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山高興的哼著不知名的歌謠。
    被組長鼓勵一番後，他現在鬥誌滿滿，不過組長要他休息，他隻好照做。
    李學文則站在門口，隻要有部門的職工進來，他就逮住一頓鼓勵及關懷。
    “趙軍，你最近的表現很不錯啊，我就欣賞你這樣踏實肯幹的。
    可你一定得注意身體啊，咱們部門一向寬容，該注意休息的時候，就一定要休息。”
    “老包，我知道你現在上了報紙，肯定想要多表現。
    可咱們不能不顧自己的身體，身體是g的本錢，平時可要多注意身體。”
    ……
    “蔡工，您這大半輩子都在廢品站，一直愛崗敬業，是咱們大家夥學習的榜樣。
    您老可得多注意身體，千萬別累著，好給咱們新晉的職工多傳授些人生經驗，讓他們少走些彎路。”
    ……
    整個部門的職工一進門，都得了李學文送上來的溫暖。
    職工們心裏暖烘烘的，覺得部門很有人情味。
    大家夥坐在工位上喝著熱水，談笑風生，一片祥和。
    唯有張自力這裏如同上了戰場一般，忙得飛起。
    他唯有在間隙向閑聊的眾人瞟上一眼，隨後嘴角掛著淡淡冷笑。
    各位，千萬別怪我不提醒你們。
    工作崗位一個蘿卜一個坑，你們要是上了，我老張可就得走了啊。
    一想到組長挪走人的大網一下子把部門裏所有人都給網住，甚至裏麵還有他的親傳徒弟！
    張自力就不禁嚇得一哆嗦，組長的心，太狠！
    “咦，張哥，你在忙什麽呢，組長都說了，讓咱們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休息，順便整理一下這段時間的積累。”
    莫小山的工位離張自力最近，他眼角瞥到張自力一直沒停下，不由好奇。
    “沒，小山，我就是瞎忙，你聽組長的，好好休息就是。”
    張自力訕笑一聲。
    “哦，張哥，但你臉色好像不太好啊，黑眼圈有些重了，你可得注意身體啊。”
    莫小山盯著張自力的臉，語氣關切。
    “謝謝你小山，我這不礙事的，我現在精神得很！”
    精神就怪了！
    他從昨天下班就幹到現在，辦公室、庫房、工作間都被他擦洗了一遍，就連水泥地都快給他擦得反光了。
    可他一點也不敢歇啊，歇怕了！
    現在這麽緊張的節骨眼，誰要是休息犯懶，可就成了被組長請走的對象了！
    莫小山沒想太多，轉過身子，繼續傾聽部門裏其他幾位技術骨幹分享經驗。
    而張自力的另外一邊，坐的是蔣師傅。
    他將莫小山和張自力二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心中不由狐疑起來。
    張自力是什麽人，他這個站裏的老人可太清楚了。
    屬於那種偶爾勤奮上進，大多數時候混吃等死的老油子。
    現在部門閑下來，加上組長發話讓眾人注意休息，最高興的人應該是張自力才對。
    可結果對方不僅沒和其他人一樣坐下來喝水吹牛，反而一反常態，在這麽悠閑的時間段裏，裝勤奮？
    不對勁！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對勁！
    蔣師傅覺得這裏麵一定有什麽事情是他沒注意到的，不然這老油子不會這樣。
    那會是什麽事情呢？
    蔣師傅一隻手放在下巴上，不自覺的摩挲起來。
    他將最近幾天的事情，前前後後都過了一遍，仍舊沒什麽頭緒。
    他扭頭看向身後的包德祿，此時對方正美美的趴在工位上，來了個回籠覺。
    蔣師傅腦門一黑，雖然組長有讓他們注重休息，可是是這麽個休息法麽？
    “包工，包工，先別睡了，我問你個事兒。”
    蔣師傅輕輕搖了搖對方。
    包德祿睜開惺忪的睡眼，被人吵醒讓他略微有些不爽。
    “蔣師傅，怎麽了？”
    “包工，這兩天部門裏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情？”
    “有啊，我上了報紙。”
    蔣師傅眼角一青，他覺得自己就不該問。
    汽車廠的案子，他也有參與的，他當時還給李組長提供了信息呢。
    雖說不是他主動說的，可消息的確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如果那天他在場，說不定也能混個上報紙的機會！
