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刺中白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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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非工作日,傑克·博伊德像往場一樣在家休息,直到大早晨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他吵醒。他穿著白背心和短褲,拖著肚子開了門,門外是兩個西裝革履的年輕小馬。
    “博伊德先生,”其中一個西裝小馬說。“我是阿瓦哈探員,這是羅伯特探員。你得跟我們走一趟。”說著他們出示了證件——是聯邦調查局的。
    傑克有一瞬間慌了神,但他迅速鎮定下來,大聲嚷道:“現在才幾點?!”
    “請穿好衣服,博伊德先生。”兩個西裝小馬冷靜地說。“我們在車裏等你。”然而傑克毫無反應,他們隻得又說:“博伊德先生,你在聽嗎?”
    “我說,”傑克的態度非常粗暴。“你們這些小年輕可以滾了——今天周日,我哪都不去。要麽你們工作日來警局找我,要麽現在給我離開。你們不能在我還睡覺的時候來我家,早飯都不讓我吃就要把我從床上拖下來。我隻去一個地方:我的床——”
    傑克還要說,兩位探員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直到他們身後的爽朗笑聲打斷了這場對話。“傑克,怎麽了?”來者年紀與傑克相仿,深棕體色,有灰色的絡腮胡和鬃毛,帶著墨鏡。“我對誰都說你愛開玩笑,過去你很風趣,現在幽默感去哪了?”
    傑克輕鬆下來,因為他認識對方。“伊森·帕爾默,現在這時間,能讓我笑的隻會是你們被香蕉皮滑倒。”
    伊森又笑了,對兩個手下說:“瞧,我就說他愛開玩笑。”
    兩個年輕探員看看上司,又看看警察局長,撇撇嘴退到一旁,留出他們倆敘舊的空間。傑克上下打量了一下老朋友,說:“你變老了。”
    伊森笑著回擊道:“你變胖了。”
    “你變無聊了。”“而你要退休了。”“好吧,算你贏。”傑克難得地笑了幾聲。這幾周下來,這是他臉上第一次出現笑容。
    “不過你看著依然挺顯年輕。”伊森說。“傑克,你看到我們這陣仗應該已經猜到了,我們來這兒有任務……來吧,我們上車聊,你都不知道我見到你有多開心。”
    於是傑克換了一身休閑服裝,頂著馬桶圈一樣的鬃毛上了車。一路上伊森隻是在和傑克敘舊,聊過去他們一起讀警校時的趣事,對來這兒的具體任務卻談得比較少。他說等到地方再講會比較好。
    四匹馬搭乘黑色轎車前往市區,現在那麽早,街上非常冷清。最終轎車在一幢高檔獨棟公寓前停下,他們這輛車前麵還有三輛車。開車的探員將車緩緩停好,透過車窗,傑克能看到公寓前站著四個站著放鬆的年輕探員。
    伊森率先下車,對這些年輕小夥子說:“我來介紹一下。傑克,這是蘇伊士探員、卡梅隆探員、艾利斯探員和迪克遜探員;小夥子們,這是傑克,本地的警察局長,也是我的發小。”
    “老天,你帶了多少手下?”傑克感慨道。
    “包括我是十一個,還要再加上兩個負責的,但他們還在旅館補覺。”伊森說完,拉開墨鏡揉眼睛。“我們幾小時前才到的這兒。”
    接著,伊森帶傑克走上階梯。“實際上,上頭要求我在新聞發布會之前先不要聯係當地警局。但……你懂的,我們是朋友。”他在門前停下,頓了一會兒,又說:“順扁一提,幸好你沒吃早餐。”
    推開門,傑克看到了令他震驚的一幕——前廳沒有任何家具,空出來的所有空間都用來畫一個巨大的“法陣”。這個巨大的圓形圖案呈鮮紅色,極為複雜,在四角還有奇怪的符文。特定位置上放著許多蠟燭,最近才燃盡,說明做這一切的家夥還沒離開太久。
