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真正的孝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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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朱棣,朱允熥的臉色,卻是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今夜朱棣突然上門造訪,委實出於他的意料之外。
    他不想與這些人玩政治鬥爭,玩勾心鬥角,可偏偏還躲不開。
    做夢也想不到,朱棣會說出自己要投到他門下之類的話。
    畢竟是他的四叔,是長輩。
    換了一般人,麵子絕對抹不開,話也難已出口。
    但朱棣就是朱棣,他說那些話的時候,竟自然無比,完全和真情流露一般無二。
    這就是梟雄,就是人傑,就是能在曆史書上,寫下濃墨重彩一筆的英雄人物!
    身處其中,朱允熥才能更清楚的感受到這種人的厲害。
    一個朱允炆已經讓他疲於應付,眼下又多了一個朱棣。
    朱棣將朱元璋要對付藍玉的消息透露給了他,他又該怎麽辦呢?
    朱允熥略一思索,很快便發現自己似乎陷入了死局。
    藍玉畢竟是他的舅姥爺,與常升等人一樣,是他在朝廷內最大的助力。
    打歸打,罵歸罵,朱允熥可沒有想過,真要與他們反目成仇,更不可能去鏟除他們!
    那也不是自剪羽翼嗎?
    他的腦子要進多少水,才會傻到真的那般行事呢?
    朱棣表麵上說得情真意切,骨子裏分明不懷好心。
    可是,他又該怎麽做呢?
    將消息告訴藍玉?
    這無異於是對老朱的背叛,絕對不行!
    可不告訴藍玉,那藍玉會怎麽想?
    其他勳貴武將又會怎麽想?
    他不知道也就罷了,明知而不說,豈不是讓人心寒?
    朱棣今晚將消息透露給他,自然也會有辦法讓別人知曉此事。
    這是明棋,偏生他還無可耐何。
    聽朱棣的話,真幫著他一起鏟除藍玉不可能!
    將消息告訴藍玉也不行!
    什麽都不做,作壁上觀,也不行!
    “如此歹毒陰狠的招數,一定是姚廣孝那個妖僧想出來的。”
    朱允熥忍不住在心中罵了一句。
    黑衣宰相在曆史上名聲赫赫,果然一出手就不凡!
    “可惜我身邊缺少得力的謀士,幫我出謀劃策,要是能將姚廣孝這種妖僧,收到我門下就好了。”
    他旋即搖了搖頭。
    姚廣孝既然已經跟了朱棣,自然不可能輕易改換門庭。
    除非有朝一日,他登基稱帝,那時候再征召姚廣孝,倒是不難。
    但至少現在,儲位之爭中,妖僧已注定了是他的敵人。
    楊士奇能當四十年內閣輔臣,屹立五朝而不倒,肯定也是玩政治鬥爭和陰謀詭計的高手。
    可他此刻還遠在江西吉安,路途遙遠,不知道何時才能到金陵。
    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朱允熥在屋內踱著腳步,走來走去。
    不知不覺間,夜色越來越深。
    他睡到床上,翻來覆去,苦思對策。
    可一時間,竟怎麽也想不出好辦法。
    一直到外麵隱約傳來公雞打鳴的聲音,他才昏昏睡去。
    ……
    ……
    ……
    第二日,朱允熥悠悠醒來,伸了伸懶腰,揉了揉眼睛,驀然發現有點不對。
    屋子裏光線是不是也太亮了一些?
    這是什麽時辰了?
    他心中一驚,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爬了起來,拉開房門,往天上一望,日頭已過頭頂。
    這是下午了?
    老朱還等著他入宮讀書呢!
    才第二天就睡懶覺不去上課……
    在這個禮法森嚴的時代,後果恐怕會有點嚴重!
    就在這時,宮女玲兒走了過來。
    “殿下,您睡醒了!”
    她盈盈施禮,巧笑嫣然。
    “婢女這便來服侍您穿衣洗涮!”
    朱允熥卻是臉色一沉,道:“為何不喚醒本王?需知本王今日還得進宮陪皇爺爺一起讀書,聽大儒講課。”
    他還隻有十幾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睡意很大。
    一旦進入沉睡狀態,輕易便難以醒來。
    前世有鬧鍾可以喚醒。
    在這個世界,自然隻能依賴下人宮女。
    這並不是他有多麽嬌生慣養。
    便是尋常普通百姓人家的孩子,在他這般年齡,早上起床也大多依賴父母來喚醒。
    可他萬萬也沒想到,堂堂親王,侍候的宮女太監竟然沒有一個人前來叫他起床。
    讓他一直睡到午後,錯過了進宮讀書的時間。
    “殿下恕罪,殿下睡得正香,奴婢可不敢擾了殿下的美夢。”
    玲兒嘴上說著“怒罪”,臉上的神情卻不見半分做錯事的樣子,反而掠過一抹得意的笑容,轉瞬即逝。
    “奴婢來此之前,呂妃娘娘早有交待,說殿下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定要吃好睡好,這才是頭等大事!”