    “恭喜恭喜，包工，除了這個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事情？”
    蔣師傅皮笑肉不笑的道聲喜，隨後接著往下問。
    包德祿也不管對方是不是真心道賀，反正他心裏挺受用的。
    臉上露出笑容：
    “蔣師傅，除了這件大事之外，就沒什麽事情了。
    哦，我想起來了，昨個兒咱們幾個找組長商量著業務的事情。
    組長說他有解決的辦法，讓我們靜靜等待便可。”
    “哦，什麽辦法，組長他有沒有明說？”
    包德祿搖了搖頭，“那倒沒有，組長隻是說了一句什麽讓我想想啊。
    對了！還像是樹挪死，人挪活！
    也不知道組長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不管了，反正組長說有辦法，我老包也就懶得想那麽多了。”
    包德祿對麵的蔣師傅眼睛瞪得溜圓。
    樹挪死，人挪活！
    他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麽張自力那個老油子會一反常態的拚命幹活了！
    看來對方是想明白組長的意思了！
    蔣師傅有些慶幸自己足夠機靈，多問了一句，否則，他可能連自己怎麽被弄走的都不明白！
    “蔣師傅，你眼睛瞪這麽大幹嘛，我臉上有東西？”
    包德祿伸出手，在蔣師傅麵前晃了晃。
    蔣師傅連忙收斂起驚訝的表情，裝作一切正常。
    “咳，沒什麽，謝謝你包工，我覺得咱們就該聽組長的，多休息。
    尤其是現在天那麽冷，動物都會找個地方趴窩，我覺得我們也要效仿一下。”
    “是吧，我老包就是這麽想的。”
    包德祿以為找到了同道中人，附和了一句，便繼續他的回籠覺。
    蔣師傅此時看向包德祿的眼神已經變了，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老包啊，老包，哪天你走了，可千萬別怪老哥哥我沒提醒你，要怪隻能怪你自己不中用啊！
    蔣師傅轉過神來，將桌麵上的水杯及一切與工作無關的內容給收了起來。
    緊接著，他打起百分之一百二的精神，投入到工作之中。
    辦公室人不多，李學文隻要眼一掃，便知道下屬在做些什麽。
    嗯？
    當他目光掃到蔣師傅的位置時，不由頓了頓。
    怎麽越清閑，部門裏的卷王就越多呢？
    其他人沒過多久，也發現了這二人的不對勁，但沒有放在心上。
    一連過了三天，部門中的幾位職工漸漸感到了不對味。
    包德祿一咂摸那天蔣師傅跟他談話的內容，猛然色變。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竟然跟我老包玩心眼？
    於是乎，包德祿也跟著加入了進去。
    其他幾位年輕職工，本來打算這段時間好好學習交流一下。
    結果發現部門裏幾位老前輩一個比一個有活力，精力似乎用不完一樣。
    白天幹一天，晚上還要求主動加班，幾頭牛都拉不回去的那種。
    郭澤、趙軍、莫小山三人漸漸發現了其中的詭異，也被動的跟著幾人一塊幹了起來。
    結果就是，本來預定還能做半個月的部門業務，硬生生被他們五天半幹完了。
    到最後，幾人無事可幹，竟跑出部門去收廢品，幹回了老本行！
    李學文都驚了，怎麽他越讓職工休息，他們反而越幹得來勁？
    幾個年輕人也就算了，像蔡師傅這樣上了年紀的也跟著卷。
    更年期沒到，反而來了叛逆期。
    後世老板鞭策職工靠畫餅，李學文發現他都用不著，隻要讓他們叛逆就好了。
    李學文部門的情況驚動了汪樹成。
    這天，他找到李學文：
    “學文啊，你們部門不幹了，怎麽都跑到我這邊收廢品了？”
    李學文也不知道如何解釋。
    “站長，先別管他們了，王副部長那邊有消息了沒？”
    汪樹成點點頭：
    “你小子算得真準，我師傅說，讓咱倆明天跟他一塊去拜訪王副部長。”
    李學文微微一笑，點頭答應下來。
    他最近幾天讓侯六派人盯著王領導的動向，發現對方去過汽車廠。
    所以李學文猜測對方馬上就會有動作了，才有了剛才的問話。