    “如果你認為隻是一種圖案而已,沒什麽大不了,”伊森解釋道。“那我要告訴你,用來畫這玩意兒的顏料包含一部分小馬的血。當然根據用量來說,遠沒達到致死程度,隻是許多名不同的家夥貢獻了自己的血,來畫這種邪惡的東西。”
    “不至於這麽大陣仗吧?”傑克說。“可能隻是某些家夥閑著沒事,搞的惡作劇。”
    伊森嚴肅地搖搖頭,繼續解釋:“我們不是第一次發現這種情況了。十幾年來,全國各地時不時就會出現類似的情形。而每一次這種法陣出現,當地的犯罪率就會反常地直線飆升。
    “如果你看過統計圖,就知道我所言非虛,這東西真的很邪門。雖說我們不信神神鬼鬼,但某些時候,不可否認有我們不能理解的東西。
    “這些年來我們也不是全無收獲,至少知道這是某個教派所為。長久以來他們經常改名換姓,但大差不差。從僅有的線索來看,他們宣稱自己是為了‘清洗’這個世界的角落,為麻木的群眾帶去改變……說的好聽,其實做的全是邪惡的勾當。”
    好幾個探員在圍著這個大法陣拍照、取樣,傑克跟著伊森也看了個大概。看差不多了,伊森叫住一個年輕探員:“嘿,迪克遜,先別走,你今天是博伊德局長的司機了,是不是很棒?送他去警局,然後把該分享的材料都給他。”
    迪克遜聽了,忠實地小跑出去開車。伊森轉頭對老朋友說:“到警局之後,你帶你的警員了解下最新情況。我期待我們的通力合作——而且,如果你在退休前能破這案子,也是一場完美的謝幕。你懂的,傑克。”
    “是啊,完美的謝幕。”傑克懶散地回答道。他對“退休”顯然還有別的主意。
    傑克臨行前,伊森還湊過來悄悄說:“我們今晚還能聚一聚,買點喝的,但不是你平時喝的那種廉價貨——那玩意兒我喝了頭疼。”
    傑克答應下來,坐上迪克遜的車前往警局。一路上他想著那個詭異的奇怪法陣,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
    城市的另一邊,梅花小姐、穗哥和蘋果嘉麗仍在努力追蹤勞拉的蹤跡。但不得不說勞拉的反偵察意識有點強,他們這兩天下來始終一無所獲。
    梅花小姐起先認為這隻是一件簡單的差事,然而這位勞拉似乎根本不點外賣,也不消費,甚至都不打電話,全無線索。即使穗哥人脈廣,也無濟於事。
    他們試過從電話本上找登記的名字,但想也知道,人家肯定不會用自己的名字;他們試過以這個名字為切入點,然而人家過去就默默無聞,導致現在幾乎也沒誰認識她;他們試過在附近正在招工的單位找這個名字,正常來說那些地方不會出示這種信息,但穗哥憑借自己的名聲弄到了,可惜依舊沒線索。
    眼見調查走入死胡同,蘋果嘉麗抓狂地說:“事到如今,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們,勞拉的真實身份嗎?”
    梅花小姐堅定地搖頭道:“不行。作為私家偵探,這是最根本的職業操守。請原諒我必須保密。”
    “哎喲,真麻煩!”蘋果嘉麗忍不住吐槽。“你非得‘扮演’得這麽多事嗎?”
    “不要‘超遊’!”穗哥小聲提醒,蘋果嘉麗隻好作罷。
    眼看陷入僵局,穗哥靈機一動。“已知勞拉是一匹雌駒,而我們各處都找不到她,說明她必定沒有拋頭露麵——也就是沒有工作。不然我們早就找到線索了。”
    “可這有什麽用?”蘋果嘉麗問。
    “用處大了!”穗哥邪魅一笑,用小爪子得意地捋自己的小胡子。“沒有工作,她要如何養活自己呢?除非她在銷聲匿跡前就已經有很多錢……不,我們先不考慮這個可能;單考慮她沒什麽錢,又沒工作,要生活隻能有一種可能——有小馬資助她!”
    “這個……我其實是知道的。”梅花小姐不好意思地說。
    “好吧,但這推論看起來依舊沒啥價值。”蘋果嘉麗說。
    “繼續往下想嘛,我們得知道是誰資助的她。”穗哥冷靜分析道。“我們在周圍的一切能住宿的地方,都沒找到這個名字,說明她不住宿,很可能就和某個小馬住一起,甚至就是那小馬供她生活。”
    蘋果嘉麗立刻補充說:“關係這麽好,要麽是閨蜜,要麽是男友……所以我們得從她的親友開始查?但我們不知道她的閨蜜或男友是誰。局長有給她朋友的信息嗎?”
