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交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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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午餐後,女孩們繼續排練,紫悅則繼續到圖書館查閱相關書籍。她得盡快掌握流行音樂的作曲規則,這樣才能完全參與到朋友們的工作中。
    當她懷揣心事找書時,就感到身後有人拍她。她猛地轉過頭,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藍色長馬尾發、張揚的服裝和異常精致的五官,不是索納塔還是誰?
    索納塔兩手正抱著數學書和作業本,臉上掛著善意的微笑。“真巧,又見麵了。”她的笑容看起來是那樣自然,紫悅這還是第一次在其他同學臉上看到這種笑容。“還是……在找音樂書?”
    在如今全校彼此競爭、使絆子的氛圍下,這種友善的態度實在難得可貴。紫悅稍微平靜下來,微笑著點頭。她們倆閑聊了一陣,索納塔便麵露難色,撓頭道:“本來我還想請教一些數學問題的,但你現在有正事要忙,我不知道——”
    “沒關係。”紫悅立刻答應。“我很樂於幫助他人。”她這麽說了,索納塔還是不好意思。經過兩番推辭,索納塔最終遞出了作業本。紫悅粗略一翻,即刻瞳孔地震。
    索納塔看了,低下頭說:“我知道我知道,我很笨,對嗎?我朋友都這麽說……我花了很多時間趕功課,但就是收效甚微。”
    紫悅一隻手搭到索納塔肩上,柔聲安慰道:“誰都有學不明白的時候,重要的是意識到並改進學習方法。好消息是我們總有朋友幫忙。”
    “‘朋友幫忙’?我們是朋友了?!”索納塔瞪大眼睛,麵露喜色,但隨即眼神黯淡下去,語氣變得不確定。“可我這麽笨,我們還隻見過一次麵……你真的願意當我的朋友?”
    “當然了。”紫悅不假思索地笑道。“我很樂意和任何人交朋友,而且你上次教我聲樂,我知道你是好人,這就夠了。”索納塔聞言,臉上綻放笑容,接著兩人便像第一次見麵那樣一問一答。
    紫悅察覺到索納塔還是對自己的智商有所懷疑,便適時半開玩笑說:“你知道嗎?我還教過另一位朋友,和你差不多。她起初也是無論如何都學不會簡單的曆史知識,但當我們找到適合她的方法後,一切就變得水到渠成。我相信你也可以。”
    索納塔聽得心裏一暖,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這麽鼓勵她。特麗克西教她時,雖然不會說重話,但也絕比不上紫悅這麽溫柔、耐心。兩個小時後,功課溫習完,紫悅起身準備離開去趕自己的進度。索納塔本想就此跟她道別,然而稍微想了想,攔下了她。
    “既然我們現在是朋友,你教我數學,那我就教你音樂好了。”索納塔真誠地說。“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麵時那樣。”紫悅一愣,隨即便是興奮和欣慰——至少不是所有學生都被海妖蠱惑了,依然有人記得“奇駿團精神”。
    索納塔聊起音樂來,就和紫悅對她的第一印象大相徑庭了。如果說正常情況下的索納塔是缺乏自信,有點抓不住要領,看上去有點呆呆的話;那在音樂方麵,她就是極度張揚、不拘小節和天賦異稟了。她講起音樂不會從浩如煙海的基礎知識開始講,也不會講流行音樂的具體理論知識,隻是現身說法,一五一十地說出自己的經驗和方法。
    索納塔說自己這幾天喉嚨都不舒服,所以沒辦法親自示範,但她講得很好,加上紫悅悟性超群,水平突飛猛進。很快她便了解了作曲的基本知識和框架,如果昨晚她聽過索納塔的課,就不至於在廚房熬夜才寫出一首《暮魂曲》。
    她堅信這番學習會讓勝利的天平扭轉,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朋友們在音樂室的分歧和爭端正愈演愈烈。起因卻隻是賽製的問題。女孩們排練幾下後,便從不請自來的星光熠熠得知了賽製安排,也就是雙敗淘汰製。