    “明天什麽時候去？”
    “跟上回一樣。”
    汪樹成神情有些興奮，“不知到時候讓誰來頂我的位置？”
    “站長，你？”
    “沒錯，我師傅跟我透了口風，說這一次我被調走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是這樣的話，頂替汪站長你的人，一定不會是王領導這一派係的。”
    “嗯，學文，你說的很對，我猜多半是物資直接派人接管了。
    咱們這些屬於王領導派係的人全走了，正合物資局的心意。”
    “我想，這應該是王領導用來把咱們調走答應的條件之一吧。”
    汪樹成點了根煙，“那是他們這些領導想的事情，和咱們沒太大關係。”
    “站長，在廢品站你可是一言堂，就這麽拱手讓人了，你甘心？”
    李學文笑著問。
    呼！
    汪樹成吐了口煙，張口道：
    “也就那樣吧，廢品站終歸隻是小地方，再發展個十年，我也不會有什麽成就。
    汽車廠就不同了，到了那邊，舞台更大。”
    冬日的陽光投射在他鏡片上，反射出微微晃眼的光芒。
    他從來沒在李學文麵前掩飾過他對功名利祿的野心。
    他推了推眼鏡，轉頭看向李學文：
    “學文，咱們到了新地方，一起攜手並進？”
    “拒絕，我隻想鹹魚。”
    李學文雙手交叉，臉上滿滿的抗拒。
    能混到大廠子當個小領導，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躺了。
    汪樹成一下子愣住了，隨後啞然一笑：
    “我一直覺得你和我一樣，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任你怎麽說，我都不幹，不過我手底下的這些職工似乎挺有幹勁的，你可以找他們。”
    話題扯回到郭澤、張自力等人身上，汪樹成不由扭頭向幾人看去。
    “哈哈，咱們這一趟不會孤單啊。”
    …………
    高牆大院。
    “來就來了，怎麽還帶東西呢，小李，外道了不是？”
    大胡子王愛國板著臉，佯裝不高興的接過李學文手裏的袋子。
    “領導，一些來自家鄉的土特產，不是啥貴重的。”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我就喜歡鄉下的東西。”
    王愛國把東西交給自己的愛人，讓她去料理。
    李學文，汪樹成二人隨著王愛國、湯敬國一起來到客廳之中。
    李學文到椅子上。
    他注意到在一旁的架子上掛著一份報紙，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是今天的早報。
    四人坐定後，王愛國的愛人給幾人端上來熱茶。
    “小心燙著。”
    “謝謝嬸兒。”
    李學文接過茶杯，道了聲謝謝。
    啜飲著熱茶，無論是李學文還是汪樹成都沒有先開口。
    最先說話的是湯敬國：
    “老王，現在的年輕人可不得了！”
    王愛國捋了捋他下巴附近胡子，深以為意的點點頭：
    “是啊，有幾分咱們當年的風範了！”
    他目光炯炯的看向李學文：
    “小李啊，我果然沒看錯你，你是個有決斷的年輕人！”
    隨後他起身來到旁邊的架子上，將那份報紙給拿了下來。
    “今天的早報我都看了，小李你不僅有膽量，更是見識過人。
    孤身一人跨越三十公裏尋黑倉庫，在敵人老巢不僅沒有畏縮逃跑，還成功拖住了對方等到警方的支援趕來。
    不簡單啊，一般人在你這個年紀可沒有這膽魄，更沒有相應的頭腦！”
    “哈哈，別說一般的同齡人了，就算是年紀更大些的成年人，也未嚐能做到啊。”
    湯敬國跟著說道。
    李學文謙虛的笑了笑。
    “領導，這些事情不光是我一個人就能做成的，還有許多人在背後幫著我，否則，僅憑我一人之力，是萬萬做不成的。”
    王愛國下巴微微揚起，看向李學文的目光更滿意了。
    “不錯，不驕不躁，更不貪功，小夥子，我很看好你。
    我私以為你這樣的人才應該有更好的發展，隻是不知道你本人是什麽想法？”
    來了！
    李學文心中一動。
    知道對方要提調任的事情了。
    下一秒，大胡子王愛國開口道：
    “小李，來替我做事吧。”