    梅花小姐搖頭道:“沒有,局長那家夥其實很孤僻。他幾乎不認識她的朋友。”
    “我真的很好奇局長跟這位勞拉是什麽關係,但你不說……算了。”蘋果嘉麗依舊吐槽。“不跟我們說勞拉的身份沒關係,但你至少要根據他給的線索,做點有用的推理吧?”
    “這是當然。”梅花小姐點頭說。“推理到這兒,我認為我們可以從‘可能存在的男友’下蹄。”蘋果嘉麗單挑眉毛,示意她繼續說。
    梅花小姐有點懊悔地說:“穗哥提醒我了,為什麽我沒早點想到這一點?既然他們關係是男女朋友,怎麽可能就為了躲局長,而放棄自己的美好生活?他們一定還在、或正在享受他們的共處時光。”
    享受共處時光……蘋果嘉麗也嗅出了一點不尋常的味道。這能解釋所有事情,為什麽他們找不到這位勞拉?如果凡事都是她那位男友出麵解決,那她當然就不會留下任何信息;但不留信息不意味著沒誰見過她,他們隻要作為情侶出來,就一定會被看到,即使其他小馬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反偵察意識很強,過著深入簡出的生活,但總會有出來的時候。”梅花小姐敲著蹄子思索道。“情侶之間會做什麽呢?看電影、逛街、買禮物、玩其他遊戲……哎喲,好多活動,我們要查到什麽時候?”
    “有沒有可能,他們倆會去珠寶行看寶石?”穗哥小聲說。
    蘋果嘉麗笑著白了他一眼。“她叫勞拉,不是某個叫珍奇的小馬……抱歉,又超遊了。總之我想說,你們都太關注浪漫的東西,卻忽略了情侶最基本的需求。”
    “是什麽?”梅花小姐和穗哥一齊湊近問。
    “當然是吃了!”蘋果嘉麗篤定地說。“甭管他們一天怎麽打算行程、要去哪兒玩,吃飯一定是繞不過去的話題。不是外賣,而是像情侶那樣,到高檔西餐廳吃情侶餐。”
    “哦~~”梅花小姐和穗哥恍然大悟。
    蘋果嘉麗很滿意他們的反應,繼續解釋:“出來過二馬世界絕不可能將就,我們就從高檔餐廳切入。那位勞記不一定會用自己的名字,但進去吃飯,前台一定看得到她的臉。”
    這是一個很有機會的方向,於是他們決定從這開始查。穗哥提出要回憶一下,看是否能記起這城市的著名餐館,以縮小偵察範圍。這種回憶行動,自然也是要用骰子,再結合他的地位點數來判定。
    隨著不存在的骰子滾動,穗哥準確回憶起幾家比較出名的高檔餐廳,接著他們便朝這些餐館進發。路上梅花小姐還說,情侶出來不可能隻為了吃飯,最好找附近有電影院、商場的餐廳,他們很可能逛累了就順道去吃。
    幾個小時後,他們在一家高檔西餐廳找到了線索,這家餐廳坐落在西城區,地段相對來說,已經是灰城最繁華的了。事實上,隨著灰城越來越衰落、居民日益流出,許多餐廳都已倒閉,僅存的餐廳很多也被這衰落的氣氛同化,服務稱不上熱心,不適合情侶用餐。這一排查,很自然地就找到了這裏。
    這家餐廳的員工還保留熱情,在灰城很少見。正是因為他們還留有熱情,願意幫情侶做些“額外服務”(比如烘托氣氛幫助小馬求婚),才會成為梅花小姐他們的著眼點。
    當梅花小姐亮出勞拉的相片時,前台立刻點頭說認識,而且是常客,時不時就看到她和另一個雄駒過來吃飯。梅花小姐大喜過望,立刻請求前台告知那位雄駒的信息,但前台以奇怪的眼神看著她,說:“我們開門做生意的,這東西不能隨便給你看吧?”
    得,梅花小姐之前還堅持職業操守呢,結果現在回旋鏢打自己身上了。蘋果嘉麗在一旁使勁憋笑。總之任憑梅花小姐如何哀求,前台都堅定拒絕。
    “怎麽辦?”梅花小姐轉頭問兩位同伴。“難道我們得另尋出路?”