    作為一場音樂比賽,搞一對一然後淘汰一隊本就不合理;然而這正是海妖的算計,她們煽動學生接受這樣的賽製,美其名曰是“造勢”“吸引全社區的注意力”“讓比賽更有意思”,實際上是不顧一切地加強競爭性,一步步逐漸瓦解學生們的團結氛圍。
    星光熠熠是最早看出來的人,也一直致力於修改賽製,然而學生們的壓倒性支持還是讓雙敗製成為現實。雙敗製有什麽問題呢?那就是每一隊隻有一次容錯機會,第一次輸之後就要進敗者組接著比,要麽殺出重圍,要麽第二次輸而被淘汰。
    這意味著每一隊無論排上哪個對手,都必須全力以赴,確保自己能晉級。而為了晉級,就會有樂隊不擇手段。上次還隻是預賽,彩虹音爆樂隊就遭到美照菲尼莎、斯尼普和斯奈爾的蓄意破壞;現在進入更為嚴肅的淘汰環節,那樂隊鬥爭之激烈可想而知。
    唯一的好消息是樂隊之戰要上當地電視台和報紙,所以像預賽那樣明目張膽地搞破壞不會出現,但後台裏的明爭暗鬥將更為猛烈。柔柔一想到可能還要再經曆一次聚光燈事件,就忍不住發抖。
    女孩們聽了這個消息,都麵色凝重。她們已經知道同學們已經被海妖蠱惑了,這種蠱惑不是直接的控製,而是最大程度地調動人內心的陰暗麵(當然她們如果想控製,還是能做到的,就是需要更多的魔力)。這也是彩虹音爆樂隊能繼續和海妖鬥爭的底氣——隻要不是完全的心靈控製,那就不是毫無勝算。
    “雙敗製就雙敗製,我沒帶怕的。”雲寶一如既往地自信。但其他女孩持有不同意見。餘暉爍爍冷靜地分析道:“海妖她們既然提出這種賽製,就說明她們堅信能在勝者組一路站到最後——這也很合理,畢竟她們有這麽強大的黑魔法,本身音樂硬實力還不俗,再加上特麗克西這個金牌吉他手……‘閃耀’進決賽應該是板上釘釘的。”
    “並不!”雲寶果斷反駁說。“我們才應該是最棒的樂隊。”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在勝者組一路比下去?”蘋果嘉兒單挑眉毛問,隨後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我不覺得現在可以和海妖抗衡,我們的歌都沒準備好,甚至預賽那回還完全沒有變身的感覺——我們還沒做好準備。”
    “因此,我們應該主動更換賽道。”珍奇總結道。“如果我們從敗者組開始打,一路上就不用和海妖正麵對抗,既能減少她對我們的關注,也能減少那些心懷不滿的同學潛在的‘破壞’。”
    這確實是一個可行的方案,這麽做的好處有很多,首先是最大程度地減少一切可能的關注度,無論是來自同學的還是海妖的,她們越低調,就代表受到更少的破壞,越有利於用音樂完成終極變身。
    第二是她們一直以來的目的,就是喚回“奇駿團精神”。如果她們從勝者組一路過關斬將打進去,就很容易被扣“好勝心強”的帽子,她們說的“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就會顯得很蒼白無力;但要是從敗者組一路殺進總決賽,那感官就不一樣了,人們看到的是勵誌、不輕言放棄、堅定奮鬥直到撥雲見日……有利於最後的情感表達。
    第三是更容易成功。從敗者組一路打回去,意味著她們的對手都將是落敗過的樂隊,尤其是不用對上“閃耀”,她們晉級的機會更大,這樣也有更多時間來構思那首“終極精彩的歌”。
    當然,這也不全是好處,壞處同樣顯而易見:從敗者組開始就意味著她們下一輪要故意輸,之後就不能再輸了,隻能一路贏回去。這無形中是白白送掉了“一條命”。
    “開什麽玩笑?故意輸?我做不出這種事!”雲寶率先提出反對意見。“反正‘閃耀’已經確定是最強的樂隊,我們在勝者組總會遇到她們,為什麽要白白浪費一次容錯機會?再說我們也不一定真比不過她們,如果我們在前期就將她們淘汰了,豈不更好?”
    “如果你覺得有可能的話。”蘋果嘉兒直言不諱。“我知道不應該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但事實上,我想我們都應該承認,以樂隊現在的情況,我們不可能比得過‘閃耀’。與其打到一半被刷進敗者組、吸引大量不必要的注意,倒不如主動韜光養晦。”
    “這不像你,你代表的元素是誠實,不應該反對‘打假賽’嗎?”
