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千城喊出萬兩黃金的高價後，所有人都將目光聚集了過來，眼神中或鄙夷或豔羨，最終卻都在說著雪千城年紀輕輕，竟能有如此大的手筆，買下一隻人魚。
    有人低聲默默吐槽，道：“不會是天都城裏的大人物吧？”
    曾老卻將我們認了出來，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我伸手撤了撤雪千城的衣袖，趕忙問道：“你有錢？”
    雪千城搖頭。
    我就知道！
    在清水鎮時，我與他都是要給別人打零工才能攢一些銀兩的，甚至十天半月的都不敢買一些可口的小菜。
    我突然很懷疑，雪千城大聲要和出，自己出價黃金萬兩的底氣是哪裏來的？
    我想出聲解釋這是一場誤會，卻被雪千城攔住，告知我自有一些辦法，變出些黃金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我很是疑惑，麻袋裏裝著的是一隻人魚，又不是什麽狐妖，看著那一雙與大海顏色的相同的瞳孔，並沒有什麽魅惑之力，怎麽就引得雪千城如此豪擲萬金了呢？
    我一頭霧水，顧九珩與宴相思也是麵麵相覷。
    直到雪千城輕輕開口，要我仔細看那人魚的右手，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她的手上，戴著一個指環。
    那是風月雙環中的離風！
    雪千城輕聲耳語，道：“你說她這一個，會不會與城主那個也有些淵源呢？”
    我默默點頭，認同了雪千城花大價錢買下這隻人魚的做法。
    隻是如今……萬兩黃金又該去哪兒找呢？
    我和雪千城、顧九珩和宴相思，不管是誰，看上去都不像是有錢人的模樣。
    曾老也是不相信的，一再強調，價錢隻要喊出口，可就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若是我們拿不出購買人魚的萬兩黃金，那麽就是故意阻礙曾老做生意，他是要去城主府告上一狀的！
    “您放心，天亮之前，萬兩黃金分毫不差！”雪千城信誓旦旦，卻又像是在拖延時間，道：“萬兩黃金的籌措需要時間，並且我們入城時，隨身無法攜帶，所以還得坐您的船出去一趟，天亮之前必會返回。”
    “曾老，我看這小年輕就是逗您玩兒呢！”另外一人聽過雪千城的一番說辭後，趕忙開了口，道：“他怕不是要用你的船跑路吧！”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都附和起來，爭相抬價，覺得萬兩黃金太過離譜，但是幾千兩的黃金他們還能夠出得起，求著曾老將人魚賣給他們。
    雪千城手中的業火三災一扔，正好插在人魚的身邊，赤紅色的結界撐開，不再隱瞞自己的身份，道：“曾老，你也知道我是一隻窮凶極惡的大妖，若是真鐵了心要這一隻人魚，出手搶來就是了，何苦許你萬兩黃金的價格？”
    曾老吞了兩口吐沫，連連點頭道：“自然自然、那是那是……”
    其他人看見這一幕，全都被嚇破了膽子一般，再加上雪千城顯露自己的妖相，更是將那些人嚇得抱頭鼠竄。
    那個先前買了蛇鰻的人，連自己的貨物都忘記了，抬腿便跑。
    顧九珩倒很是好心，提起裝著蛇鰻的麻袋，追上那人，將貨物還給了那人，還善意提醒，不要把銀錢不當回事兒，這世上苦難太多，能夠銀錢富足已是大幸之事了。
    那人慌忙道謝，接過顧九珩手中裝著蛇鰻的麻袋，扛在肩上，又小心翼翼的看了雪千城一眼，卻被雪千城一雙赤紅色的瞳孔嚇得驚呼一聲，歪歪扭扭的逃離了。
    曾老自然也有些膽怯，但因為先前有褚淵告知的信息，明白我們幾人的惡意不大，也就勉強鎮定的留了下來，看著一船的貨物有些發愁。
    雪千城將自己的妖相收起來，恢複回普通少年的模樣，道：“曾老不必擔心，除了萬兩黃金購買這隻人魚，我會帶夠富餘的銀錢，將這一船貨物全數買下，必不會讓你虧本。”
    曾老想要客氣一反，但又貪戀錢財，撇著嘴不知如何言語的樣子十分招笑。
    然後，雪千城便讓顧九珩和宴相思陪著曾老將一船貨物運回城西的曾記活魚鋪，而我們便借一借曾老的船，暫時離開去籌措銀錢。
    當然，因為不知道深夜出船會否發生危險，雪千城的本意是讓我也一同留下來，但架不住我一通軟磨硬泡，隻能答應帶上我。
    而我，確實是因為出於好奇，想去看看雪千城在何處藏了金山銀山。
    我們啟程後，雪千城用妖力推動著烏篷船前行，我坐在船頭處，在鮫珠散發出的光輝下，細細查看著大霧的深處。
    奈何我修行不到家，靈台並不清明，隻覺得霧氣當中黑影憧憧，卻分辨不出那是虎視眈眈伺機而動的怪物，還是形狀怪異令人浮想聯翩的湖麵上的岩石植被。
    “看不出便休息一會兒。”雪千城坐在船中，不知道從哪裏找到一套茶具，煮了熱水，泡好茶葉喊我進去休息，道：“宴嘉池濃霧不散，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是看不太明晰的，更何況……”
    雪千城大約想要說我修為不濟，但看著我落寞的背影，決定不能直話直說，省得惹我不痛快，還要他措辭安慰。
    但他不知道，修為不濟這樣的話已經不是很能刺激到我的神經，畢竟，在西昆侖，這件事情已經被來回提起沒有千回，也有八百了。
    我背對著他，低頭正在看著湖麵，那下麵似乎正有一雙眼睛也在看著我們。
    我剛想開口，讓雪千城前來辨認，他那邊似乎也有了一些情況。
    “搖箏，進船艙來！”
    雪千城的聲音忽然正經，卻將我聽出了一身白毛汗，也顧不得湖水中究竟有沒有窺視的眼睛，堅定地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躲進了船艙當中。
    我坐在雪千城的身邊，雙手不自覺攬住他的胳膊，船頭的鮫珠卻突然大放異彩，隻聽“哐啷”一聲，烏篷船開始劇烈的搖晃，幾乎要將我與雪千城掀進湖水當中去。
    雪千城一手將我扶穩，一手放置唇邊單手結印，赤紅色的妖力破體而出，在接觸到湖水的一瞬間，炸起十幾仗的水花，被妖力炸起的湖水衝向天空，落下時形同暴雨。
    就在這時，霧氣像是被衝刷過一般，突然消散，湖麵上升騰起一陣陣的熱氣，船頭處出現了一個人身魚尾的黑影，正爬在地上，用力地直起身子，伸手去摘掛在船頭處的鮫珠。
    雪千城上前將我護在身後，業火三災破空而出，直刺過去，一聲尖銳的哀嚎過後，船頭激起一陣水花，雪千城顯露妖相，開口怒喝：“滾！”
    聲音渾厚且具有穿透力，震人心魄。
    過後，一切風平浪靜，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