    蘋果嘉麗立刻說:“當然不行!好不容易找的突破口,哪能說放棄就放棄?”
    “交給我吧。”穗哥整理了一下脖子前的蝴蝶領結,走上前。不過因為他體型太小,前台必須得走出工位才能跟他說話。
    “你好,”他說。“雖然我不想這麽說,但事到如今不得不告訴你:是警察局長在找這位勞拉。局長傑克·博伊德,你認識吧?”
    “當然認識,”前台認真點頭。“灰城有誰不知道他?他大概是最受我們尊敬的小馬了。事實上,我們餐廳之前就有兩起案子,是他處理好的。”
    穗哥點點頭說:“很好。既然你知道博伊德局長,就應該很樂意幫他的忙才對。”
    “幫他的忙?”前台看看眼前三位小馬,疑惑道。“他和這位勞拉是什麽關係?”
    “他們是——”穗哥話到嘴邊,突然愣住了。他們倆是啥關係來著?看來這位勞拉平時真是幾乎不出麵,大家都認識局長,卻不認識這位和他關係密切的雌駒。
    梅花小姐悄悄捅咕穗哥,說:“局長不想讓其他小馬知道,他出於某種特別的目的找她。我想我們最好照他的意思來,所以你最好隨便編個理由。”
    穗哥點點頭,繼續對前台道:“這我就不知道了,通緝犯、嫌疑小馬……可能性很多,局長人家的意思我們怎麽能揣摩呢?你隻需要知道我們在為他辦事,這就夠了。”
    “如果真是他的意思,我很樂意告訴你。”前台回答。“但他沒派警員過來?這我就不敢輕易相信你們了,你們能證明這真是他的意思嗎?”
    梅花小姐和蘋果嘉麗為難起來,但這難不倒穗哥。穗哥輕挑眉毛,讓前台叫經理過來。他的邏輯是這樣的:既然他記憶裏有這家餐廳,說明他很久以前肯定來過這,也吃過飯。既然如此,以他“上流龍士”的身份,經理一定記得有這麽一位不一般的顧客。
    這串邏輯說服了守秘人,於是經理出來,隨著骰子落下,經理認出了這位曾經的上流顧客。穗哥趁熱打鐵,淡淡說:“既然你們現在知道我的上流身份,就可以知道我所言非虛吧?就我的地位,我沒必要騙你們,局長請我這樣的紳士幫忙,也是情理之中吧?”
    經理和前台聽後簡單商議,最終相信了穗哥的說辭,透露說和勞拉過來吃飯的雄駒,是一個保險公司的職業經理,挺有錢,也是一位紳士,起碼看起來他們倆很恩愛。
    “那你們知道他住哪兒嗎?”梅花小姐焦急地問。
    “知道,但……”經理欲言又止。“這算泄露客戶隱私了,我們不知道……”
    “你怕什麽呢?”穗哥立刻打斷道。“局長讓我們找的,就算那個保險經理不高興,他報警還能跟誰報?不還是局長來處理嗎?”見對方還在猶豫,穗哥隻好說:“如果你們還放心不下,那到時候如果保險局長要投訴,我們來擔責任,這總行了吧?”
    話說到這份上,經理隻好同意,給了這位保險經理的地址。之所以有他的地址,是因為有一次他們吃飯,錢包剛好被偷了,於是他讓餐廳將賬單寄到他家去,這就有了他的地址。
    拿到地址,他們馬不停蹄,立刻往目的地前去。最終他們根據信息,在西城區最中心的位置,一群摩天大樓中找到了一幢精裝公寓樓,粗略估計最少有三十層。
    但公寓樓有保安,不讓他們進。正當他們思考各種強行闖入的措施時,從公寓電梯走出一位中年雌駒,梳著長鬃毛,穿著大衣,臉上有點皺紋,但看上去氣質不凡、風韻猶存。
    “讓他們進來吧。”她對保安說。“他們算是……熟馬。”
    梅花小姐、蘋果嘉麗和穗哥對視一眼,看看蹄邊的勞拉照片,正是眼前的這位雌駒。他們計劃還停留在如何跟蹤上呢,結果現在就要正式見麵了?他們還沒想好說辭呢!