    “如果是正常的賽事,我當然反對‘打假賽’;但現在這不是一般的比賽,所以我們要以擊敗海妖為最高優先級。”
    雲寶和蘋果嘉兒兩人各執己見,誰也說服不了誰。雲寶鬥誌昂揚,主張堂堂正正地比,未必真比不過海妖;蘋果嘉兒則比較現實,認為海妖如今風頭一時無兩,此誠不可與爭鋒,韜光養晦才是上策。女孩們也犯了難,因為她們倆說得都很有道理,堂堂正正地比是她們的風格,感情上就應該如此,但從理性角度分析,確實會吸引不必要的注意,要是那些被挑撥的學生盯上她們,那就麻煩了。
    最終女孩們用投票決定,雲寶、碧琪和柔柔主張正常比賽,蘋果嘉兒、珍奇和餘暉爍爍主張“戰術回避”,3比3,關鍵一票落到紫悅身上,但她現在不在。
    “你們為什麽這麽沒自信呢?”雲寶還在試圖爭取。“我的……我是說,我們的樂隊足夠棒,真的可以和‘閃耀’一較高下。隻要我們在對上她們之前,寫出那首絕妙的歌,然後在表演現場直接變身,接著‘嘭’——彩虹激光啟動,就贏了啊!就算來不及寫出那首歌,我們也隻會落到敗者組,還有機會殺進決賽再試一次,就當第一次是試探她們的底。要真按你們的方案,我們就隻有一次機會,必須一擊即中,誰敢做這個保證?”
    “我們不是沒自信,而是沒做好準備,我還要說多少遍?”蘋果嘉兒搖頭說。“而且你始終在忽略最關鍵的一點:這從始至終就不是一場公平的競賽,那些被蠱惑的同學會千方百計地阻撓任何可能奪冠的隊伍。一旦被他們視為眼中釘,即使我們寫出了最精彩的歌,恐怕表演效果也會因為他們而變得一團糟,最終還是變不了身。”
    “我看都是借口。如果你一開始排練得更努力刻苦,就不至於說這種喪氣的話!”
    “我不夠努力?你怎麽能說這種話?我看你那些也是借口,你就是想吸引全校學生的注意力,好顯擺你的吉他技巧!”
    “你明知道我不是不顧大局的人!”雲寶湊過去反嗆。
    “但你想出風頭的想法一直都存在!”蘋果嘉兒也寸步不讓。
    眼見局勢越來越失控,餘暉爍爍已經汗流浹背了,此刻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化解她們的矛盾,畢竟她不是紫悅、不是友誼公主,隻是一個前不久才洗心革麵的“前反派”。就連深諳友誼之道的雲寶她們都不能化解彼此之間的矛盾,她這個才剛學習友誼知識的又有什麽資格指教她們呢?
    但她還是得製止她們,於是橫插到雲寶和蘋果嘉兒中間,說:“大家不要吵了,好嗎?專注到比賽本身來,我看還是先繼續排練吧?”
    雲寶和蘋果嘉兒深呼吸了幾下,稍稍平複情緒,暫時擱置了這個問題,至少在對陣名單公布前,可以先不考慮。但她們之間的脆弱平衡,又能維持多久呢?矛盾不解決,不會消失,隻會愈演愈烈。
    女孩們恢複了排練姿態,但她們的配合相比之前,此刻多了一點失衡。餘暉爍爍長歎一口氣,和星光熠熠出了音樂室。兩人走遠後,確保女孩們聽不見,餘暉爍爍才憂心忡忡地說:“情況越來越複雜了,我真怕在對上海妖前,我們自己先亂起來。”
    “以我的視角來看,這大概率會發生。”星光熠熠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所以我們得做點事了。”
    “你又有計劃了?別告訴我又是那種上不得台麵的做法。”餘暉爍爍此時態度堅決。“如果又是那種事,我絕對不同意。”
    “放心,我已經考慮到你的‘精神潔癖’了。現在的賽製是雙敗淘汰製,對陣名單還沒出……看出問題來了嗎?我作為學生會,即使學生們反對我繼續擔任,但在新的選舉前,我擁有學生會的一切權力。”
    “名單……你想控製對陣隊伍?”
