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香見時間還早，去劇團練了練，中午才回去。
    一進大院門，便聞到了一股燉肉的香氣。
    喲，誰家今天開大葷了。
    田香掃了一眼，便見到田楚英站在煤爐前，正在往鼎鍋裏放鹽。
    顯然，這肉香是那邊傳來的。
    潘玉珍像個幽靈一樣湊到田香身邊，輕聲對她說：“今早十一點過才回來，在市場那邊買了排骨跟芸豆，看那樣子是準備給陸豐送過去。”
    大雜院地方小，各家沒有單獨的廚房跟廁所。
    廁所就在水管邊上，一條巷子一個點，差不多二十幾戶人家共用。
    灶台就是屋簷下的兩個煤爐子，一個煮飯，一個炒菜，平時各家吃什麽一目了然。
    昨晚田楚英沒回家？
    這事田香還真不知道。
    潘玉珍：“嘖嘖嘖，人家都跟寡婦搞起對象來了，她哪有臉湊上去啊，還給燉補湯，你這個堂妹，我都不知道怎麽說她好了，太給你們老田家丟臉了。”
    誰說不是呢。
    田香：“隨她。”
    她管不了別人家的事。
    田香去放車。
    潘玉珍很快就跟別的人蛐蛐起來。
    不多會，整個大院都知道田楚英夜不歸家，跟寡婦搶男人了。
    中午田香正在呼啦吸麵條，隔壁又傳了吵架的聲音。
    看樣子是何翠芬回來了。
    田香沒理，收拾好碗筷眯了會，之會又去劇團了。
    下午，看著時間差不多，她去市場那邊買了晚上的菜，拎著進院時恰巧跟田楚英碰上了。
    後者也推著自行車，就是神情不太好，臉上有傷，像是被人抓了，垂著頭不敢見人的樣子。
    剛開始田香也沒注意到她，田楚英為了遮醜將頭發放下來了。
    後麵進大院時她掛在車把上的飯兜掉了，彎腰去撿，田香才認出來。
    這是跟江寡婦打架了吧！
    活該。
    田香徑直向前，越過她先進了院子。
    身後，總能第一時間察覺異樣的潘玉珍驚呼，“天啊，田楚英，你跟誰打架了？”
    田楚英哪有臉說，捂著臉跑回家將門關了。
    不多會，大院裏都在傳，田楚英為了搶男人跟寡婦幹架，差點破相。
    胡紅蓮下班也聽說了這件事，哼著歌兒哈哈笑。
    隻是聽聞女兒的工作居然要試崗，她的好心情飛了一半。
    “怎麽還要試崗？”
    田香將超員的事情跟她說了。
    就招兩個人？
    這種職位大家心照不宣，都是內定，咋還超員了。
    胡紅蓮直覺不對。
    田香：“可能有人針對蔣主席。”
    這事她也認真想了想，大概就是這麽個原因，是誰也不難猜。
    胡紅蓮有些擔心，“那你進去了，不就開始針對你了！”
    田香：“媽，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好好幹工作，別人還能挑出錯？”
    是這個理。
    可是……
    胡紅蓮深知職場不易，讓丈夫過來下麵條，自己拉著女兒回了房間，細細地給她傳授與領導相處的一百個要點，以及如何應對工作中的突發情況，遇上嘴欠的或是背後插刀的同事要如何反擊……
    隔天。
    田香背上她的大飯盒，紅牡丹花的茶缸子，隨身小本本，記錄工作的大本本，鋼筆、墨水、一小塊茶餅，還有胡紅蓮專門給女兒準備的煮雞蛋，出發準備去上班了。
    她推著自行車在前，胡紅蓮在後麵相送。
    潘玉珍見田香的布包鼓鼓的，還問她今天上哪兒？
    胡紅蓮很不好意思地笑著說：“試崗呢，找了個工作，在紅五街。”
    “紅五街的崗啊！哪個廠？”
    “唉啊，機械廠啦。”
    “天啊，那是五大廠裏第一位呀！香香咋這麽能耐呢，以後就是紅五街的人了啊！”
    現在講究男女平等，女職工結婚了也有分房的資格。
    胡紅蓮：“低調低調，隻是試崗，能不能進還另說呢……”
    雖然還不確定能不能進，但胡紅蓮還是忍不住想要炫耀一下。
    以前她想將女兒嫁到紅五街去，再想辦法解決工作。
    現在，女兒自己有了門路，不用靠婚事往上爬了，簡直就是質的飛躍。
    雖然隻是試崗，但也就買個菜的工夫，田香去機械廠工作的消息就在三裏巷這邊傳開了。
    老田家那對堂姐妹，姐姐都去紅五街工作了，妹妹卻還在跟寡婦搶男人，區別怎麽這麽大呢！
    另一邊。
    田香臨近廠門時將自己的臨時工作證掛了起來。
    上班時間的紅五街，川流不息的自行車大軍。
    現下，自己也是其中一員了。
    田香心情激動，進門時還跟門衛大爺打了招呼。
    門衛大爺嗬嗬笑。
    年輕人，有活力。
    今天田香來得早，去到辦公室時隻有李主任在。
    李淮給她安排了座位。
    等田香將東西擺好，陶慧蘭跟陳勇也前後腳來了。
    陶慧蘭還是昨天那個傲氣的樣子，看田香的時候斜著眼睛。
    隻是她那臉不知道咋回事，居然有一條血痕，跟昨天田楚英那臉挺配的。
    陳勇昨天撞到鐵門被送到醫院，今天看著已經沒啥事了，就是鼻梁上青了一塊。
    看來他暈血。
    人到齊，三人辦了入職手續，蔣琴來了，帶著李淮跟內務部原有的兩個同誌辦了個簡單的歡迎會，讓大家相互介紹了一下，之後就是談工作。
    蔣琴大致介紹了一下立新機械廠廠工會的情況，
    立新機械在職員工有四千八百多名，是市內第一大廠。
    廠子是解放後整合成立的，退休人員加上員工家屬跟子女，一共有一萬六千多人，家屬院占了住宅區三分之一的範圍，也是五大廠之最。
    他們廠工會共有四個部門，以管理跟人事為主的總務部，內勤事務跟工人生活為主的內務部，協調生產與安全的組織部，文體跟各類接洽布置為主的宣傳部。
    四個部門，除去廠委領導在這邊掛名的職位，以及文體組的自發興趣小組，在職人員目前有十八人。
    這次內務部新開設的內勤小組，主要是應對日益上升的內勤需求，組織跟帶領退休人員跟家庭婦女學習跟進步，聯合街道跟委居協調好相互之間的工作。
    昨天李主任介紹工作時，三人感覺就是個打雜工。
    這下蔣主席開口，田香瞬間覺得自己從打雜工轉換成廠職員了，有了做幹事的自覺跟底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