    “愣著幹嘛?快進來。”勞拉語氣相當平靜,像是早知道他們的身份,兩馬加一龍隻好跟著上電梯。她住的樓層有點高,所以在電梯內,他們還能聊幾句。
    蘋果嘉麗忍不住率先問:“所以,你早知道我們在找你?”
    “當然。”勞拉苦笑道。“我跟傑克這麽些年,難道會對這些視而不見嗎?”說到這她頓了一下,語氣有點無奈。“但我沒想到,你們會這麽明目張膽。我還以為他想掩馬耳目呢。”
    這不就是在說他們的專業水平不行嗎?梅花小姐漲紅了臉,試圖辯解:“其實,他的確不想其他小馬知道,隻是你的反偵察能力超出了我的估計……我‘輕敵’了。”
    “話說你和傑克是什麽關係?”蘋果嘉麗終於問出了這個困擾她很久的問題。
    勞拉有點驚訝,震驚的是傑克居然沒跟他們說。“他沒跟你們說?好吧,確實像他的作風……我是他的妻子,或者說,‘曾是’他的妻子。”
    好吧,這一點都不意外,蘋果嘉麗和穗哥之前就猜過這個可能,現在算是徹底坐實了。蘋果嘉麗看向梅花小姐,吐槽道:“你現在就不保密了?”
    “她自己說的,不關我的事。”梅花小姐無辜地說。
    穗哥努力憋笑,隨後問勞拉:“你們離婚了?”
    “不,還沒有。”勞拉平靜地說。“不過,有沒有正式手續都無所謂了。”話音剛落,電梯門緩緩打開,勞拉帶他們走到自己的房前,開門請他們進去。
    房內的陳設都有一種極簡主義——這裏指的是那種“奢華的極簡主義”,比如各種充滿現代藝術感的家具,看著簡單,實際上價格都幾十萬的那種;牆上的各種抽象畫,看著不明覺厲,實際上也是幾十萬。
    整體上屋內十分整潔幹淨,各個物件都井井有條地擺放著。梅花小姐左右看看,不時做精準的點評,蘋果嘉麗在一旁輕咳兩聲,提醒她專注正事。
    “他讓你們找我,是為了什麽?”勞拉一邊給他們倒水,一邊問。“讓我回去?”
    “沒有,事實上他隻是請我們找到你,然後讓你給他打個電話。”梅花小姐坦白道。
    “就這麽簡單?”“就這麽簡單。”
    勞拉聽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梅花小姐他們都不好打擾,隻好尷尬地抿水杯。過了好一會兒,勞拉抬頭說:“我可以打給他,但什麽時候打得由我定……還有,你們不能跟他說我在哪,如果你們說了,我保證我會在他找到我之前,立刻離開。在這之後,他就再也別想找到我了。”
    梅花小姐思索一陣,隻好同意——畢竟眼前這個中年雌駒反偵察水平遠在自己之上,她毫不懷疑對方說的話真假與否。
    “好,我們不會跟他說你住在哪,隻要你確定會打給他。”梅花小姐說。“但我很好奇……局長在所有市民眼裏的形象都很好,為什麽你跟他感情不和?”
    “他的確是個好警察,但絕不是個好丈夫。”勞拉說著,目光飄向遙遠的地方,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憶。隨後她回過神來,不客氣地說:“你們喝完這杯水就請離開吧,慢走不送。”
    ……
    入夜,伊森帶著上好的啤酒到了傑克的家,隨後他們像當初在警校讀書時一樣,漫步在月光下的無馬街道。皎潔的月光照亮了一片草坪,讓他們回憶起過去在警校,半夜出來散步的日子。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伊森感慨道。“如果早知道當警察那麽辛苦,我當時真該抽自己一個大嘴巴!”
    傑克又一次笑了,他像是回到了過去年輕的時候。那時候他遠沒有現在這樣苦大仇深,甚至可以說是全校最幽默的小夥子。“嘿,至少你領了幾十年的薪水。”他半開玩笑地說完,抿了一口啤酒,隨後讚歎道:“老天,還真和我平時喝的不一樣!”