    星光熠熠點點頭說:“這你總能接受了吧?如果你們決定堂堂正正比,那我可以盡量拖延你們和海妖碰上的情況;如果你們決定從敗者組開始打,那我也可以安排出一條最穩妥的路線,確保你們高概率能從敗者組打進決賽。”
    餘暉爍爍一聽,有那麽一瞬間被吸引了,但隨即猛地搖頭拒絕。“這主意不行,她們不會同意的。”
    “她們沒必要知道,不是嗎?”
    “這……”餘暉爍爍猶豫了。她回頭看看緊閉的音樂室,想著裏麵的朋友們為海妖的事想盡辦法,又轉過頭看向體育場的方向,想著海妖的不可一世的模樣,陷入沉思。
    “那你要我幹什麽呢?看起來隻要你想,完全可以自己操控一切,不必告訴我。”
    “我需要你幫我打掩護,打消她們的疑慮。等安排完晉級路線,任誰也看得出不對勁,一切都太刻意了。所以你得想辦法讓她們不去想這件事。”
    餘暉爍爍腦內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也許就按星光熠熠說的,安排一條最簡單的晉級路線,會是不錯的選擇。讓雲寶她們嚐嚐勝利的喜悅也好,這樣既能鼓舞士氣、帶去希望,或許也能稍微化解隊內的矛盾。這也是她唯一能為朋友們做的,即使她們可能不會理解。
    “這對其他同學……是不是不公平?”
    “你要這麽講的話,當然不公平。”星光熠熠出乎意料地坦率。“畢竟要我安排的話,我會讓強隊互相淘汰;然而如果從另一個角度看,這又是另一種公平,要按原先的隨機抽簽,那弱隊碰上強隊就不公平了。
    “再說,這場比賽本身就是海妖她們的‘自導自演’,很明顯她們已經預定了冠軍,而這對所有參賽樂隊都不公平,所以——沒必要糾結太多。”
    餘暉爍爍眼神閃躲,雙手環胸,不知道自己做的這個決定是對是錯,也許應該問問紫悅的意見。星光熠熠讓餘暉爍爍既然決定了,就不要再想太多,各自負責自己的部分就好。
    餘暉爍爍返回音樂室繼續看著,免得朋友們又爆發新一輪爭吵,好在這件事沒發生,紫悅也結束學習趕了過來,還帶著好幾頁的流行樂知識。餘暉爍爍鬆了一口氣,也許情況從現在開始就要好轉了,然而情況卻隻是繼續向下。
    作為樂隊隊長,雲寶出席了抽簽儀式,然後帶回來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她一邊推門一邊說:“夥計們,我想下一輪有得比了,因為我們的對手是——”她剛要說出樂隊名,就看到紫悅已經到了音樂室,聲音戛然而止。
    女孩們都疑惑地看向她,她則張開嘴巴半天沒合上,尷尬的眼神左右亂看。“怎麽了,雲寶?說啊!”珍奇催促道,然而雲寶依舊沒有說出來的意思。
    “呃,我想……我好像不是那麽確定,可能得回去再看一眼。”雲寶收回邁到半空中的左腿,隨後果斷地轉身離開,關上門。過了幾秒鍾,除了紫悅外的女孩都收到了一條信息:
    “我們下一輪的對手是‘閃電驅動’,也就是閃電阿紳的樂隊。”
    這下知道為什麽不能直接說了,她們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出了為難。誰都知道紫悅和阿紳的關係不同尋常,要讓紫悅正麵對上阿紳的樂隊,還是在這種淘汰的嚴肅氣氛下……她們怎麽能不顧及紫悅的感受呢?
    但對陣名單是公開的,紫悅遲早要知道,她們現在得想想怎麽跟她說。餘暉爍爍看了這條信息非常生氣,因為星光熠熠前腳還說會給她們安排好晉級路線,結果第一輪就搞這個?
    “我找星光熠熠問問。”餘暉爍爍發完信息立刻推門離開,小跑向體育場,然而沒跑幾條走廊,迎麵就看到麵色同樣鐵青的星光熠熠。餘暉爍爍還沒發問,星光熠熠便強壓聲音說:“情況有變,海妖比我想象得要聰明。”
    “這到底怎麽回事?和阿紳的樂隊比?虧你想得出來!你不知道他和紫悅的關係嗎?”