    “至於進宮讀書,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麽關係呢?”
    “奴婢剛才已經遣人去宮中告假,說殿下睡過頭了,今日便不去了!”
    朱允熥冷笑道:“好啊,你還真會替本王當家啊!”
    玲兒笑道:“殿下言重了,這些都是奴婢的份內之事。”
    “奴婢奉了呂妃娘娘的命令,來侍候殿下,自當盡心竭力。”
    說話間,卻見趙瑞慌裏慌張的從外麵跑了進來。
    見到朱允熥,連忙跪下去。
    “殿下,昨晚奴婢出府去安置家人,將妹妹和弟弟接入府中,一直到天亮時分,才安排妥當。”
    “昨日裏又挨了打,屁股疼得厲害,勉強趴著歇了一會兒,誰知竟誤了時辰。”
    “方才聽說殿下今兒睡過頭了,誤了進宮讀書的大事。”
    “這群侍候您的奴婢們,竟然沒有及時喚醒您,這都是奴婢失職,還請殿下責罰。”
    他磕頭如搗蒜。
    朱允熥知他說的都是實情,道:“這不關你的事!”
    轉而望向玲兒,道:“你該不會以為,自己是呂妃娘娘派來的人,本王就不敢動你吧?”
    此言一出,玲兒的臉色頓時微微一變。
    其實,朱允熥原本想著,處理玲兒不用急於一時。
    畢竟她是呂妃安排的人,在這個講究孝順的時代,長輩身邊的貓兒狗兒,都要恭恭敬敬的對待,這才是孝。
    長輩安排的人,自然也不能隨意打發。
    否則,就要傳出他不孝順的壞名聲了。
    哪怕呂妃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可也是他父親的妃子。
    按照封建禮法,他同樣要對其孝順。
    雖然知道她沒有藏什麽好心思,可表麵上還是得尊敬。
    而且,朱允熥也覺得,不過是一個宮女而已,就算她要通風報信,也就由著她去,沒啥大不了的。
    真正重要的機密的事情,避開她就好了。
    這種明麵上的人,反而比暗中安插的人,好對付得多。
    王府的宮女太監下人那麽多,對方要安插“奸細”,總會有辦法。
    正因為抱著這樣的想法,朱允熥才沒有太放在心上。
    收服趙瑞也不過是順水推舟,隨手為之。
    卻沒有想到,這個玲兒的膽子這麽大,竟敢做出這種事來。
    雖然也不是什麽大事,可也確實給他帶來了麻煩。
    朱允熥身邊侍候的宮女太監雖多,但玲兒作為呂妃娘娘派來的人,自然是要管事的。
    其他人都會聽她的話行事。
    不過,也好。
    她若是一直忍耐,始終不跳出來,朱允熥還真不方便出手。
    那種人,才難以對付。
    現在看來這個賤婢,根本就是個蠢貨。
    但這種蠢貨,留在身邊,依然會壞事。
    “殿下素來孝順!”玲兒見朱允熥的神色語言皆不對,終於感到有些害怕。
    嘴上卻仍不示弱:“奴婢想著殿下是爭大位的人,必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麵,為難奴婢。”
    “再怎麽樣,奴婢也是呂妃娘娘賜給殿下的人。”
    “打狗看主人。”
    “奴婢卑賤之身,殿下要打奴婢不要緊,若外麵傳出殿下不孝順的名聲,就不太好了!”
    一個婢女,竟敢說出這等話語?
    朱允熥正愁找不到借口收拾她呢。
    既然對方自己尋死,那他也正好名正言順的下手。
    當下,他朗聲道:“呂妃娘娘的人,不懂規矩,犯了事,本王就更應該嚴加管束,免得玷汙了呂妃娘娘的德行,這才是真正的孝順。”
    “由著你胡來,敗壞呂妃娘娘的名聲,那就是本王的不孝了!”
    說完,朱允熥又猛地大喝一聲:“來人,將這個婢女給本王拿下,亂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