    “真希望我們能多些像今晚聊天的機會。”伊森說。“嗯,我想跟你說我之前的一個遭遇。你知道,幹我們這行的,總是麵臨打擊報複的風險。”
    “誰說不是呢?”傑克輕鬆地說。“但我們都習慣了。”
    “但那次我真遇到了。”伊森冷靜地說,神情肅然。傑克見狀,收起了笑臉,靜靜傾聽。
    伊森娓娓道來:“當時我聽見動靜下了樓,想著我會看到一群雇傭兵,或是在逃的通緝犯,或是其他我能收拾的社會渣滓……”他抿了一口酒,心中躊躇萬千。“但是,當我打開燈,我看到的是一個年輕的家夥,可能剛成年?渾身髒兮兮的,闖入我家偷東西,蹄邊甚至沒有像樣的武器。他就站在廚房那兒,渾身顫抖,什麽都不說。
    “我整個職業生涯都在麵對全國上下最危險的罪犯,但是唯一闖入我家,嚇到我家庭的卻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混混。我舉槍指著他,他隻是張著嘴站在那。”
    傑克適時回應道:“我猜他要倒黴了。”
    伊森苦笑一聲,繼續說:“他運氣算不錯的,至少還活著。你知道嗎?是你救了他。”
    “我?”傑克連聲大笑。“你可能記憶偏差了,老頭!”
    “不不不,聽我說。”伊森連忙解釋。“工作以來,我和我老婆一直吐槽我的工作,我們一直在想遲早有一天,會有犯罪分子闖入我們家尋求報複——黑色幽默,有夠天真,就好像拿這種事開玩笑,它就永遠不會發生。
    “每天我上班前,她都會親吻我的臉頰,仿佛這能讓我遠離刀光劍影。但在那晚,當我舉槍指著那個闖入者的鼻子時,我終於真正認識到:是有罪犯可以進入我家,真的有罪犯可以報複我。”
    說到這時,傑克感同身受。伊森說著,再次抿了一口酒,這個故事聽起來隻是個故事,卻遠不止是故事。“當它真的發生,我就再也無法開這樣的玩笑了,我老婆也是——她會崩潰大哭,一整天都在床上哭泣,越來越恨我和我的工作。
    “所以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讓她知道:如果真的有歹徒闖入我家企圖報複,對方一定會吃槍子,我保證一定要讓他吃,我要讓任何家夥都沒膽子做這種事。”
    “老天!”傑森驚訝道。“伊森,沒想到你這麽殘忍。”
    “我很嚴肅地告訴你,傑克。”伊森認真地說。“那孩子站在那的時候我是真的想開槍,甚至要扣動扳機了,但在那時……我想到了你。”
    “又有我的事?”
    “那是很久以前了。”伊森歎氣道。“當時我們聽完道德講座,在湖邊喝點小酒。我對那個誰?哦對,拉斯洛教授,我對他非常生氣。他總是跟我們說,‘當個好警察其實很簡單——你隻需要總是做對的事就好了。’我討厭那些自命不凡的演講者,所以我在湖邊罵他罵了個狗血噴頭,說那家夥說得倒簡單,如果真的什麽事都做對,隻會變成機器人。
    “而你隻是坐在那,用深邃的眼神看向遠方。你總是很冷靜,對我說,‘不,伊森,恰恰相反,做正確的事才能保存品性。’”
    傑克哈哈大笑。“我說過這話?當時真的好蠢!”
    “得了,這一點都不好笑,我說真的。”伊森提高了聲調。“遇到不好的事時,你就得保持樂觀,堅守品性。那晚我想起了你的話,堅持品性,於是立刻放下槍,給那闖入者上了拷,就像波比·弗萊什一樣。”
    “波比·弗萊什?”
    “你不記得了?‘灰城之夜舊新聞板塊:波比·弗萊什警長的故事。我聽說他們還出了一套故事書。’”
    “哦,原來是這位波比·弗萊什。”傑克恍然大悟。
    “對,波比·弗萊什警長。你怎麽會不記得他?”伊森疑惑道。“我們高中時就一直在爭論,誰長大後會成為波比·弗萊什。”說到這,他喝下最後一口酒,歎氣說:“我就不是——一個英雄警察不會想著,對一個嚇壞了的小屁孩扣動扳機……我不是波比·弗萊什,但也許你是?”
    “是啊,也許吧。”傑克淡淡回道,眼睛看向遙遠的地平線,將啤酒一飲而盡。
    ……
    亞哈換上假腿,一定要刺中白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