    “我知道,所以我原本安排的是你們和環保團比。”星光熠熠的語氣不比之前冷靜,顯然這一變故令她也猝不及防。“我親眼看見宇宙校長拿著我寫的簽,念的卻是阿紳的‘閃電驅動’。後麵自然不必多說,我的安排全亂了。”
    “怎麽會這樣?”餘暉爍爍陷入了完全的震驚。宇宙校長這麽做的原因隻可能是她被海妖蠱惑了;甚至更糟,不止是蠱惑,而且是控製。
    “我得好好想下一步計劃了,你們就向紫悅做思想工作吧。”說完星光熠熠又走了,似乎除了“正事”,她不願在私交上浪費太多時間。或許這就是她不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過了一會兒,雲寶和蘋果嘉兒出來了,她們說要上廁所溜了出來,和外麵的餘暉爍爍碰麵。餘暉爍爍說這是海妖故意安排的,但沒有說星光熠熠原本打算幫她們安排晉級的事——反正這一步還未開始就已經失敗,沒必要節外生枝。
    “我想,我現在同意第一輪故意輸了。”雲寶思索道。“雖然我真不想這麽做,但……我更不想見紫悅為難。也許故意輸這一輪對她和阿紳都好。”
    雲寶改變了主意,然而蘋果嘉兒也是。“我現在覺得,第一輪故意輸不是好主意,紫悅就不可能同意,即使對麵是阿紳。而且阿紳會怎麽想?肯定會覺得我們是在羞辱他,他肯定看得出我們在演。”
    這兩人的想法居然直接調轉過來,餘暉爍爍無言以對。情況真是越來越複雜了,她們要怎麽和紫悅說?紫悅大概會以大局為重,根據她們的總戰略決定是輸是贏,但就她個人而言,難道不會感到為難嗎?
    “紫悅那邊我來說,你們繼續排練吧。”餘暉爍爍歎氣道。現在她覺得之前說的“和提雷克比不值一提”是回旋鏢了,海妖的魔力比不上提雷克,但計謀是真的層層疊疊,壓得她們毫無喘息的餘地。
    ……
    和女孩們壓力同樣大的,是特麗克西。和艾達琪、艾瑞亞“一切盡在掌握”的神情不同,特麗克西此時心浮氣躁,手心不停冒汗。奇跡先生打來兩個電話,她最終都沒接聽,隻因為她害怕他會說出那個她最不願接受的答案。
    “你怎麽回事?是不是吃壞肚子了?”艾達琪的疑問將特麗克西喚回現實。“叫你不要和索納塔吃同樣的東西,就是不聽!”
    “會不會是感冒了?你沒有寶石,感冒也不是不可能。”艾瑞亞說。
    “當然不是,偉大又全能的特麗克西怎麽會感冒呢?哈哈……”特麗克西幹笑著打了個哈哈,簡單帶過,但心依舊撲撲狂跳。她不願意相信一直以來對她如同親姐妹的朋友們(甚至她們仨對彼此都不及對她那麽好)是反派,但她們說的話卻一直在加深這種可能。
    “呼,這裏麵真熱,我去外麵納個涼。”特麗克西說完匆匆跑了出去。艾達琪和艾瑞亞一臉狐疑地看著她的背影,對視一眼,無奈攤手。
    出了教學樓,特麗克西直奔空間比較寬闊的前廳,然後就透過前門,看到奇駿團雕像旁,奇跡先生倚靠在那兒,剛好也看了過來。特麗克西一驚,急忙掉頭離開,但走了好幾步都沒聽到奇跡先生叫住她,於是又回過頭,看見他依然倚靠在雕像底座旁,看向自己這邊,卻始終沒有邁腿。
    思考再三,特麗克西向門外走去,一直走到前門階梯下,距離奇跡先生大概五米停住腳步。“你在這裏等了多久?”她率先開口問道。
    “吃過午飯後我就來了。”奇跡先生淡淡說。
    “你等了兩個多小時?!”特麗克西瞪大眼睛,滿臉難以置信。“為什麽?”
    “你以為我想等那麽久嗎?還不是因為你不接我電話。”奇跡先生翻了個白眼。
    “你想說什麽?如果……如果是艾達琪她們的事,那就不要再說了。”
    “的確是關於她們——”奇跡先生還沒說完,特麗克西就不想聽了,立刻轉身快步走向教學樓。奇跡先生無奈搖搖頭,叫住她:“至少讓我說完吧?”
