋紅,離得遠了,還能聽見她輕聲問:
    “皇上是要陪嬪妾一同回去麽。”
    她輕微地勾住某人的手,眸眼中的歡喜仿佛要溢出來。
    她本來都放棄了,誰知道還能峰回路轉呢。
    胥硯恒掀了掀眼,在看見她滿臉歡喜時,也不覺得意外。
    這後宮女子都是做戲的一把好手,便是隻有三分高興,也都表現出十分出來。
    他低眸掃了眼兩人勾纏在一起的雙手,輕眯了眯眼。
    邱嬪早就不得寵,也看習慣了皇上和別人作伴,但仍不妨礙在她看見皇上和別人相擁離開時心底湧上的不自在。
    但這點不自在,在看見杜才人臉色不好看時,瞬間消失不見,她掩住了唇,意有所指道:
    “這人呐,心高氣傲,卻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杜才人到底年齡輕,一些想法根本遮掩不住,邱嬪輕而易舉地看出杜才人對她的不以為然。
    杜才人聽出了她的陰陽怪氣,瞬間冷下臉。
    偏偏二人位份有別,她縱是再氣惱,也拿邱嬪沒有辦法。
    邱嬪諷笑一聲,懶得再搭理她。
    四周妃嬪漸漸散去,杜才人依舊站在原地,她的宮女有點擔憂:“主子,這可怎麽辦啊。”
    杜才人閉了閉眼:
    “急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