    “說完不說完有區別嗎?反正都和餘暉爍爍說得一樣。”
    “我知道你現在很難接受,心裏也很糾結,但自欺欺人不能解決問題。”
    特麗克西轉過頭,抹了一下眼角大聲說:“那你這麽直接走過來,一開口就說我朝夕相處的最好朋友是壞蛋,就是解決問題了?所以你想我怎麽做,現在就調轉槍頭,出賣她們嗎?”
    她說話聲音逐漸變大,胸腔劇烈起伏,情緒非常激動。話一說完,她就感覺鼻子一酸,隨後用兩掌捂麵,試圖將眼淚憋回去;然而她做不到,兩眼登時就紅了半圈。她坐在台階上,斷斷續續地發出極微小的啜泣聲。
    “為什麽這種破事專找到我頭上?我不明白,憑什麽雲寶她們能結交真心朋友;而輪到我的時候,真心朋友就成了壞蛋。”她的聲音此刻又越來越小,隱約夾雜著一點點哭腔。“之前我還以為我是最幸福、最幸運的高中女孩;現在才發現,哪有這麽好的事……這種童話故事隻會發生在紫悅、雲寶那些女孩身上,而不是我……”
    奇跡先生不知道說什麽。始終要明白,現在他麵前的不是小馬,也不是成年人,隻是一個高中女孩,一個平日喜歡自吹自擂、表演魔術的女孩,本不應該考慮除了學習之外的任何複雜的事情。
    雖然奇跡先生已經走出了愧疚的陰影,但他對她造成的負麵影響是不爭的事實,如果不是他帶來的蝴蝶效應,特麗克西也不會經曆這種糾結又痛苦的事。
    半晌,他誠懇地說:“我很抱歉……”
    特麗克西不知道說什麽,她也不知道奇跡先生是該抱歉還是不該抱歉,畢竟事情演變成這樣,他多少真有責任。
    每當人遇到困難時,總是會有一種怪罪他人或他物的衝動,這樣能減輕自己的痛苦;但特麗克西做不到,她前不久勸過奇跡先生不要內疚,現在回旋鏢打自己身上了。她能怪的隻有自己,但怪自己什麽呢?她也不知道。正是這種“不知道”,加劇了這一切的痛苦。
    “我過來,不要求你做什麽,你也不需要為我或紫悅做任何事。我隻想提醒你,那三個女孩很危險。”奇跡先生盡量用柔和的聲音說。“我不知道她們出於什麽目的和你成為朋友,也不知道她們視你為什麽;但我知道,一旦她們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她們過去展現給你的一切溫柔,都會變成……”他沒有繼續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所以我應該立刻敬而遠之,和她們絕交,不摻和這事?真是‘好計劃’。”特麗克西半嘲諷道。這很明顯是艾瑞亞的風格。“為什麽我就得經曆這些事……”
    奇跡先生沒有回話,隻是坐到了她的旁邊。過了好一會兒,特麗克西又問:“所以,她們真的是反派麽?”其實她知道答案,因為奇跡先生本身就是答案;她隻是抱有一絲僥幸心理,如果餘暉爍爍都能改邪歸正,艾達琪她們是不是也有可能?或者說,如果艾達琪她們隻是某種“不入流”的反派,或許這事也沒那麽嚴重。“有多壞?”
    “如果你想聽實話,我會說:比秋季舞會變成惡魔的餘暉爍爍還要壞上幾倍。她們唯一的目的就是控製所有智慧生物,無論是人還是馬。”
    特麗克西無言以對,聯想到學校最近發生的一切,都說得通了。
    “她們必須被打敗嗎?有沒有別的辦法?比如……我不知道,感化之類的?總是有辦法的,對吧?”
    “她們的改變要在這次失敗之後。很遺憾——我隻能這麽跟你說。”奇跡先生雖然目的是安慰,但始終傾向於據實相告。他已經不再想撒謊了。
    沉默,特麗克西的心和她的嘴一樣,差不多“停滯”了。過了好一會兒,她徑直站起身,幹脆地抹掉兩眼的淚水,就要往教學樓走。奇跡先生叫住她,沒說其他事,隻是給了她一小張寫著自己新買手機的電話號碼的紙條,讓她假如遇到任何情況——尤其是海妖打算對她不利時,打給他。
    特麗克西起先幹脆地將奇跡先生的手打到一旁,但幾秒後還是接過那張紙條,隨後一言不發地跑回教學樓。奇跡先生深深地歎了口氣,也不知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